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男配……噢,我想起來了,”李涼用大拇指抹了抹眉角,回憶道,“之前在ASK和安德里亞見面的時候,塔姆也在,他說當時安德里亞心里想的就是……”
“讓你演《漢斯和他的朋友們》?”該隱抱著布娃娃咯咯笑,接著盤腿坐起來,一本正經道,“你真的可以考慮考慮,我覺得你形象挺好的,一定能把蘿拉從漢斯身邊搶過來。”
“蘿拉是誰?”
“女主角啊,安德里亞演的,”該隱挑眉,“是不是心動了?”
李涼故作恍然:“噢噢,我發現你這個人說話總是那么的有道理,嗯,心動了。”
該隱猛地把布娃娃砸了過來。
李涼一把接住,靠在椅背上笑道:“干什么,不是你說的么。”
“還給我,”該隱伸手。
“借我抱會兒,你這屋,嘶,還挺冷,”李涼把布娃娃抱在懷里,納悶道,“她想讓我演男配,干嘛找你啊?”
該隱哼了一聲,扯了個枕頭抱著:“當然是安德里亞那個婊子給她出的主意。”
“嘖,你不能因為她長得比你……”
該隱又舉起了枕頭。
“別鬧,”李涼清了清嗓子,“咳,你沒告訴她,我哪兒有時間演男配角,靈理之門下個月就開幕了,現在連間像樣的招待所都沒蓋起來,到時候客人們來了,都不知道安排他們住哪兒。”
“說了,她說可以等,而且她們不是在地球拍,想去靈理世界拍。”
“什么?”
“妖精賠給我們三個靈核礦,你遲早要派艦隊接收,她們想跟著艦隊,去靈核礦拍戲。”
李涼皺眉道:“誰泄露了消息?”
“你猜。”
“羅本?”
該隱幸災樂禍道:“那位最高指揮官現在可是大權在握吶。”
“當初為了穩定星際遠征軍和深空防御軍團,我只能用羅本,”李涼幽幽道,“他覺得是自己害死了袁荃的父親,所以一直把袁荃當女兒,只要袁荃在地球……靈核礦的消息早晚要公布,無所謂了。”
“嗯,不過她是真墨跡啊,”該隱把臉埋進枕頭里,聲音沉悶,“每天給我發語音通話,煩死了。”
“說明安德里亞指點的沒錯,她知道這幾個人里誰最怕麻煩。”
該隱抬起頭,頭發凌亂,一副生無可戀的神情。
“好了,我回去給袁荃發消息,”李涼笑道,“你平時在家干嘛?”
“哎,老大,我可是整天都在干您吩咐的事情,很忙的。”
“你?我猜你去了也是找地兒一躺,活兒都讓水野干吧?”
該隱扭過臉去,舌尖舔了舔后槽牙,沒好氣道:“你很閑嗎?”
“今天河蟆人來了,把塔姆接走了,”李涼低頭擺弄著布娃娃的手,“我突然覺得……有點累。”
房間安靜下來。
該隱抱著枕頭躺下,輕聲道:“累就歇會兒。”
“你知道我最擔心什么嗎?”李涼低聲道,“我擔心妖精的事情還沒完,整件事背后還有更大的陰謀……”
“你是不是想多了,就算有什么陰謀,也有泰倫薩同盟和都玉京頂著。”
“問題是昊天皇帝……算了,現在說這些沒什么意義,”李涼搖了搖頭,“我把開幕儀式提前,就是為了盡早接觸更多組織,盡快讓錫森博士帶人走出去,包括后面軍團整編,靈核礦接收,都要越快越好,靠現在的軍力,一旦出事,我們根本接不住。”
該隱枕著手,目不轉睛。
“怎么了?”李涼回過神來。
“我現在覺得,那個‘李涼’把你帶到這個時代,其實是因為你傻。”
“為什么?”
“沒為什么,”該隱咯咯笑起來,片刻眼睛一亮,起身說道,“我前幾天想到一件事情,我們之前不是聊過么,香蕉皮。”
“啊,然后呢。”
“當時我們猜香蕉皮可能是我和你……”
“那是你猜的。”
“聽我說完,”該隱興致勃勃道,“如果未來某一天,我們確實因為什么原因回到了現在,說明什么?”
李涼看著該隱的眼睛,遲疑道:“說明……什么?”
“說明我們一定不會死啊,”該隱拍了一下枕頭,“起碼在‘回到現在’之前,我們都不會死。”
“不管我們干什么,都不會死。”
李涼驚訝道:“所以你就作死,摩托車騎那么快?”
“你到底有沒有聽懂……”
“懂,懂,”李涼笑了,“可現在我們不確定那是不是我和你,萬一真的是誰假扮的呢?”
“……”該隱倒回了床上。
李涼看著她的樣子,緩緩說道:“現在頂多算暴風雨前的平靜,時間觀測者只是輸了一局,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卷土重來,元始法主透露的信息,李爽在希安系統中看到的信息,還有你通過艾露恩神力看到的未來……都不完整,可能就像元始法主說的,他們擔心泄露太多信息,造成不可控變量,被時間觀測者察覺,也有可能,在這條新的時間線里,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么,我們要做的就是向前走,親眼見證充滿變數的未來。”
“嗯。”
“不說這些了,”李涼沖膽機抬了抬下巴,“沒看出來,你還是音響發燒友啊。”
“什么發燒?”該隱探頭看了一眼,“噢,對了,我前幾天搞到一張新CD,聽聽看。”說著,她爬下床將膽機開機預熱,從柜子里翻出一張CD,插進了膽機旁的古董CD機里。
“什么風格?”
“不知道,一個認識很久的古董販子灌的,那老頭品位還行,”該隱伸了個懶腰,隨手關了燈,扯下浴巾走到了衣柜前。
臥室暗了下來,只剩下CD機亮起的微弱藍光,車間昏黃的燈光透進來,照在該隱身上,勾勒出她曼妙的身體曲線。
李涼怔怔注視著她的背影,望著她兩側腰眼中間的蟲豸紋身,直到她換好了睡裙才收回目光,忽然覺得嗓子有點干,咽了口唾沫問道:“有喝的么?”
“有,”該隱扔過來一瓶啤酒,懶洋洋地爬上床,靠在床頭,摸出泛黃的遙控器按下了播放鍵。
節奏緩慢的鼓聲與吉他聲從角落里的音箱傳出,接著,一個略帶嘶啞的男聲響起:
李涼愣了一下,喃喃道:“B.B.King。”
“你聽過?”
“嗯,”李涼爬上床,和該隱并肩靠在床頭,“B.B.King是九十年代的‘布魯斯之王’,我上中學的時候,每天騎自行車回家,總聽他的歌。”
該隱沒有說話。
臥室里,只有B.B.King的嗓音,與沙粒般的,昏黃時光。
李涼慢慢閉上了眼睛。
(我已經前進了幾英里)
(好像每個人都想阻止我前進)
(因為我是個憂郁之人滿臉沮喪)
(但我并不是壞人知道嗎)
(我沿路行至公交車站)
(看著標識墻上指示的方向)
(我的錢所剩無幾)
(已無法去往任何地方)
(我是個憂郁之人滿臉沮喪)
(但我并不是壞人知道嗎)
(我所承擔的責任沉重無比)
(似乎在這龐大的世界)
(沒人愿意幫助我這孱弱之人)
(但是這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只需要給我一絲喘息的時間,好運自會到來)
(那些無休止的等待,我已經等了很久飽受煎熬)
(我是個憂郁之人滿臉沮喪,但我并不是壞人知道嗎)
直到被叮叮當當的噪音吵醒,李涼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什么時候睡著了。
音樂還在播放,燈光昏暗,他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抿了抿干涸的嘴唇,他坐起身,掀開身上蓋著的被子下床,穿過客廳,走進修理車間。
當當當
該隱換上了臟兮兮的背帶褲,站在被舉升起來的JEEP越野車下,正用榔頭砸車子底盤。
聽到動靜,她沒回頭,用胳膊蹭了下臉頰。
“睡醒了?”
李涼走近,扶著車輪探頭看了一眼:“你干嘛呢?”
“你不是問我平時干什么嗎,”該隱舉起右手晃了晃,“修車。”此刻,她的機械右臂末端換上了特殊的機械手,比平常大了兩圈,五指變成了電動棘輪扳手。
“難怪一身機油味……現在幾點了?我睡了多久?”
該隱仰著頭調整一顆分動螺絲,隨口說道:“晚上八點,你來我家…嗯…補覺是吧?”
八點……
竟然從中午一直睡到了晚上。
李涼搓了搓臉,也鉆進車底,卻發現自己完全幫不上什么忙,只好在車間里溜達,翻動著架子上的工具。
很快,他在一堆空機油瓶子下面找到了一把栓動步槍,明顯有點年頭,槍管和槍栓布滿銹跡,入手沉甸甸,很有分量。
他扯了張細砂紙,慢斯條理地打磨著生銹的地方,隨便找了個話題:“那個……幫派整合的事情怎么樣了?”
“早著呢,是你說的,要按幫派的規矩來,”車底傳來該隱的聲音。
“嗯。”
“整合沒什么難度,就是時間問題,不過最近收拾了幾個家族,我們還是沒找到那批藏起來的軍火……估計已經被轉運到了其他城市。”
李涼的手停頓了一下:“天幕解封了?我怎么不知道。”
“沒解封,但是重建城市需要原材料,軟銀的貨艇沒辦法停,我和李汝說過這個事情,Sonoya找了幾個中間人混進了軟銀控制的運輸公司,現在還沒什么消息。”
“有消息通知我。”
“你確定?”該隱走近,拔下機械手,換了另一只上去,五指動了動,“這種小事情你都要過問,不怕把自己累死啊……等我們搞清楚再告訴你。”
李涼不置可否:“自然教派呢?”
“K在跟,剛確定中京教區的負責人是人類命運同盟的副秘書長。”
人類命運同盟?
李涼皺起眉頭,這個居民組織歷史悠久,一直在為下城區居民的福利積極奔走,擁有廣泛的民意支持,這次戰后救助也相當積極,出人出力,還出錢發放救濟金。
不過,對K的調查結果,他一點也不意外。
李成樹還活著的時候,集團就已經發現這位監察執行局局長背后有人類命運同盟的影子,只是當時誰也想象不到時間觀測者的存在。
“接下來呢?”
該隱又鉆底:“拿到的資料顯示這人唯一的弱點是女人,Sonoya挑了一個聰明的女孩,過幾天安排他們偶遇。”
這時,手環震動的聲音傳來。
“靠,沒完沒了。”
李涼笑了:“又是袁荃?”
片刻,該隱走近,把手環遞過來:“這次給我發了條消息,你自己看。”
李涼接過手環,觸摸了一下芯片,彈出一條消息:“該隱姐姐,新一季的《漢斯和他的朋友們》不只是一部電視劇,更是徹底掌控動視門閥的突破口,抱歉,我只能說這么多,我知道雙子父神就在中京,懇請您轉述這條信息,我只需要五分鐘,向祂當面陳述我的想法。”
看完消息,他笑道:“你信不信,這條信息只有‘該隱姐姐’是袁荃寫的。”
該隱不耐煩道:“如果不是袁荃,我一定宰了安德里亞。”
“你說……眾神殿和英靈殿的人是不是憋著勁想殺了我?”李涼放下手環,低頭繼續擦槍。
“當然。”
“那我給他們個機會,”李涼站起身,端起栓動步槍,歪頭瞄準,輕聲道,“我們去洛基山市吃夜宵,怎么樣?”
“你行不行啊?”該隱挑眉,“你到底還剩多少力量,別他媽真死了。”
“你怕死啊?”
該隱認真思考片刻,語氣確定道:“比起死,我更怕袁荃的連環CALL。”
“出發。”
李涼一松手,栓動步槍剎那消失。
下一刻。
它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貨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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