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三分鐘李貞觀就坦白了。
他帶來的某艘潛艇安裝了可以聯絡西部礦場的設備,再由西部礦場的有線通信,通知天幕內的中京接應人,接應人再設法通知古盛。
神奇的是,聽完這些,K表示這和蜉蝣的聯絡方式一模一樣。
李涼覺得這種巧合相當滑稽,不過想想也很合理。
輻射影響電子芯片,天幕又隔絕了民用信號,想要與中京內的人保持聯系,最簡單的辦法是通過深埋地下的線路。
西部礦場,北部采石場,南部水處理廠,這幾處地方都有連接中京的有線通信,只不過李貞觀和蜉蝣恰好同時選擇西部礦場作為中轉。
原因也簡單,西部礦場工人最多,情況最復雜,除了軟銀占據大頭,還有十多家外包公司瓜分剩下的業務。
李涼想起第一次和屠然通話時聽到的動靜,那種古老的轉盤電話可能就是接在有線終端上。
鼠有鼠道,蛇有蛇路,世界上就沒有密不透風的墻。
“按他說的,給古盛發消息,”李涼沒有猶豫。
K皺眉道:“如果他們在消息里約定了什么暗號……”
“沒關系,”李涼轉身向電梯走去,“那樣更好,沒有退路,古盛就會變成一條瘋狗,見人就咬。”
K跟上:“我什么時候出發去中轉站通知屠然?”
“不急,”李涼隨口道,“我會和你一起去。”
十多分鐘后。
李涼獨自返回臨時居所。
該隱召集人手還需要一些時間,他回來收拾一下。
其實也沒什么東西好收拾,他只是需要安靜一下。
房間里只剩下梅賽和猴子。
吱吱百無聊賴地趴在床上,尾巴晃動,把一個“氣球”一下一下彈到半空。
梅賽坐在椅子上,翻看那幾張無人機設計手稿,注意到李涼進門,抬眼說道:“想好了?先不去靈理世界了?”
“嗯,”李涼在床邊坐下,低頭收拾背包。
“該隱給你準備了衣服,”梅賽哼哼道。
“好。”李涼拿起身邊的襯衣,慢斯條理地展開。
這時。
梅賽放下手稿,問道:“背包里那種黑色的果子,你吃了很多?”
“啊?噢,對,”李涼納悶道,“怎么了”
“錫森老哥說,這種果子能讓你恢復記憶?”
“對。”
梅賽皺眉道:“這里就咱們爺仨……”
“哥兒仨。”
“滾蛋,”梅賽沒好氣地罵了一句,想了想說道,“他們估計多多少少猜得到你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就是沒人愿意攤開說,要不就不敢問,但我了解你,以前你是什么樣?就那次,出去送貨,碰見幾個3K幫的欺負一個孩子,你上去管閑事,被人揍得滿地找牙,一點腦子都沒有,要不是我救你……”
“老板你記錯了吧,”李涼笑了笑,“你是去了,然后咱倆一起被人揍得滿地找牙。”
“嘖,我,城東響當當的……”
“差不多得了啊,老板,你想說什么?”李涼咧嘴。
梅賽也在床邊坐下,慢慢說道:“我這個人,懶,懶得折騰,懶得琢磨,想著這輩子混過去就完了,對秘密什么的不感興趣,但是閑聊的時候聽他們說了‘新世界’之類的事情,我算看出來了,你很可能是希安高層。”
“可能吧……”李涼笑了,“希望別太高。”
梅賽撿起一枚赫爾墨斯之夢,緩緩說道:“那……記憶恢復了,性格會不會恢復?”
這一刻。
李涼猛地轉頭盯著梅賽。
梅賽掂了掂手中的果子:“我有時候覺得,你好像變得有點不一樣了。”
“哪里不一樣?”
梅賽沒有回答,只是搖了搖頭,臉上浮現少有的嚴肅:“李涼,不管什么時候,不要變回屬于希安的那個李涼。”
李涼沉默了。
回想這幾天的經歷,他終于明白,從小島回來的自己心態變化可能不是因為什么經歷,什么快速成熟,而是在赫爾墨斯之夢的作用下,他變得更像“自己”。
一千年前的自己是什么樣子的?
許久。
李涼長長呼了口氣,平靜說道:“我只是中京市下城區,第五大街梅賽仿生寵物醫院的實習醫生。”
梅賽愣了下,拍了拍李涼的肩膀:“從今天開始,你轉正了。”
“嗯?”李涼挑眉,“工資漲么?”
“那你是想多了,”梅賽返身走回椅子,重新展開手稿,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李涼笑了笑,起身換上襯衣,又拿起褲子,無奈發現……該隱給他準備了一身西裝。
幾分鐘后換上西裝,很合身,他又用匕首刮掉了所有胡子。
站在鏡子前,他望著鏡中的自己,莫名感覺有點陌生。
他忽然發現,自己不自覺地將襯衣最上面的扣子也扣上了,看起來……和武器基地第一段視頻中的自己穿著一摸一樣。
于是,他解開了最上面一道扣子。
吱吱吱吱
猴子的聲音破壞了氣氛,李涼轉頭一看。
吱吱在床上抱著肚子笑得滿床打滾,一邊笑還一邊比劃自己的臉,又比劃自己的屁股。
意思很明顯,沒毛的是屁股。
“啊,我想起來了,”李涼一拍腦門,轉頭說道,“老板,該隱說讓你和猴子搬去會所,那邊安全,我覺得不太合適。”
梅賽哼了一聲。
這時,吱吱跳上李涼肩頭,一臉嚴肅地伸出兩只毛手,把他的臉擺得正對鏡子,然后在旁邊豎起大拇指。
“晚了,”李涼整理了下衣領,“下回趁早。”
吱吱——
猴子跳上床,氣鼓鼓地背過了身。
李涼收拾了下背包,想了想,帶上了幾個“赫爾墨斯之夢”和一小把“芙洛拉回憶”。
“走了。”
“嗯,”梅賽沒有抬頭。
出了門,李涼通過艦長手環,發現大量的人集中在艇尾7層的一塊區域。
半個小時后,他換乘了幾次電梯,終于抵達。
電梯門開的剎那,隨著鼎沸的人聲,一股濃烈的柴油味道沖了進來。
電梯門外是寬闊鐵絲網棧道,盡頭是一道護欄。
該隱,K,水野,錫森博士,水哥,老唐,麗茲卡潘等人正扶著護欄看向下方,聽到電梯聲后紛紛回頭。
李涼走出電梯,一直走到護欄邊,看到了令他震撼的一幕。
這是一處高達十多米的躍層空間,他們位于二層,下方則是一片潛艇“碼頭”。
一艘艘潛艇從一個個“格子”里浮出水面,艦橋如同黑色的鋼鐵叢林。
圍繞潛艇的碼頭上,兩側寬闊的步道上,站著黑壓壓的人群,混雜著單人騎艇,四輪摩托,架有重型機槍的汽車,以及堆砌得像小山一樣的彈藥箱。
所有人都穿著或新或舊的戰術套裝,胸前口袋塞得鼓鼓囊囊,武器卻花花綠綠不盡相同,有半自動步槍,沖鋒槍,也有粒子武器和高能脈沖武器等等。
“怎么樣?”該隱望著下方,小臂搭在欄桿上,泛著金屬光澤的右手虛握著一把老舊的柯爾特M1911,上半身短小的戰術背心,腰肢纖細,下半身緊身皮褲,大腿綁著槍套,踩著一雙皮靴。
她嘴角勾起,露出牙齒,輕聲道:“這就是蜉蝣。”
李涼的目光從她的側臉重新移到下方。
這是一支整裝待發的軍隊,一支“正義之師”……
忽然,該隱踩著護欄,探出身體,放聲喊道:“淵面黑暗中的蜉蝣——”
下方驟然寂靜,所有人舉起了手中的武器。
該隱一躍而起,整個人站在護欄上,莫名的風吹起她的頭發,她張狂大笑:“黎明將至,世界屬于我們!”
李涼抿了抿嘴唇,搞錯了,這不是“正義之師”,而是一支“悍匪”。
一簇燎原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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