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跟朱祐樘夫婦吃過午飯,張延齡便要出宮。
臨走之前,朱祐樘慎重道:“延齡,此番你要一次買兩萬鹽引還給戶部,會否有難處?就怕市面上鹽引價格會因此上漲。”
看起來朱祐樘也不是完全不懂市場規律,知道張延齡馬上要大面積購鹽引,會引起市面鹽價波動。
張延齡笑道:“陛下放心,臣一早就有所安排,連購買鹽引的商家都已經談妥,絕對不會令官鹽行價變動太大。”
朱祐樘滿意點頭道:“朕其實就是擔心你多有破費,既然你早有安排,朕就放心。”
張延齡乘坐馬車離開了東安門。
還沒拐到街口,就見崔元在這里焦急等候。
“崔兄?”張延齡好奇打量著崔元。
崔元見到張延齡,急不可耐迎上前道:“建昌伯,在下前來……其實是因為鹽引的事,聽說你要歸還戶部鹽引……”
張延齡好奇道:“消息傳得如此之快,連崔兄都知曉?”
崔元道:“這是大事,京師上午就開始傳開,你那邊鹽引……你看是不是……我這邊……你那個……”
張延齡大概明白了崔元的為難。
之前張延齡跟朱效茹打賭,以鹽價定輸贏,而約定的期限在八月底,約定期限雖未至,但張延齡馬上又要歸還戶部鹽引,或許會去討要賭注。
估計又是朱效茹打發崔元來,讓崔元說情,準備不兌現賭約了。
張延齡道:“崔兄,你不是想說之前打賭的事情吧?”
“是。”崔元面帶無奈點點頭。
“既是我跟你家那位的賭約,還有將近兩個月分輸贏,何必著急呢?至于到時的輸贏自然也是要公允應之,此乃君子言而有信的表現,你看是這樣吧?”張延齡可不會直接把賭約給免了。
就好像若是他輸了,朱效茹也不會放過他一樣。
你情我愿的,哪怕現在鹽引價格下降,一千引的鹽引還是價值不菲的。
崔元還是有點賭品的,不像朱效茹那樣會想著靠說情的方式不兌現賭注,他聞言點了點頭。
張延齡道:“那崔兄就先回去等,我們等約定期限到了,再行履約,此番歸還戶部鹽引的事,與此賭約沒有任何關系……現在我要在市面上購買鹽引歸還戶部,或許鹽引價格又漲上來了呢?”
“哈哈!”
說完,張延齡馬車再不停下,徑直而去。
當天下午,張延齡有點忙。
主要是去戶部履職。
他搖身一變,在沒有任何功名的情況下,成為了大明朝的戶部右侍郎。
當晚,他直接到了徐夫人所住的院子。
“恭喜老爺,榮升戶部侍郎。”徐夫人見到張延齡,面上帶著淡淡笑容行禮恭喜。
張延齡坐在桌前,抓起茶壺便對著嘴喝了兩口,隨之搖頭道:“什么戶部侍郎,只是當幾天,查完李士實和寧王的案子,我就把職位交出來,沒什么意思。”
徐夫人將茶壺接過,放下來道:“老爺雖不在朝中,但職權比朝官還要高,哪怕是為戶部侍郎,只怕做事的權限,比那位戶部的周尚書還要大吧?”
“官不官什么的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有權力,若是套個戶部侍郎的官職,做事就要躡手躡腳,反而不明智。”
張延齡一笑,將她攬過來,“還是夫人懂我。”
說著,張延齡便要去解徐夫人的衣帶,大手被徐夫人按住。
“夫人,你這是……”
“老爺見諒,妾身這兩日身體不適,無法侍奉。”
徐夫人說出個讓張延齡心情不太愉悅的消息。
但這種事張延齡又不能勉強,畢竟女人每個月總有那么幾天……
徐夫人道:“不過老爺,妾身為您安排了一些事,不讓老爺掃興。”
“哦?”張延齡發出驚訝一聲,隨即又把茶壺給拿起來繼續喝。
跑了一天,人還有些渴。
徐夫人道:“還是之前那女人,本來她是說,要出家為尼不戀紅塵事,都已為她選好了庵堂,但她又感念老爺的恩德,所以……臨別之前,想好好報答一下老爺。”
張延齡微微皺眉。
徐夫人所謂的“那個女人”,是之前在徐夫人安排之下,跟江玥年和離的女人。
江玥年的前妻。
現在江玥年已經身陷囹圄,其實二人已經沒什么直接關聯,就算查到江家,也跟此女沒有關系。
張延齡嘆道:“好端端的出家作何?紅塵如此美好,只因遭遇一點事,就把紅塵看破,最終受苦的還是她自己……”
徐夫人面色平靜道:“老爺將事看得透徹,要不老爺親自去勸慰?”
張延齡一臉正色道:“如此一來,我豈不成了乘人之危的人?”
“危?”
“可不是?她心靈正是最脆弱時,不是危是什么?再者你老爺我是那種見色忘義之人嗎?”
徐夫人見到張延齡如此義正言辭,不由笑望著張延齡。
好像在說,你不是嗎?
若你真不是,我又是怎么栽在你手里?
張延齡道:“夫人啊,你看這樣如何,她也別出家了,以后就在你身邊,跟你做個掌柜,你多教給她一些算賬和經營的能耐,讓她當你的助手,這樣你既多了個好幫手,還能讓她有個寄托,對她也是一種安置,你意下如何?”
徐夫人面色依舊平靜,道:“人都是老爺的,自然由老爺做主。”
張延齡再將徐夫人攬過來,讓她坐在自己腿上,大手摩挲:“夫人,我知道你以往對權貴、男人什么的沒興趣,其實我也是為你著想,你若是對她無意的話,又怎會把她解救出苦海呢?”
徐夫人:“……”
“老爺我身邊的女人畢竟多,你暫時又不能進門,我不在的時候讓她跟你做個伴,也是好事。”
張延齡說出他的理由。
徐夫人道:“那妾身這就為老爺安排,今晚讓她來跟老爺促膝長談。”
張延齡笑著擺擺手道:“事也不急于一時,總歸要先培養一下感情嘛……我是說你們姐妹的感情。”
“既然夫人你不方便,今晚我就回府去,睡哪不是睡?”
徐夫人即便再淡然,聞言也不由一笑道:“老爺還真是正人君子。”
張延齡驚訝道:“這都被夫人你察覺到?我一向也是這么自認為的,要不怎么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呢。”
他說著,起身已經有要離開的打算。
從他收了徐夫人開始,其實過來的次數就很多,誰讓張延齡兩世為人,在房幃之事上,跟中意于像徐夫人這般有風韻的女子呢?
至于蘇瑤和小狐貍她們,雖然年輕貌美,但始終在一些事上還放不開,而徐夫人這邊就很知情識趣,有些事連話都不用說,一個眼神過去,徐夫人就能做到很好,這大概就是年歲增長閱歷和心理承受力增加的緣故。
“老爺其實不必走,妾身還有安排。”
“哦?”
“如今寧王的案子雖未查清,但山東左布政使李士實的案子已定讞,朝廷已將他的妻妾、子女等抄沒落樂籍,妾身動用了一點關系,把李府的女眷接出來,暫且就安置在教坊司隔壁的院子中,老爺需要的話隨時可以前去,或是給老爺叫來……”
張延齡聽了此話,才知徐夫人果然不是一般人。
能在過去數年擔當徽商商會的會長,并把朝廷上下關系都打通的女人,手段能普通?
知道李士實跟他有矛盾,二人還在濟南府出現火拼,在朝堂上張延齡已將李士實給打垮,而在私下里,徐夫人自然是要把李府的女眷也給張延齡送來。
這大概就是得勝者的戰利品。
張延齡道:“夫人,你這個安排固然是好,但我覺得你白去打點了,忘了告訴你,我雖然給朝廷五萬貫,但是呢,陛下已說明要從教坊司中選一些官眷來給我,李府的女眷本來就要給我為奴為婢的,你說是不是花了冤枉錢?”
徐夫人一怔,她沒想到,張延齡居然跟她談起生意虧不虧的問題。
著眼點果然不同凡人。
張延齡再道:“不過你既然已有安排,我還是領你的情,但不是現在,回頭有空暇自然會去。”
“對了,另外跟你說,這兩天我就讓人從戶部把賣鹽引所得的十七萬貫一次全都支出來,其中拿六萬貫送到你這里,你把鹽引也整理一下,過幾天就還給戶部。”
“最近趁鹽引漲價的時候,你也可以往外出一些鹽引,折換新引的事,我會在戶部給你打點,現在更方便了。”
張延齡臨走的時候,好像才記起來還有“正事”。
張延齡要用兩萬引鹽引還戶部,還用從市面買?
笑話。
整個大明朝手上鹽引最多的是徽商,而徽商中鹽引最多的是曾經徽商女當頭,也是徽州最大的鹽商徐夫人。
徐夫人為什么會跟張延齡,還不是因為她知道,若不投靠張延齡,自己手上的鹽引將會成為廢紙?
若不屈從,就徹底破產,生意難以為繼。
還不如跟張延齡,博個機會。
現在機會搏出來了,對她而言,現在做生意如魚得水。
“老爺,不必把錢送來,鹽引都是老爺的,老爺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徐夫人很坦然。
似乎這點錢,對她來說也無足輕重。
錢就是多。
張延齡笑道:“我怎能總白用你的銀子?再何況,你也說了,你的就是我的,我也是為我們的將來著想,你的肚子若是爭口氣,以后目標不也就明確了嗎?”
徐夫人一怔。
以往她是不會去想這些問題的,但既然現在已成為張延齡的外宅,不管生下孩子是否有名分,但自己繼承人的問題可以解決。
人生也就有了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