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顛三倒四,性格出現嚴重的偏執與自毀傾向。
那人描述的狀況和元震的形象漸漸重疊。
難怪元震所做的事情,所知道的信息與其身份一直有種偏差感,而且李涼意識到,很可能元震并不認為自己的記憶和性格有什么問題。
也就是說,元震的大腦對身體的異常進行了自我解釋。
這種情況李涼并不陌生。
因為他的腦子就出了問題。
他現在如果只閉上左眼,就能看到零零散散變幻的彩色斑塊,說明右腦所掌握的飛劍暫時被左腦掌握的魔法壓制,左右腦分割的事實依舊存在。
然而,他沒有感到任何不適。
大腦一邊真實反映出這種異常,一邊又自我解釋,表示一切正常。
“喂,喂?李涼?”
手環中傳來該隱的聲音打斷了李涼的思緒。
“嗯。”
該隱疑惑道:“什么藍色的液體?”
“元震隨身帶著的……”李涼說到一半才想起來,在捍衛者號上見面時,元震已經不再隨身戴著那套輸液設備了,所以該隱并不知道這個特征。
這種變化一定有什么意義……
“隨身帶著的什么……喂?說話,”該隱怒道。
“一種設備,”李涼回過神來,“我第一次見到元震的時候,他隨身帶著那種輸液設備,往脖子里輸一種藍色液體。”
該隱沉默了片刻說道:“這怎么解釋?”聲音小了一些,似乎在向身邊人發問。
那個油腔滑調的男聲聽起來在距離話筒更遠一點的地方:
“不可能,尊主你也知道,普特南實驗室和卓斯在下城區有很多工廠,這兩個門閥,P9級別以下的消息一向比較好搞,像意識傳輸這種關鍵實驗我們一直很關注,目前普特南德納里城分院正在研究一種替代性融合方案,將意識從生物腦向模擬神經元結構逐步轉移,這說明什么,說明直接意識傳輸已經失敗了……”
李涼打斷道:“上城區的普特南實驗室呢?”
“那,那不知道,”那人湊近話筒,“但是沒理由上面搞清楚的事情,下邊還在重復做實驗,圖什么?騙我們?”他被自己逗笑了,嗤笑著,“我們這些連中樞核心都黑不進去的下等人有什么好騙的?”
這下通話兩邊都不再說話。
但李涼有一種強烈的感覺。
元震一定是個仿生人。
一個人造軀殼,容納了一個偏執又瘋狂的靈魂。
重要的是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思索片刻沒有頭緒,李涼問道:“當時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沒覺得元震很古怪嗎?”
“有,”該隱聲音陰沉,“但我那時不在意這些,所以只從MOMO幫了解了一些大概信息……其實,那個元震究竟是誰,是不是仿生人本來并不重要。”
李涼點了點頭,反應過來該隱看不到,又說道:“確實,事情已經結束了。”
“問題就在這里,”該隱的聲音突然冷冽,“事情沒有結束,一切才剛剛開始。”
“嗯?”
“一年前,我突然感覺到有一股力量無時不刻地監視著我,很快,我發現MOMO幫,梅賽,所有參與過那次深海之門并且活著回來的人都被密切監視著。”
李涼愣了,有些明白該隱用仿生人替換梅賽的用意,但他還是困惑道:“你不是在捍衛者號上嗎?誰能監視你?”
“一種……”該隱頓了一下,“我無法理解的力量,他們好像無孔不入,幾乎可以滲透進任何地方,短短一年,我派出去追蹤他們的二百三十六個人全部消失,我在中京,新澳,德納里,灣城,富士號的所有暗樁全都被拔掉。”
聽著該隱語氣平靜地說著這些,李涼卻感受到那股力量帶來的強烈壓迫感,那是一種不容反抗的包圍。
“更重要的是,他們正在瓦解我的計劃,”該隱聲音終于有一絲顫抖。
“什么計劃?”
“你還記得卡洛斯嗎?”
“嗯。”
“當時是我故意在篡位中敗給他,以便讓他完成一個大膽的計劃。”
李涼想起當時的情景,并不覺得意外,能手撕無人機的該隱怎么可能敗給一個嗑藥的二傻子。
“然后呢?”
“我派了一位總粘桿潛伏在卡洛斯身邊,方便隨時糾正他的一些錯誤決策…嗯…粘桿是蜉蝣刺客的代稱,總粘桿是最強的那個…也是我的老師…”該隱深呼吸了一下才慢慢說道,“三個月前,老師被殺了。”
李涼怔怔說道:“所以,卡洛斯失控了?”
“是的,”該隱壓抑著怒氣,“而且有人在誤導卡洛斯,帶領蜉蝣走向毀滅。”
“他們為什么不……”李涼沒有說出口。
“不直接殺了我?”該隱再次深呼吸,“不知道。在老師被殺的當天,我安排在梅賽周圍的所有暗樁都被殺了,所以我啟用了仿生人替換了梅賽,情況緊急,只進行了簡單設置,當時只想用仿生人爭取一些時間,因為我以為那天就是那股力量決定清除我們這些幸存者的時刻。”
“他們沒動手。”
“沒有,直到現在都沒有,”該隱自嘲地笑了笑,“無處不在的眼睛看著我們,我們卻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
李涼沉默下來。
原來,仿生人,暗號,極度復雜的反追蹤方式,只為了躲避無孔不入的監視者。
所有被監控的人唯一的共同點是,參加了元震前往深海之門的計劃。
因此,破解整個謎團的關鍵就是——元震的身份。
該隱說的對,事情并沒有結束,一切只是剛剛開始。
忽然。
李涼想起了鬼鬼祟祟的老唐,一個在診所附近每天賣給他包子,卻身懷魂器的老唐。
他緩緩問道:“你記得通靈者嗎?”
沒想到該隱立刻說道:“記得,元震曾經提起過,還有那個叫塔塔的顧問,我也想過有可能是通靈者,但是,沒有查到任何關于這個組織的信息。”她輕輕嘆了口氣,“一個連‘悄悄話’都不了解的組織,真的存在嗎?”
“存在,”李涼轉頭看向窗外,“而且我認識其中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