“爵帥,這曹賊……他真的肯就撫嘛?”光聽這如同破鑼一般的嗓音,就知道是張廣達忍不住發問。
然而這些問題根本用不著永寧伯親自回答,只聽中軍官張明遠直接回道:“劉金海此前就已同曹賊搭上了線,今派劉玉尺前往歸德府,不過是借機向曹賊示好,探聽些許關于闖賊的消息罷了,原也未指望他會如此輕易就撫。”
張明遠最后又補充了一句話:“只要羅汝才的曹營賊兵留在歸德府,不到朱仙鎮這邊來給闖賊助戰,于我勇毅軍便足矣!”
“真夠豪氣!”
曹時熙豎著大拇指跟身邊的張德昌輕聲接著說道:“還得是咱永寧伯的勇毅軍,六萬打闖賊三四十萬也是毫不氣短啊。”
張德昌只是同他笑了笑而已,并未接言。
自討沒趣的曹時熙卻不覺得有絲毫尷尬,他臉上滿是笑意地端起案幾上的茶碗,大口喝干,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旁邊伺候的永寧伯親兵忙走上前,給他身前案幾上的茶杯再次斟滿。
當然了,這只是一段毫不起眼的小插曲,對于今天的軍議不會造成絲毫影響。
“諸位將軍,敵我雙方的情勢大家可都聽得清楚明白了?”
“清楚。”
“聽得清楚嘞。”
“聽明白嘞!”
聽到永寧伯親自問話,坐在下首的諸將官們紛紛點著頭做出了表示。
“好。”
永寧伯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可語氣卻又十分威嚴:“既然都聽得清楚明白,那咱就議一議這仗究竟該怎么打。
你等在座諸位都是各營軍事主官和副主官,平日里帶兵打仗的事沒少經歷,如今對眼前這一仗都有哪些想法,就在這里各抒己見。
還請諸位在這里不要有所顧忌,亦不可有所保留,務要暢所欲言,不要管所思所想是否正確,但有任何想法都可以毫不避諱地講出來。”
“我軍雖說盡是百戰勇士,堪稱我大明絕對的精銳之師,可對面闖賊兵力畢竟數倍于我,就算他沒有咱們精銳,可這數量上的絕對優勢擺在這里……”
保督標營副將張德昌率先開言說著:“伯爺,我想咱們還是一邊嚴守營地防線,一邊催請朝廷增發援軍,以求穩妥才是。”
永寧伯聽了他的話后,面上一如既往的飽含著微笑,以示鼓勵之意,卻并未出言表態,只是不斷的掃視著帳內眾將,看下一個是誰出來建言獻策。
“張副將說得不無道理。”
張國棟的這句話讓剛剛才發過言的張德昌面上一喜,連永寧伯親信六營大將之一,都肯定了自己的建言,豈有不沾沾自喜的道理。
可張國棟接下來的話,卻讓他頓感一陣心驚:“不過,賊軍兵力雖有數十萬之多,實卻為烏合之眾,多是其裹挾之饑民,戰陣之上無異于待宰羔羊。
賊軍中能堪一戰的只有那些老賊,以及一些投賊的邊軍,其數當在五六萬左右,同我軍兵力其實相當,所差至多也不會超過二三萬,完全不足為懼!”
張德昌剛要出言為自己辯駁一番,證明自己只是說出了心中所慮,而非是自己有了怯戰之心。
可他還沒有準備好要說的話,卻聽河南總兵陳永福開口道:“可軍報顯示,闖賊又操練起十數萬新兵,怕也不容小覷。”
張廣達這時接他的話,說道:“闖賊的新兵多是從饑民廝養中抽取的青壯,他們多未經操練,雖配有刀槍兵器,卻大多沒有披甲,似此等新兵在戰場上對我軍戰士威脅有限。”
他轉頭看向虎子臣與魏知策兩人,又道:“知策,虎兄弟,你們前時都同闖賊交過手,對其了解必是比我們多些,也來說說你們的看法吧。”
魏知策聽到這話后,他先是笑了笑,卻并未急著說話,而是將目光停在了虎子臣的身上,用眼神示意讓他先說話。
虎子臣今天本無意當眾發言,原也是想著多聽聽勇毅軍諸將的高論,也好借此增加對他們的了解,同時借機提高自己的認知,可現在大帳內的形勢,已然容不得他再沉默不言。
“誠如幾位將軍所言,賊兵確為烏合之眾,而其軍中精銳除了一直追隨李瞎子的那數千老賊,余者多是近年才戰敗投賊的陜地邊軍,以及一些河南等周邊各地官軍。”
虎子臣略微遲疑了一下,似在心中思考著該如何說話,片刻之后,才又接著說道:“不過,賊軍的士氣很高,他們雖在戰陣上還有很多不足,卻頗有些悍不畏死的樣子,就算是拿著個尖頭棒子,也敢拼命沖陣。”
他最后又補充了一嘴:“真不曉得闖賊是如何操練他們的?”
“還能怎樣?”
陳永福接言說著:“無非以命相逼罷了!”
他將手中的茶碗重重放下,發出“咚”的一聲,才又十分憤恨地繼續說道:“那些被賊寇裹挾的百姓,衣不遮體,難得飽食,隨時都有成為餓殍的可能。
他們為了給自己和家人弄一口吃食續命,自然要在陣前死命沖鋒,否則非但家人成了餓殍,他們本人也會立即成為賊兵督戰隊的刀下亡魂,且還會累及家人,教他們怎敢畏死呢!”
“賊人真是可惡至極。”
張廣達聞言怒罵起來:“這幫賊子真是該殺……”
“豈止是該殺……”王樸也在一旁接言:“照我說……就該把這幫賊頭全都千刀萬剮嘍!”
“咳……咳咳……”
永寧伯怕他們把今日的話題逐漸帶偏,輕咳了幾聲后,朗聲說道:“今天議題是同闖賊的戰事,旁的無關緊要之事,今天就不提啦。”
他接下來又對魏知策說道:“知策,你在大關頭與闖賊激戰多時,其戰力幾何?你多少還是有些了解了的,今天就給大家講講你的看法吧。”
既然永寧伯都點名了,魏知策自然不能再有何推脫,他一面在心中準備著話語,一面以手輕敲案幾,示意旁邊伺候的伯爺親兵給他空杯斟上涼茶。
“闖賊軍容嚴謹,將士奮勇敢戰,進退之際,頗有些章法,在我看來已非一般流賊面貌,可見其軍中定必有行伍之人,助其操演軍陣戰術之法。”
他見眾人聽得認真,便接著道:“而且闖賊也已認識到銃炮之利,雖然他軍中的火銃、火炮并不算十分精良,可數量卻是極多,他更懂得銃炮集中打射的好處,單獨建了火器營。”
“可惜……闖賊的火器營被你魏大將軍給炸毀了嘞!”
魏知策禮貌性的朝著王樸笑了笑,并未怪他插言打斷自己的話頭,他先端起身邊案幾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才又道:“闖賊的火器營的大炮,雖在大關頭被我騰蛇營炸了許多,可賊軍其他各部中仍存有一些大小火炮,過不多時他們便會再組建起新的火器營嘞。”
“不過,闖賊的火炮雖多,卻并不足為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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