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怎么證明自己不是精神分裂?怎么確定眼前的一切真實存在,而不是純粹的幻覺?
或許你的人生經歷都是假的,你只是一個浸泡在某種電解液中的“缸中之腦”,按照程序設定好的軌跡生老病死。
李涼低頭看著手中的空藥瓶。
氯丙嗪。
原來是治療精神分裂的藥。
維修機器人基地也有這種藥,那里還有另一個藥瓶,裝著“利培酮”。
錫森博士說,利培酮也是一種治療精神分裂的藥。
再加上手槍,尸坑。
所以,視頻中的他也可以是一個備受精神類疾病折磨的人,選擇在徹底迷失自我的時刻,飲彈自盡,有尊嚴地死去。
而集團,從頭到尾只是悄悄話組織的一批人,比利的漫長人生,變形能力,瑪蓮娜的愛情,這些通通都是一個精神分裂患者混淆了現實與虛幻的妄想。
太可笑了。
或許現在一轉身,塔姆,雅萊莉并不存在,而錫森博士是他的主治醫師,K是護工,這里不是一千年后的未來,而只是——精神病醫院。
嗬嗬。
李涼笑了笑,接著轉身。
塔姆就站在他身后,神情平靜,不遠處,K,錫森博士,雅萊莉圍坐在書桌邊,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老大,”K疑惑道,“你怎么了?你覺得這個藥是你吃的?”
李涼忽然覺得有些滑稽,無奈攤手。
“哎,博士,”K轉頭問道,“你說,一個人看起來很正常,也沒說過胡話,辦事很有條理,這種人會是神經病嗎?”
錫森博士上下打量K:“有可能,我建議你也檢查一下。”
K聳聳肩,隨手拎起一瓶啤酒打開,走過去遞給李涼:“武器基地不可能只有一個人,這藥估計是別人吃的。”
李涼搖了搖頭,抿了一口啤酒。
半個小時后,房間里只剩下他和塔姆。
敲門聲響起。
他拉開了門,一個高大的德裔男人走了進來。
佐爾格。
看到佐爾格的時候,李涼有一瞬間的失神,他甚至想過某些電影中的情節,佐爾格從此消失,主角陷入漫長的自我懷疑中。
現實是,佐爾格出現了,比預計的時間還要早。
“李涼,噢,還有塔姆先生,”佐爾格點頭致意,對塔姆說道:“之前身不由己,見諒。”
塔姆像在走神,含糊道:“喔……”
“這邊坐吧,”李涼拉了把椅子,自己也在旁邊坐下,猶豫了一下,問道,“目前,情況怎么樣?”
佐爾格神色輕松,打開一瓶啤酒喝光:“嗯,四公主節節敗退,失去了很多重要區域的控制權,涅槃這些年扶持的一些幫派頭目大部分都被清理干凈,不過,古盛非常瘋狂,不僅沒有龜縮,反而派出一批卓斯親衛入侵聯席會議總部,可惜,幾分鐘就被妖精使者打光了。”
李涼眼眸低垂,小口喝著酒。
古盛的冒進很可能是因為察覺到李貞觀出了問題,后路已絕,只剩下一條路可活,那就是戰勝李成樹代表的邊際業務部。
“另外,支配人的行為也有點問題,派出大量通靈者支援古盛,數量遠遠超過我的預計,完全不計代價。”
李涼抬頭,有些驚訝。
“新世界”作為一個有意識的獨立生命,說到底只是為了利用卓斯來成熟,并擺脫人類的控制,而支配人乃至通靈者是它最重要的安全保障,這么死下去,沒等決戰開始,通靈者就死得差不多了。
它圖什么?
即便四公主輸了,它也可以轉投李成樹,只要掌握支配人和通靈者,它在邊際業務部始終有一定的話語權。
“目前四公主那邊很難滲透進去,涅槃大廈究竟發生了什么,不清楚,但是,局勢這么發展下去,李成樹的勝算只會越來越大,”佐爾格神情凝重,“最后,可能變成我們和李成樹爭奪‘新世界’,那樣的話……攻破聯席會議總部將是一場死戰。”
“不會的,”李涼想了想,“四公主敢把我放進中京,就代表她有足夠的信心“黃雀在后”,目前的局勢只能證明,這點損失對她來說只是皮毛,不過是迷惑李成樹的手段,至于通靈者……估計她和支配人達成了什么協議。”
“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佐爾格點頭。
這時。
李涼從兜里拿出空藥瓶,放在桌上,輕聲道:“集團,我在東沽區和機械姬的秘密基地都發現了這種藥,還有,第一大街189號是另一個深淵。”
房間突然安靜下來。
佐爾格的目光在李涼和塔姆臉上打了一個來回,嘴角慢慢勾起:“氯丙嗪,一種治療精神分裂的藥物,然后呢?”
這一刻,李涼陡然感覺到一陣涼意。
而塔姆卻神情一松,咧嘴笑了起來。
接著。
佐爾格微笑道:“我們曾經吃過這種藥,并沒有什么效果,卻深受它的不良反應困擾。”
我們。
是我們。
李涼簡直想給集團一個擁抱,想了想,最后伸手,用力捏了捏集團的肩膀,然后看向塔姆。
塔姆咕咕笑道:“喔,不知道為什么,雖然情況似乎變得更糟,但我的心情卻變得很好。”這位赦免達者發自內心地笑著,“喔,我第一次發現,原來壞消息也可以令人高興。”
李涼打開兩瓶酒,遞給佐爾格一瓶:“我干了,你隨意。”
說完一飲而盡,呼出一口酒氣,笑道:“綠寶貝,你現在可以說壞消息了。”
塔姆依舊難掩笑意:“喔,壞消息是,集團和189號的隧道一樣!”
“貝來亞,”李涼豎起大拇指,“哈哈,他媽的,神!”
“你們……”
佐爾格皺著眉頭看著眼前的兩人,忽然又轉向空處,像在聽某個人說話,片刻笑了,“原來是這樣。”
下一刻,佐爾格的臉如同融化,身體快速萎縮,皮膚由緊繃變得松弛,蒼老,整個人眨眼間變成了一個暮年的老人。
“塔姆先生,大家都叫我,悄悄話,”集團優雅欠身,將酒瓶擱在一邊,雙手交握。
塔姆欠身回禮:“很高興認識你,獨特的生命。”
“悄悄話先生。”
看到悄悄話,李涼想起第一次見到集團的情形。
正是從集團開始,事情走向另一個維度,進入常人難以理解的范疇。
集團身上的衣服此刻稍顯寬大,但他的神情卻分外肅穆:“比利最早誕生的那些人格中,有一個被稱做‘書呆子’,他窮盡一生,學習了下城區能學到的一切知識,卻依舊無法理解我們存在的方式,直到今天,我們依舊不知道答案,但是,很早以前,我們就達成了一個共識。”
李涼回想起比利,默默嘆了口氣。
“喔,愿聞其詳,”塔姆認真道。
“我們來自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將走向何方,將在何時何地獲得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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