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帥,您說皇上是啥意思哩?”
“啥意思……還能有啥意思?”
永寧伯張誠策在自己的戰馬碧驄駒上,遙望著正逐漸遠去的內監王承恩一行人馬,嘴里接著說道:“宮里的那位主兒,想讓咱們給他賣命,還不想擔責,這不是讓王承恩來試探咱們了嘛。”
“王公公究竟來探啥嘞?”
“他是來探探咱們對候恂出任總督的態度,想看看咱們會否愿意聽從他候恂的指揮。”
“他侯恂是個啥東西,平白無故冒出來這么號人,咋敢來開封前線指揮咱們,怕是到時候他自己個兒咋死的都不曉得嘞。”
張誠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并無責備之意,倒是顯露出滿滿的溫情,笑道:“放心吧。現如今的朝廷里,已經沒人敢隨意指揮咱們啦。”
他說完也不理會張明遠的反應,揚鞭抽馬,就奔自己的中軍大營方向奔回,張明遠急忙招呼著幾十名親兵,隨后追去……
烈日當空,烤曬著蒼茫大地上的一切。
闖軍山字營副統領肖云山,他此刻正率部行走在往通許縣的路途上,也接受著烈日無情的烤曬,一個個身上都跟冒了油似的。
山字營的一千余騎兵,早前一天便已在大頭領佟守山的帶領下,隨同闖軍大將李巖率先往豫東開拔了。
其實,李巖部中的賊軍大多都是豫東一帶人氏,他們對于這邊的山川地理和風土人情都頗為熟悉,這也是闖王派李巖往豫東活動的理由。
而李巖在接到闖王軍令的當天晚上,便已派出十余股原來隨他起事的豫東老人,連夜出發,分別往陳留、杞縣、通許等各地探查去了。
山字營現在總共有七營人馬,其中騎兵營早隨佟守山先行開拔,而陰五堂的老營這一次則是留守在原地,并不隨軍出戰。
所以,后續開拔的只有五營步卒,戚大坎領前營負責引導開路,陸珍、方正先分別率領右營、中營跟隨在后,而閆明達、肖云山則是率領后營與左營負責斷后。
此刻,肖云山同閆明達正并轡而行,看著漫山遍野的闖軍部下,肖云山一副意氣風發的樣子,十分得意地說道:“老閆,俺以前哪里想過有朝一日,會統帥上千兵馬,征戰四方嘞。”
閆明達看了看他,笑道:“說不得,以后等闖王當了皇帝,咱哥幾個或許還能當個將軍,那時候就不是上千兵馬哩。”
他們二人關系十分相近,當然這并不排除閆明達刻意結交肖云山的可能,總之他們之間幾乎已經是無話不說的地步了。
“哪里話。”
肖云山立刻就反問道:“聽說北邊的勇毅軍,可好像是個兒硬茬,很難啃的樣子!”
“再硬又如何?”
閆明達反問道:“傅宗龍、汪喬年不一樣死在咱們手里,再有那個什么姓左的平賊將軍和姓丁的總督,可是領著三十萬官軍嘞,不一樣被咱們在水坡集殺敗了。”
“嘿,閆頭領,你別怪我說話直,這擋在北邊的勇毅軍,還真就是不一樣。”
“咋個不一樣法,你倒是說說看。”
肖云山策馬緩緩前行,張口說道:“能打,要是再準確點兒講,應該是敢打才對。他們同旁的官軍不一樣,別說是河南這塊的官軍,就是傅宗龍、汪喬年他們帶來的陜西邊軍,也比不得勇毅軍敢打能打嘞。”
他轉過頭看著閆明達,忽然問道:“閆老哥,你也是打過巨鹿之戰的宣大老邊軍了,對這勇毅軍可是知曉些底細否?”
閆明達聞言一愣,他先是看了一眼肖云山,接著又看看了行進中的隊伍情況,這才慢條斯理地回他:“這事兒咱也問過山爺,從探報上知曉勇毅軍是新任宣府總兵麾下兵馬的營號,可這張誠在巨鹿時,還只是個游擊罷了,俺們同他也沒有啥過多接觸,具體情形就不甚了了啦。”
肖云山“噢”了一聲,道:“這個宣府總兵張誠很有魄力,十一年時就招撫了登封的李際遇這廝,現如今已是官軍的副總兵哩。聽說前時逃走的小袁營也歸附在他麾下,袁時中這小子也得了一個朝廷的參將職銜,還統領他原來的小袁營兵馬。”
他說到此處,不由得“嘖嘖”地吧嗒吧嗒嘴,又貼近閆明達小聲嘀咕著:“軍中傳言,說曹營也投降了這個張誠,要同勇毅軍聯兵來打咱們闖營嘞。”
閆明達眼神深處暗藏一絲疑慮,他回問道:“都說是傳言了,你咋還信這個嘞。”
肖云山似乎并不避諱于他,只見其探手入懷,取出一塊臟兮兮的破布,隨手就遞給了閆明達,嘴里還說道:“瞧瞧,閆老哥,你先瞧瞧這個嘞。”
閆明達狐疑地接過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忙悄聲問道:“這個……哪里來的?”
“嘿嘿,老哥你急個啥子嘞。”
肖云山不以為意地接著說道:“我看你是咱山爺心腹,才給你瞧的嘞。”
但是他看到閆明達一臉嚴肅神情,便又解釋起來:“這……還不是前面探路的弟兄瞅見,隨手撕了帶回來的嘞。”
他接著又湊近閆明達,壓低聲音道:“老哥,咱原本也想著幫闖王打天下,好混他個兒從龍之功,封妻蔭子,光耀祖宗。
可如今區區不到十萬的勇毅軍,就擋住了咱們北上攻打開封的路,我瞧著這大明朝或許還真是氣數未盡呀。”
“你說這個話兒啥意思?”
“閆老哥,你且瞧瞧,這布告上可是寫著嘞……”他把聲音再次壓低,道:“除了闖王一個兒,余者從賊一概赦免,若能陣前倒戈,還給功加一等哩。”
閆明達雙目一瞪,輕聲怒道:“你是想投降朝廷?”
“閆哥,你別動氣哩。”
肖云山嘻嘻笑著繼續說道:“如今戰局不明,咱們好歹也是做過官軍的人嘞,若大明朝真的氣數未盡,咱也該棄暗投明,給這幾千弟兄尋一個出路不是!”
“狗朝廷一向不講信譽,這個……你也敢信的嘛?”
“信不信的先另說,反正多留個心眼子總不是錯吧。”
他依舊是笑嘻嘻的樣子,又道:“再說了,俺也信不過狗朝廷,可這永寧伯張誠似乎還蠻可信的嘞。”
閆明達瞪了他一眼,叮囑道:“這事兒……可不敢再同旁的人講嘞。”
“放心,俺就只同你閆哥說這個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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