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看著榜。
第三名探花郎,已是極好的成績了,不出意外的話,翰林院是跑不掉的了。
只是……他赫然看著自己名字之上,高高掛在榜首的王守仁。
這怎么可能。
他已驚訝的下巴都合不攏了。
禮部之外,所有人都已經忘記了呼吸一般,像見鬼了似得,看著這榜單。
王守仁,王守仁………
張家兄弟以為自己看錯了,張延齡一遍又一遍的揉著著眼睛。
此時張家兄弟二人臉上的微笑,一點點的流失。
安靜…
可怕的寂靜……
完了,完了,日后別說吃肉了,粥都恐怕喝不上了。
然后,不知道誰開始痛苦起來,如同決堤一般,一個接一個。
王守仁依舊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所有人都吃驚的看著王守仁,一副活見鬼的樣子。
這可是狀元郎啊,大明百五十萬讀書人至高無上的榮譽啊………
王家中王華在當值,家中女眷又不方便拋頭露面,便讓管家來看榜。
管家已是呆滯的模樣,打了個哆嗦,少爺,中了狀元………
倒是朱厚照高呼:“王家父子狀元,大明獨一份………”
張侖也是呆了,跟著太子,押,押中了……
等會兒,賠率是多少啊,自己這五千兩銀子能掙回多少來………
朱厚照歷來對這樣給自己掙錢的人都是青睞有加的,要不是身份的原因,朱厚照恨不得把王守仁抬起來游街………
牛逼啊,這把抄上了………
小朱我的零花錢不愁了啊……
王華心神不寧在值房里做著,楊廷和,費宏等人今日都很識趣的沒來找他。
目的他猜著了,大伙都知道今日對自己是大日子,想來實在沒心思去干別的。
王華雖說知道自己兒子的確有才氣,可是……他的心底深處依舊沒來由的煩躁。
自己的兒子,就是個不知道腦子里想什么的主啊。
他安慰自己,沒事,大不了幾年后再來,我兒還年輕,不急,就當歷練歷練。
不過想到這,王華就有種莫名的想哭。
所以他面帶著微笑,努力如常地做著平日該做的事,也沒人來找自己喝喝茶,解解乏。
卻在這時,有書吏匆匆地邊走邊道:“王大人,王大人……”
這突兀的聲音,打破沉寂。
頓時,許多人表露出不滿之色。
可那書吏不在乎,無視其他,幾乎是沖進王華的值房。
“王大人,大喜。”
書吏進了王華的值房后,竟是激動得顫抖。劉健抬眸,錯愕地看著這書吏。
書吏嚷嚷道:“公子高中,高中了。”
“……”王華一怔,雙目露出了一片茫然。
周圍人卻是一下子炸開了一樣。
費宏沉不住氣了,“你說什么?他……他……中了?”
劉華臉上不可置信的樣子。
而接著,內心的深處一股喜悅開始油然而生。只見書吏笑意滿臉地道:“不錯,公子高中了的乃是狀元
所有人真的驚了,瞪大了眼睛,瞳孔開始收縮。
狀元啊………
怎么可能……是狀元……
要知道,那唐寅,倫文敘一個個,可都是………
王華難以置信地問道:“當真?”
“下官豈敢欺騙王大人,當真!”書吏激動得嗓子都啞了。
費宏,楊廷和紛紛王華作揖道:“恭喜王大人啊,令公子真是大才啊……”
王華才抬頭,凝視著楊廷和:“我家王守仁……當真考中了狀元?”
直到現在……他還依舊覺得不真實。
“是啊,這等事,誰敢來欺騙王大人啊,哈哈……”
眾人大笑,顯然也很為王華高興。
王華確定了再三,站起來道:“吾兒……爭氣了啊,我王華,對得起列祖列宗啊………”
他大哭著道出這番話,隨即,便匆匆而行。““回家!回家去!”王華的聲音顫抖著,現在天大地大,回家最大。
狀元啊,狀元,自己兒子,是弘治朝的狀元,這比當初自己金榜題名,做了狀元,都不曾有過這樣的痛快啊。
王家,后繼有人了。
所以……回家。
沒什么比這件事更重要了。
天塌下來,這事兒也得擱一擱,放一放,自己要見一見自己的兒子。
當然,這樣的事,在朝廷里也傳開了。
殿試的人選,只有皇帝才能點的,雖說當時劉健等人也知道了陛下對王守仁的青睞,可真真的點了王守仁為狀元,誰又不吃驚呢。
父子狀元,可不是只是聽起來好聽。
大明有條不成為的規矩,非翰林,不入閣。
翰林不一定能入閣,但入閣的,一定是翰林。
別看王華如今在東宮,可所有人都清楚,日后,王華一部之長那是肯定跑不掉的。
如今,這王守仁也是………
明眼人可見,王家整不好,能出兩代的閣老啊。年的光景,足以讓王家真正成為大家族了。
幾年的光景,足以讓王家真正成為大家族了。
弘治皇帝在暖閣他看了看左右,竟是忍不住詢問一旁的蕭敬:“蕭敬,你說說今日放榜會如何啊?”
“這,陛下,奴婢猜不出……”蕭敬笑吟吟的看著弘治皇帝,提醒道:“陛下,太子殿下今日也去看來?”
“嗯,算他有心,還知道關心國家選才大事。”弘治皇帝有些欣慰。
弘治皇帝不禁笑了。
這此時,外出看榜的宦官已是回來了。
弘治皇帝看他的樣子,像是想說什么,卻欲言又止,像是吃了蒼蠅一般,要說的話都卡在喉嚨里。
弘治皇帝似乎也看出了這宦官的徘徊,撫著御案,淡淡開口。“你說罷。”
“陛下,禮部那,不少人都哭天抹地。”宦官小心翼翼的斟酌著回答。
“哭?他們哭什么?”弘治皇帝愣住了,眉頭輕輕一皺,很不解的問道。
宦官不禁咽了咽口水,才給弘治皇帝道來。“聽說,京師不少賭坊開了盤,看今年的狀元花落誰家。
結果,呼聲最高的倫文敘,唐寅紛紛落選,不少人,虧得都是血本無歸。
奴婢去的時候,兩位國舅正在痛哭,說是,說是虧了不少銀子。
奴婢,奴婢還看見殿下了,殿下見了奴婢,說,說是殿下投了一萬兩銀子,如今,已是掙了四萬兩,足足有了五萬兩白銀。
就是英國公府上的張侖,也都掙了兩萬兩銀子。
小宦官邊說著邊是一臉艷羨。
”“呼……”弘治皇帝覺得頭皮發麻,五,五萬兩啊。
蕭敬也是長大的嘴巴,太子,這……還真是在哪都能掙銀子啊。
這也太可怕了。
弘治皇帝不禁瞇著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似乎對此,若是朕也投了銀子,豈不是………
這個逆子,掙錢的事情,這么只投了這么些銀子。
嗯?不對,這是,這是賭啊,堂堂太子,怎么能做這樣的事情………
弘治皇帝正要大怒,卻是見得小宦官掏出銀票:“陛下,這是,這是殿下帶著奴婢去來的銀票,殿下說,三萬兩銀子全都交給陛下………”
弘治皇帝的怒火瞬間消散了大半。
三萬兩啊,這可不是比小數目啊。
就這么輕輕松松拿到手了?
弘治皇帝哪里知道,朱厚照帶著這小宦官一去賭坊,那賭坊老板嚇得魂都掉了,一看是宮里的人,以為是哪個宮里的太監投的銀子,哪里敢得罪,還不趕緊交出幾十銀子。
弘治皇帝搖搖頭,算了,不追究了,繼續看著奏章。
順天府尹上書,弘治皇帝他表情顯得凝重,進來順天府轄地內,有不少流民,其中,混雜了些賊人。
弘治皇帝嘆了口氣,他心情顯然很不好:“聞香教的逆賊,竟是流竄到了京師,說是如今天災頻繁,大明國運不久。
“滿口胡言亂語,狂悖”,弘治皇帝大怒。
一旁的蕭敬問道:“陛下,這是怎么了?”
“聞香教的事情,廠衛,知不知情?”
“哎……奴婢疏失……”
“這不怪你,這些日子廠衛自己還在自省,有些宵小趁虛而入,倒也正常。”
弘治皇帝憂心忡忡,“正因為去年的大旱,才使丐幫宵小有了可趁之機,他們四處編撰童謠,使無知小兒傳唱,說朕不堪,大明氣數已盡,人心浮動,都是一些大逆不道的話,說是還有去年的大旱,是因為……朝廷失德的緣故。”
弘治皇帝的確是很生氣,很暴躁啊。
“廠衛那,不能松懈,千里堤壩,潰于蟻穴,要防患未然,也不知道太子的西山,還能不能安置些流民。”
弘治皇帝這個念頭立馬就被打消了,西山說到底就這么大,安置這些百姓已是實屬不易,這樣棘手的問題,自己怎么可能有甩給太子去辦。
看來朝廷還得是想辦法把這些百姓好生安置,要不然,禍患無窮啊。
弘治皇帝嘆息一聲。
楊氏回到江陰,不顧一路上的風塵仆仆,也沒有歇息,就尋到了自己的婆婆,說了京師的事情。
至于徐經保住一命,只不過廢除功名的消息,夫人一早就知道了,雖是悲傷,更多的,還是慶幸啊。
科舉舞弊能有這個后果,可以說是朝廷寬宏大量了。
可徐夫人一點也不知曉其中的門道,直到自己兒媳回來,這才明白了其中內部的交易。
自己的兒子,如今在京師,就是握在太子手里的螞蚱。
太子開出了如此的代價,徐家,這么能不動心?
更何況,徐家要是反對,下場是什么?
當得知太子對京師的糧商進行給人家弄了個家破人亡,再加上一些從京師來的消息,徐夫人對這位的第一印象就是殺伐果決。
這樣的人,又身居高位,敢問,徐家除了答應,還有別的辦法?
楊氏小心翼翼,如今當家的還是自己的婆婆,自己貿然答應下來,的確是有些越俎代庖了………
出乎意料,徐夫人點點頭,“此事你做的對。能給這樣的人辦事,是我徐家的機遇。
如今我兒還有前途,徐家也是不過做些能做的事,如此看來,倒是件好事。”
“只是婆婆……”
楊氏有些躊躇的開口。
“你說的老身心里明白,這些事,憑借我徐家的人脈,在使些銀子自然是辦得到的。
嬋兒,你可知道,這些商賈的背后,哪一個不是大官勛貴,可這些人,都不如咱們背后的人,更何況,太子還得了陛下的意思。
皇帝啊,這樣的機會,可遇不可求啊。
對了,老身還有件事想知道,你是怎么………”
徐夫人一臉狐疑,意有所指。
自家兒媳是江南數一數二的美人,端莊媚態,渾然天成………
楊氏立馬明白過來,美眸含淚。
徐夫人笑著說到:“那是老身想多了,好了,好了,是娘錯了,錯了………
既然如此,接下來的事,抓緊時間辦吧。”
朱厚照得了銀子,興高采烈,回到東宮沒有多久,就被弘治皇帝傳了了宮。
這,朱厚照有些惴惴不安,銀子自己都交出去了,一分錢都沒有多留,父皇找自己這是要干嘛啊。
朱厚照心里千百心思來到暖閣,卻看見弘治皇帝焦頭爛額。
如今,聞香教的事情,在北直隸,乃是大明腹里。
貴州的局勢,雖說王栻已經趕了過去,可調派的兵馬,兵部上了書,還沒有同意。
再加上北邊還有個一百多年來的隱患,就夠弘治皇帝頭大了。
朱厚照心里咋舌,怪不得自己老子三十多就沒了,這工作壓力也太大了。
“你看,貴州的局勢,如今看起來,錢糧要多少還不好估算,九邊這段日子到算是安定,但誰也保不準會出寫什么事情?
處處糧餉,又是一筆不少的銀子啊。
還有聞香教,這些,如鯁在喉啊,沒有一件容易辦啊。”
弘治皇帝少有的開口抱怨。
朱厚照不敢隨便接話,這事可都不是小事。
“王守仁得了狀元,朕知道,你對他,一直都是另眼相看,朕今日讓你來,就是問問,這王守仁,你的看法是什么?”
蕭敬眼皮子狠狠一跳,陛下,這是直接把這位狀元郎作為太子的心腹來培養了啊。
陛下,這是要讓太子在朝堂上有自己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