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京,夜雨。
伊勢商圈外圍的一條狹窄的老街上,毗鄰破舊的高層公寓,一座極具年代感的雙層建筑——“三個火槍手”餐廳。
這個對幫派意義重大,代表“停火”的地方此刻人滿為患,卻鴉雀無聲。
各個幫派老大被手下簇擁著,死死盯著那個站在桌子上的女人,很多人的臉上流露出難以置信,更多的,則是故作冷靜下的恐慌。
“Sonoya……”古老幫派世家,甘比諾家族的教父菲茨目光低垂,“你剛剛講述的故事很有趣,但是,在所謂的妖精擊碎中京天幕之前,你該為你的無禮舉動道歉。”
“菲茨,”身著紅裙的水野笑了,她涂成黑色的嘴唇輕輕吐出一句話,“你的愚蠢令甘比諾家族蒙羞。”
菲茨抬眼:“誰給你的勇氣口出狂言,是羅素嗎?”
嘩啦。
甘比諾家族的槍手們同時舉槍,迎接他們的是拱衛水野的數十把卵型武器。
一個帶著日語口音的聲音從角落響起:“菲茨,Sonoya小姐是悄悄話先生指定的代言人。”
“哼,羅素違背了承諾,已經沒有資格充當調停人,”菲茨陰沉道,“Yakuza的蠢貨,你還是問問你的叔父吧,她現在究竟代表Yakuza說話,還是代表蜉蝣,或者,聯席會議?”
這時。
餐廳的門被人一腳踢開。
一個戴著寬檐禮帽的男人走了進來,米色毛呢風衣上沾滿雨珠,他右手戴著黑色皮手套,手里拎著一個塑料袋,袋子滲出的腥紅液體不斷滴落。
他旁若無人地穿過無數幫派成員,來到菲茨面前。
“這里不歡迎探員,”菲茨用白色手絹掩住口鼻,“滾出去。”
“聽說甘比諾家族和王山私交很深,”男人低著頭,沙啞道,“所以,這里你說了算?”說著,男人摘下禮帽,露出一張觸目驚心的臉。
他沒有頭發,頭皮布滿燒傷未愈的暗紅瘢痕,半張臉傷疤扭曲,另外半張臉濺滿了鮮血。
菲茨攥著手絹抬眼道:“我認識你,豪斯,聰明的探員不該出現在這里,王山沒有教你這個規矩嗎?”
“沒有,我現在問問他,”豪斯笑了,把手里的塑料袋扔在了菲茨面前的桌上。
所有人的注視中,一顆血淋淋的腦袋滾了出來。
瞬間,人群騷動起來。
“王山?”
“他殺了秩序局局長?”
菲茨沒有看那顆頭顱,而是盯著豪斯的眼睛。
餐廳安靜下來,空氣中飄蕩著血腥味。
突然,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傳來:“夠了,Sonoya,說吧,我們能為聯席會議做什么?”
說話的人身穿花格襯衣,披著一件白色西裝,嘴里咬著雪茄。
“噓,”水野歪頭一笑,“宋,安靜點。”
下一刻。
轟隆一聲,數臺武裝無人機撞碎餐廳玻璃沖了進來,懸停半空后,觸手噌然抬起,空氣炮,粒子炮對準了下方。
幫派成員們從破碎的窗戶往外看去,才發現不知什么時候,餐廳外的街道上站著密密麻麻的探員,身著長風衣,寬檐禮帽遮住了面孔。
黑暗中,緘默的探員們宛如雨幕里的惡煞。
餐廳內一聲槍響。
菲茨眉心中槍,撲在桌子上,血液順著桌面流淌,漫過了王山的腦袋。
甘比諾家族的保鏢和槍手們無人反抗,準確地說,整個餐廳都沒人敢動。
豪斯緩緩放下槍,看向剛才說話的男人:“你叫宋?青合圖的人?”
“是的,豪斯局長,”宋站起身,叼著雪茄,在“局長”兩個字上讀了重音,“青合圖一直是悄悄話先生的朋友,也是Sonoya的朋友,噢,對了,前幾天悄悄話先生為我引薦了李涼先生,嘖嘖,我們相見恨晚。”
聽到“李涼”,水野轉頭看了宋一眼,笑容溫婉。
宋如釋重負,跌回了椅子。
豪斯環顧四周,平靜道:“各位,從現在開始,這里,我說了算。”
月球,卓斯總部。
深空防御與星際遠征軍聯合參謀部,共鳴室。
注視著共鳴器上方閃爍的“0”,李涼已然明白,沒有任何洗腦手段比“感同身受”更直接,更高效。
連接的一刻,信徒失去自我,被強制感受雙子神的無邊神性,也只有他自始至終都不認為那個雕刻者是自己,共鳴器對他的作用僅限于展示那段影像。
誰發明了這種東西?
自己?
李涼搖了搖頭,按下紛亂的念頭,問道:“你知道總參長在哪休息嗎?”
背對著他貼在門上的金輯突然變得小心翼翼,遲疑了一下回答:“知道,但我們還沒有被召見……”
“帶我去,”李涼拍了拍金輯的后背。
“行。”
金輯推開共鳴室的門走了出去,警惕地左右看了看,示意李涼跟上。
回到走廊,兩人一前一后往深處走去。
李涼時刻注意著靈的視野,卻發現兩側的房間內空無一人,同時,走廊里也沒有防御性武器啟動的跡象。
風平浪靜中,他內心卻漸漸焦急起來。
真的不設防。
他幾乎沒有任何耽擱地登上管道運輸器趕來這里,難道還是晚了?卓斯英靈已經完全不在意老巢?
走在前面的金輯顯然也意識到這里成了空殼,不由加快了腳步。
十多分鐘后,走廊盡頭出現向上的臺階,兩側的墻壁變得透明。
拾級而上,李涼發現他們已經遠離了聯合參謀部,正沿著山路蜿蜒登高。
又爬了一段時間,臺階從一塊巨巖中間穿過,拐向右側。
金輯在轉彎的瞬間停步,跟在后面的李涼愣了一下,邁上臺階轉頭看去。
原來他們已經到了最高處。
右側通道盡頭是一扇金屬門,門口站在一個人,從動作來看,似乎剛剛從門里出來。
靈的視野中,那個人有心跳,但李涼不確定那是不是個人,因為那人未著一縷,修長的身體上同時存在兩種性別特征。
它有一張雌雄莫辨的面孔,眉眼像男人,臉頰又像女人,皮膚溫潤白皙,上半身像男人一樣肌肉線條鮮明,下半身卻像女人一樣蜂腰長腿。
更怪異的是,它有著兩套長在一起的升值器官。
金輯踏地立正,行舉手禮時右手微微顫抖,嘴里吐出一個詞語,字幕顯示為“總參長。”
總參長?
李涼皺起眉頭。
靈的視野中,眼前的“雌雄同體”身上沒有道術的痕跡,真正的會道術的人在那道金屬門后幾十米遠的地方。
金輯認錯了?
這時。
雌雄同體面無表情地側身讓開了位置,伸手指向金屬門。
李涼毫不猶豫地越過金輯,走向那扇門。
他已經確定,門后會道術的家伙實力相當于通靈者中壇主。上次被迫拿無人機堆死那個驅使長刀的壇主,是因為當時他的雙環戒指內沒有靈。此刻雖然消耗了一部分靈,但他不是沒有一戰之力。
與雌雄同體擦肩而過時,兩人目光交匯,他看到了一雙毫無情感的眼眸。
金屬門打開,露出一條漆黑的通道。
李涼跨過門檻的一刻,地面一塊塊亮了起來,通道不長,盡頭同樣是一道金屬門。
他站在原地,舉起右手。
一簇橙色火光出現在半空,蔓延燃燒,勾勒出一個橢圓形傳送門。
下一刻,他跨進傳送門,再次出現已身處一處金壁輝煌的巨大空間。
眼前的一幕無比震撼。
無數慘白的身體在金色地板上糾纏,掙扎,他們和門口那個人一樣未著一縷,雌雄同體,甚至長著完全相同的臉。
只是,此刻那一張張雌雄莫辨的面孔流露出痛苦,哀嚎,癲狂,狂喜等等神情,就像每個人的情緒被放大了百倍,臉上的肌肉扭曲得如同惡鬼。
幾乎同時,李涼看到了唯一一個特別的人。
那個有著相同面孔的人坐在高臺上的高背椅中,身上纏著四五個人,卻面無表情,眼眸中沒有一絲情緒,身體內耀眼的靈奔涌不休。
就是你。
李涼再次消失在橙色火光中,與此同時,高臺之上,那位總參長已經不見蹤跡,取而代之的,是一團縹緲的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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