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楊鵬,你不是還有話說嗎?讓我和家兄壽寧侯一起聽聽,再來定你的罪。”
張延齡說完,請張鶴齡在他原來的位置上坐下,他自己也拉了一張椅子坐在一旁。
之前還是張延齡一個主審官,現在一個變倆。
楊鵬已找到方向,急忙道:“兩位國舅爺,只要您二位放過小的,小的愿意在陛下面前指證李廣,為兩位國舅討個公道!”
“啪!”
張鶴齡一拍桌子,冷笑道:“早干嘛去了?就該這樣!走!老二,咱拉他去見姐夫,讓姐夫知道李廣的嘴臉。”
張延齡先是被張鶴齡一驚一乍嚇了一跳,聞言打量過去道:“大哥,他說瘋話那是他的事,你可不能跟著犯渾。”
“老二,這是你跟大哥說話的態度嗎?你現在不但本事漸長,口氣也漸長。”張鶴齡怒道,“為兄拉他去面圣,有何過錯?”
張延齡無奈道:“也就是兄弟,不然誰提點你?大哥,你也不仔細想想,光憑他一人之言,如何能讓陛下相信?”
“怎么不信,可以再審問姓李那閹人身邊的人……”
張鶴齡真如張延齡所說,是在耍渾。
以為自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朝堂他可以說了算,想審誰就審誰。
張延齡道:“好,就算如兄長所言,最后審問出來,李廣真的是說過讓你背黑鍋的話,請問陛下就真的會治他的罪?”
張鶴齡一怔,瞬間說不出話來。
“李廣煉他的丹,管不管用現在陛下也在服用,陛下對之信任無比,你非要去狀告李廣,非但陛下不會取信,還會認為我們在無的放矢,說好只是在審問滿倉兒的案子,怎就牽扯到了李廣頭上,那不成了假公濟私?”
張延齡分析其中利害。
張鶴齡雖然腦子不行,脾氣也不小,別人說的話他是聽不進去,可弟弟說的話,他還是會仔細思考一下。
有時候還是會“虛心”接受的。
“老二,聽你這么一說,好像有……有理,就算姓李的閹人說過要讓為兄擔責,丹藥沒出事我們不能去找事……”
張鶴齡明白過來其中的道理,重重嘆息道,“還好有你,不然為兄真犯渾,老二,以后為兄聽你的,就算你罵兩句為兄也能虛心接受,這次是為兄的錯。”
居然還有模有樣給張延齡道歉。
這邊兄弟倆你一言我一語有商有量的,另一邊的楊鵬急得直瞪眼。
你們兄弟冰釋前嫌的同時,是不是先考慮一下事主的感受?
張延齡轉身看著楊鵬道:“楊公公,我們的對話想必你也聽到,你所謂的檢舉,對我們兄弟非但沒有幫助,還可能讓我們惹禍上身,所以我們不能接受。”
“而且你現在知道的秘密太多,在本爵看來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這樣我們既暫時不會跟李廣交惡,還斬斷他身邊左膀右臂,泄一下我們的心頭之憤。”
這番話算是說到張鶴齡心坎里。
張鶴齡怒而相向道:“對,宰了他!老子早看姓楊的不順眼!”
“別,別,兩位國舅爺,別殺啊,小的不是李廣身邊的左膀右臂,他不相信小的……只讓小的給他斂財……還有讓小的做跑腿的事……小的不會多嘴多舌……再者小的也并不知道兩位所說的秘密……小的縱容從子作惡但也沒做出危害朝廷之事啊……哇哇哇……”
楊鵬這樣的閹人典型就是欺軟怕硬。
之前仗著是東廠太監,有李廣撐腰,在朝官和百姓面前作威作福,在張延齡面前耀武揚威。
現在發現小命攥在張家兄弟手里,嚇得話都說不清楚,一哆嗦,失禁了。
“嘖嘖嘖……楊公公這又是何必?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你這樣反而會讓人看不起。”
張延齡想了想,這大概是閹人的通病。
一旦閹得不夠好,就會有失禁的毛病。
楊鵬被綁在架子上不能動,苦苦哀求道:“國舅爺,您有什么話就直說吧,小的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為了保命,楊鵬已不知道什么叫原則。
若說以往他對張家兄弟很輕視,現在見過張延齡的手段之后,他知道張延齡心狠手辣,是不可能留他這個知情的“活口”。
張延齡嘆道:“楊公公,這么說吧,若是你不能做一個有價值的人,或是提出有價值的建議,本爵就只能……勉為其難殺了你,再去跟陛下說,你畏罪自殺!”
“啊?”
不但要殺他,還要讓他“畏罪自殺”?
這手段……
“有價值,有價值。”
楊鵬在生死關頭,腦袋也突然好使起來。
如果張延齡只是為了殺他,好像不需要這么大動干戈,更不會在他面前說這些,把他提到這里直接一頓鞭刑打死就行。
既然張延齡還有心思跟他廢話,那就說明,張延齡必有目的。
“小的可以做兩位國舅爺的內應,在李廣身邊刺探消息,將他的惡行一五一十上告,就算在他飯菜里下毒也是可以的啊……”
楊鵬想明白了。
自己最大的價值,就是跟李廣走得很近,經常出入李廣身邊,甚至進李廣煉丹的丹房也不需通報。
張延齡嘴角浮現出個冷笑。
老家伙總算還上道。
不愧是東廠干活的,陰謀手段什么的門清。
越是這樣,這種人越不能長久去用,花花腸子太多了。
張延齡嘆道:“李廣有何惡行,朝野上下誰人不知?就算去跟陛下說,他收受賄賂,矯旨委命官員,陛下因為相信他煉丹的本事,還是不會把他怎樣,這對我們兄弟并無意義。”
一旁的張鶴齡琢磨了一下,突然用很佩服的目光望著自己的弟弟。
“老二,你可真是臭皮匠頂得上諸葛亮,這都能被你想到?”張鶴齡由衷贊嘆。
張延齡琢磨了一下兄長的話……總覺得哪里不對。
這是一句好話?
誰是臭皮匠?
張延齡也知道這兄長沒什么學問,姑且當兄長在對他恭維。
楊鵬也驚了,我給你們當內應,你們都不收?到底想怎樣?
“建昌伯,您有事還是明言吧,只要讓小的留著這條命,小的以后就為您驅馳。”楊鵬現在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身心都在飽受煎熬。
張延齡嘴角露出冷笑。
他很清楚在打擊李廣這件事上,用何種手段最為有效。
只要不能打擊李廣在道學方面的才能,朱祐樘就不會失去對李廣的信任。
歷史上李廣倒臺,是因為弘治十一年他極力勸朱祐樘在萬歲山上建了毓秀亭,結果亭子才剛建好,小公主就過世,清寧宮又遭了一場大火,險些燒死周太皇太后。
周太皇太后說一句“今日李廣,明日李廣,果然禍及矣”,以周太皇太后之意,這一切都是老天對皇帝寵信李廣的懲罰。
李廣驚恐之下,自殺而死。
甚至到李廣死時,朱祐樘都相信李廣有可以長生不老的丹藥,對李廣道學和煉丹方面深信不疑,一直到在李廣府上搜出大量受賄和跟官員來往私通的證據,朱祐樘才意識到一直都是被李廣所騙。
眼下想要扳倒李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在于朱祐樘對李廣深信不疑。
而張延齡出手的方向,當然也是從李廣最擅長的方面入手,但眼下又因為張鶴齡卷入到煉丹尋仙草之事,還不能從李廣煉丹品質上做文章,免得把張鶴齡牽連進來。
“楊公公,這么說吧,我們兄弟雖深得陛下信任,但因是外臣,始終跟宮內的執事不能有太多來往。”
“若是你能作為內應,幫我們做一些事,只要不涉及內外勾連,也未嘗不可!”
張延齡突然說出一番很有深意的話。
楊鵬眼神里都是對生存的渴望,一臉期盼之色道:“建昌伯有驅馳,莫敢不從。”
“本爵聽聞李廣煉丹的丹房,挺靠近清寧宮的,這煙熏火燎的,若是平時看防不及,不會走水吧?”張延齡突然問了一句。
楊鵬一怔。
他馬上想到一件很可怕的事,張延齡這是要讓他放火?
就算明知這么做也是個死,但他還是硬著頭皮道:“一定會看防不及,就算看防的及,小的也能讓他不及。”
“楊公公這是什么話?莫不是想在宮內蓄意縱火?本爵可并未有要暗示你的意思。但是呢……”
張延齡話鋒一轉,“你想要加入到我們兄弟這邊,光靠你嘴上說是沒用的,哪怕我們兄弟這邊是賊船,你上船之前不也要納個投名狀?否則如何相信你不會見異思遷?”
“啊?”
楊鵬現在聽明白了,張延齡所謂的投名狀。
就是放火。
“這樣吧,我先把你放回去一晚,若是你能把投名狀納回來,此案我暫可給你壓住,反正我明日才會跟陛下奏報此案細節。若你納不回來,你也就別掙扎了,就等著跟你侄子一起被大卸八塊,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看請瀏覽https://m.shu花ngge.org/wapbook/75610.html,更優質的用戶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