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唐頂著一頭焦糊的花白頭發,側著臉,瞇著眼睛,臉上的肌肉擠在一起,流露出一種極度驚喜的神情。
看到這一幕,佐爾格身體一緊,本能地作出防御姿態,右手已經握住了腰間的槍柄。
這時。
一只手按在了他的手上。
K輕聲道:“老唐只是瘋了。”
佐爾格猶豫了一下,緩緩放下手,瞥了一眼K,返身走回沙發,沉思片刻說道:“你們確定‘新世界’已經被消滅?”
“喔,佐爾格,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塔姆摩挲著魔杖,“我第一次聽到K的講述,同樣認為事情有些不尋常,因此,我與三位顧問仔細檢查了涅槃大廈的廢墟,沒有發現那個無機生物存活的痕跡。”
“人呢?這些救回來的人,”佐爾格目光陰沉。
“你認為‘新世界’寄居在他們身體內?”塔姆搖了搖頭,“在我的記憶中,沒有任何相關文獻提到過無機生物能在碳基生物體內生存,當然,我和秘法還是檢查了他們,尤其該隱女士。”
“結論。”
“沒有任何異常,他們只是受到了不同程度傷害,”塔姆嘆息道,“除了人類武器造成的傷害,還包括死靈魔法的侵蝕,氣宗道術的結構性崩壞,唯一不同的是老唐,他沒有外傷,只是思維陷入無休無止地混亂中,自我意識已經完全喪失。”
“他們有沒有做更詳細的檢查?”佐爾格問道。
K坐回沙發:“等錫森博士回來,身體檢查這方面是博士做的。”
“錫森博士去哪兒了?”
K扶了扶墨鏡:“一個小時前,李汝通過動視給我們傳遞了一條消息,秩序局探員在救助涅槃大廈附近受傷的市民時,發現了半截墜毀的飛船,在飛船里……找到了四公主。”
佐爾格震驚道,“那個女人還活著?”
“不知道,塔姆先生覺得四公主很重要,所以,錫森博士去聯席會議總部查看情況,你沒遇到他?”
佐爾格搖頭,看向塔姆。
“喔,正如你所擔心的,假如那個無機生物確實以某種隱秘的方式寄居在人類體內,只是我與三位顧問無法察覺,那么,四公主將是我們獲知真相的關鍵,”塔姆凝重道,“希望她能存活。”
房間內沉默下來。
早上八點。
天幕準時亮起,往日打了雞血的播報變成沉重的語氣:
“早上好,現在是3027年9月13日早上八點,市民們,我們剛剛度過了有史以來最艱難的一晚,讓我們為死于襲擊的同胞祈禱,為受傷的兒童,婦女,老人祈禱,感謝希安,愿雙子神庇佑中京。”
K默默喝著酒,清晨的光照在他的側臉上。
塔姆揣著手坐在沙發里,閉目養神,佐爾格抱臂站在落地窗前,神情平靜。
這時。
錫森博士風風火火地沖進房間,環顧一周,接著躡手躡腳地靠近套間門,推開一道縫隙往里看了看,又悄悄關上,搖著頭走到沙發坐下。
這位身材干瘦的普特南新澳分院院長換了一身干凈的便裝,卻沒時間洗臉,臉上殘留著凝固的血痂,白發卷曲,被火燎得參差不齊,后腦勺還禿了一塊。
“博士,怎么樣?”K喝了半宿酒,舌頭有些打結。
“誰?四公主?”錫森博士挨個拿起茶幾上的啤酒瓶晃晃,結果全都是空的,咂么砸么嘴巴說道,“半死不活,要不是她這樣的門閥直系后裔仿生改造程度很高,擱一般人早就臭了。”
佐爾格問道:“她怎么活下來的?”
“她那個飛船好像是特勤艦,這種船移動速度很快,估計是系統自動規避攻擊,但反物質湮滅粒子束太快,沒完全躲開,墜毀在兩個街區外,我看到四公主的時候,她就剩下上半身了。”
“操,剩半個也能活?”K咒罵道。
“這是一種希安獨有的仿生技術,只要大腦是完整的就能活下來,”錫森博士終于找到一瓶啤酒,打開灌了兩口,“只被應用于一小部分門閥直系后裔的身體上,普特南門閥大概有幾十個人接受了這種改造,我私下研究過,是一種干細胞編程技術,很復雜,我至今沒有搞清楚。”
K探身和博士碰了下酒瓶,笑道:“早說啊,昨晚應該讓你打前陣。”
“啊?我沒有接受改造,”錫森博士沒好氣道,“我不喜歡上城區,更不相信希安,昨晚我那是全靠勇氣,勇氣你懂不懂?”
“哈哈……”K笑著豎起大拇指。
佐爾格顯然沒有心情胡鬧,眼神瞟了一下套間門,輕聲問道:“您給他們檢查了身體,結果如何?”
錫森博士跟著回頭看了一眼,壓低聲音:“很奇怪。”
佐爾格本能地身體前傾。
“排水管找到的那些人,像水哥,豪斯,除了槍傷,肩胛骨,肋骨,盆骨,股骨全都折斷了,皮膚還有大量挫傷和擦傷,說明他們是在很短時間內被人強行塞進了管道里,那些強化半仿生突擊隊員也很奇怪,他們的仿生器官完好無損,包括顱骨,但是大腦莫名其妙死亡了,”錫森博士撓了撓頭發,“更奇怪的是該隱,她看起來傷的很嚴重,槍傷,電磁脈沖灼傷,身體里找出來幾十顆霰彈,但是,她的內臟其實沒受什么傷,噢,對了,還有一些魔法傷?”
塔姆點頭補充:“喔,死靈魔法和氣宗道術,管道中的人承受的少一些,該隱至少被三種死靈魔法擊中過,以及一種氣宗道術,但確實沒有形成致命傷害。”
“老唐呢?”佐爾格皺眉道。
“老唐最奇怪,”錫森博士聲音壓得更低,“從掃描來看,他的大腦很正常,沒有任何器質性損傷,按理說不應該出現精神問題,我總覺得他是裝的。”
佐爾格愣了一下,看向K。
K漫不經心地說道:“剛檢查完我就試過了,看不出來是裝的,塔姆先生也確認他的思維很混亂,再說,他有什么必要和我們裝?”
“喔,是的,”塔姆點頭,“至少在我和秘法的感知中是這樣的。”
房間再次沉默下來。
片刻,K攬住錫森博士,笑道:“老頭,你該休息了。”
“沒事,”錫森博士擺手,“這種時候我哪兒睡得著?”
“那再喝點兒,”K又開了一瓶酒遞過去。
“算了算了,”錫森博士推辭了一下,又想了想,“嗯,要不還是再喝點,我主要是餓了,妲己……”老人轉頭,愣了一下,輕輕嘆了口氣。
K用力捏了捏博士的肩膀:“想吃什么,我去給你拿。”
“隨便吧……”錫森博士似乎蒼老了許多,搖了搖頭,默默喝酒。
十多分鐘后。
K拎著一個食盒回到房間。
錫森博士已經窩在沙發上睡著了。
房間里只剩下佐爾格,站在落地窗前,注視著下方的城市。
K輕輕擱下食盒,走到佐爾格身旁。
許久。
佐爾格笑了笑:“我們應該慶幸,有錫森博士這樣的同伴。”
“是,他從半夜開始一直不停地救人,如果沒有他,很多人都活不下來,”K點著一支煙,沉默片刻笑道,“能認識你,我也很榮幸。”
“彼此彼此。”
“李涼還沒醒?”K瞥了一眼房門緊閉的套間。
“沒有,”佐爾格低沉道,“我有一種預感,等他醒來,我們就要再次啟程,踏上一條更加艱難的道路。”
“無所謂,”K戴上墨鏡,“已經沒有什么事情能讓我們畏懼了。”
佐爾格笑了,和K一起俯瞰中京: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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