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城區也有酒店?”
李涼費解。
“嗯,來“共鳴”的信徒們會臨時居住,由仿生人管理維護,”錫森博士解釋道,“每一個上城區的教會周圍都有這樣的公寓,只是……”
“怎么?”
錫森博士撓頭:“有名字的少見,說明這個公寓有點年頭了。”
“你怎么找到這里的?”
“就導航最近的公寓啊,”錫森博士納悶,“這是距離最近的一座。”
李涼打量四周。
這里鬧中取靜,位于一座巨型建筑背后的角落,一個低矮平臺的下方,即便在視網膜投影中也顯得分外冷清。
仰頭看去,造型圓潤的平臺幾乎壓在這座四層小樓的樓頂上,隱約能看到一大群維修機器人像蜘蛛似得爬來爬去。
從教會附近一路走到這里的過程中,李涼已經學會了關閉視網膜投影器的方法,只要閉眼超過一定時間再睜開,眼前的世界就會恢復原貌。
此刻,他關閉了視網膜投影器,再次環顧周圍。
視野中不再流光溢彩,已然恢復了銀灰色的金屬色澤,上方的平臺底部暴露著管道和機械結構,猙獰粗獷。
然而。
眼前這座酒店竟然沒什么變化,全息招牌也還在,只是亮度變得很低,似乎全息投影設備運轉多年,瀕臨報廢。
K和錫森博士并沒有關閉視網膜投影,自然察覺不出異常,而李小孩雙手抱著一個蘋果正在專心致志地啃。
猶豫片刻,李涼決定相信錫森博士的判斷——上城區的仿生人不會聽命于卓斯。
將懷中橫抱的該隱遞給K,他不緊不慢地走到酒店的玻璃門前,推門走了進去。
大堂的裝修風格極其老舊,甚至可以說是破敗,昏暗的燈光下,墻壁貼著泛黃的壁紙,地毯臟兮兮,左側是通往二樓的木質樓梯,右側則是酒店前臺。
“歡迎光臨黑色烏鴉!”一個華裔中年人站在柜臺后,滿臉笑容,“我是您的管家零一二,很高興為您服務。”
李涼有一瞬間以為自己看到了一個人類,然而走近才發現,這個人的下半身是一個液壓管柱,裝在一套連桿上,只能左右移動。
走近的錫森博士顯然也很震驚,瞪眼問道:“你是什么型號?”
“尊貴的客人,我是LB1型仿生機械組,生產于2645年8月,內核來自普特南4號實驗室。”
“LB1”錫森博士難以置信道,“月球基地配備的半仿生人?你為什么還沒報廢?”
“感謝希安……”零一二晃了晃自己的手臂,“經過三次大修,我的老胳膊老腿依然能為人類服務。”
李涼瞥了一眼還沒緩過神來的錫森博士,盯著零一二問道:“你能不能識別權限?”
零一二笑容不變:“抱歉,我沒有這個功能,請問您是否需要休息?我注意到您有一位同伴身體狀態欠佳。”
李涼皺了下眉頭。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眼前這個半仿生半機械的家伙眼神里透著一股深意。
而且他們跟著導航走,恰好找到這么特別的一座公寓,概率太低了。
不是巧合可以解釋。
想到這里,他輕聲說道:“進入工程模式。”
零一二神情一窒,雙手緩緩放在身側,下一刻,它的腦袋從頭頂裂成四瓣,露出了內部結構。
圓形顱腔內布滿復雜纏繞的管線與散發著藍色微光的神經突觸纖維,中央有一個四爪結構,托著一顆球形的中樞神經核心。
望著這一幕,李涼茫然了,這和他見過的仿生人完全不一樣。
“這種仿生人的型號很古老,”錫森博士搖頭,“最初仿生人的中樞神經核心就是在腦袋里,后來普特南發現頸部結構太脆弱就移到了胸腔,把一些不太重要的系統移到了頭部,比如行為模式儲存器之類的。”
“沒有全息交互界面?”
錫森博士指著爪與球體接觸的地方:“觸點式連接,嘖,新澳分院都沒有讀取設備。”
“你覺得這個機器人有問題?”K漫不經心道。
李涼點頭:“太巧了。”
“首先,這是個仿生人,”錫森博士指著神經突觸纖維沒好氣道,又指了指周圍的管線,“這種型號的仿生人絕對無法連接神經漫游,也就是說,卓斯不可能控制它。”
“無線網絡呢?”K問道。
“上城區沒有那種低級的信息傳輸系統。”
“沒有可以加嘛,說不定現在這個機器人的屁股里就有一個信號接收器。”
這下氣氛有些僵持。
K同樣不相信巧合,而錫森博士顯然對自己的判斷很有信心。
最終,李涼選擇相信錫森博士,輕聲道:“退出工程模式。”
此刻的形勢,卓斯英靈和邊際業務部實在沒必要耍什么花招,只要確認他們的行蹤,直接抓人就完了,如果這是李昊設的局,零一二想必就是關鍵。
聽到命令,零一二的腦袋自動合攏,它眨了眨眼睛,又滿臉笑容道:“我是您的管家零一二,很高興為您服務。”
“給我們一個房間。”
“好的,”零一二興致勃勃地轉身,打開柜子,拿出了一張卡,回身雙手遞了過來:“305號房,這是您的鑰匙,祝您入住愉快。”
李涼捏著手里仿佛一千年前快捷酒店的廉價房卡,對入住實在沒有什么期待。
十分鐘后。
一行人刷房卡開門,走進305號房。
李涼無奈,客房比想象中還要差勁,甚至比不上中京的三流旅館,四十平米大小,除了衛生間,三張單人床,就只有一個書桌,兩把椅子。
K把該隱放在一人寬的床上,攤手道:“老大,今晚住這兒?”
“嗐,沒事,先看看風景,”錫森博士嘟囔著走到窗簾前,猛地一把拉開,愣了。
窗簾后是墻。
“真他媽豪華……”K罵道。
三人相視苦笑。
“你們先休息,我下去找零一二聊聊,”李涼上了個衛生間,草草洗把臉,走出了房間。
樓道極其安靜,似乎整座酒店沒有其他客人。
李涼踩著吱呀作響的樓梯回到一樓,注意到零一二站在柜臺后,正用絨布擦拭一個杯子。
他緩緩走近,在高腳椅上坐下,沉默不語。
零一二極其專注,仿佛不是在擦杯子,而是在進行藝術創作。
許久。
這個古老的半仿生半機械人淡淡道:“尊貴的主人,您想喝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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