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建昌侯  第二百二十七章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類別: 歷史 | 兩宋元明 | 大明建昌侯 | 一語不語   作者:一語不語  書名:大明建昌侯  更新時間:2021-08-02
 
王華回到自己在京師的臨時宅邸。

他剛進去見過禮部尚書徐瓊,并在禮部見到了謝遷和元守直,還有翰林院侍讀學士李杰,官職都比王華高,本來王華還以為是涉及到自己的大事,等由徐瓊講述之后才知是自己的兒子被皇帝征召去西北配合張延齡督戰。

他回到府宅后,便直接去后院書房見兒子,但見王守仁此時正在拿著一部書卷詳細研究,卻并不像是四書五經等備考書籍。

“伯安,你在讀書嗎?”

王華進來,語氣比較生硬,本來他對兒子的寄望是很高的,作為大明朝的狀元,王華在仕途其實也并不順,多少年了才混到個翰林侍講兼詹事府左春坊左中允,距離入閣似乎還遙遙無期。

他希望兒子能更進一步,早些考中進士,結果王守仁在弘治六年、弘治九年兩次會試落榜,如今更是在京師中備考下一屆的會試。

王守仁此時年不過二十四,正是風華正茂時,可謂是血氣方剛有大志向。

王守仁將手上的書卷放在桌上,道:“父親,兒正在拜讀詹事府少詹事程學士所著之儒學書籍,對兒修習儒家之道頗有助益。”

王守仁在歷史上本來就是心學的開創者之一,可惜如今的他對于心學,只在心中形成一個籠統的概念,還沒有能完善并著書立做,就在此時,看到了大儒程敏政的心學典籍,那還不潛心拜讀?

越讀越覺得這書籍里所講述的心學,是自己所渴求期盼的,能給自己帶來學問進益的。

王華皺眉道:“程學士尚未服闋,怎會突然修書?你不好好研習書經,卻還有心思看這些東西?也罷!”

本來王華是準備好好教訓一下兒子的,但其實想到,兒子在修學問方面已是很用功的,平時跟兒子探討學問,很多時候會被兒子的學識所懾,讓他也意識到自己的兒子中進士是遲早的事。

“父親,話說程學士所著之儒家學說,乃名之為心學,比之理學有進益之效,兒拜讀良久,將心中不少疑惑所釋,以兒猜想,此學說將來必定可在我朝廣而布之,甚至兒局的……有很多……都是兒心中所想,但卻從未用筆鋒所記錄……”

張延齡寫的心學,畢竟是以陽明心學為藍本。

王守仁作為心學的集大成者,就算他現在還沒把心中想法整理成冊,也會發現這所謂心學中,有很多是他來自于以往啟發所得。

自己還沒寫呢,結果被別人寫出來,自己又不能說別人抄襲,畢竟自己都沒整理成冊過,反而他會對自己心中的想法產生懷疑,難道是因為我以前聽說過程敏政的一些學說才有了這些想法,這些想法也不是出自我的原創?

這大概就跟還沒動筆,發現自己活在別人的影子里,一個道理。

王華不想跟兒子探討有關心學方面的內容,即便王華是推崇理學的,但作為開明人士,無論兒子研究什么學問,他都不會過多干涉。

王華道:“今日朝堂上,陛下商討西北出兵之事,建昌伯極力推崇要以兵鋒遏制韃靼犯邊。”

王守仁點頭道:“兒也有相似的看法。”

“你們還真是有共通點,難怪他會推舉由你隨他同往宣大,協助他治軍、應戰。”王華在皺眉之間,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先是覺得張延齡無緣無故推舉自己的兒子隨同,很不合常理,現在又覺得兒子贊同張延齡出兵的建議不太對頭。

好像張延齡跟王守仁之間達成了某種默契,是他所不知的。

王守仁并未覺得有多意外,反而顯得很振奮道:“那兒這就準備出發往西北。”

王華道:“你跟他認識?”

王守仁道:“父親所說的他,是建昌伯?兒與他并不相識,甚至未曾有過謀面,兒也不知他為何突然要提議讓兒隨同,但既然他跟陛下提請,兒也自當協助他驅除韃靼人,不負皇恩。”

聽了兒子的話,王華不由苦笑。

想了下,王守仁不至于隱瞞他什么,只能理解為……張延齡或許真的聽說過兒子曾在西北游歷,并推崇自家兒子的治軍方略……

“你……”

王華本還想提醒兒子幾句,但略微沉思后還是嘆口氣,“你此番往西北,多加珍重,你志不在軍旅,凡事不可勉強。”

王華身為大明狀元,自然希望兒子將來也能跟自己一樣,走翰林院體系。

至于什么帶兵打仗,他從來都不覺得會跟王守仁有關,但現在是皇命在身,沒法阻攔,也只能提醒兒子適可而止凡事小心。

“父親的話,兒謹記,兒定當平安歸來。”

張延齡要出征了。

當晚,對他的委命狀就已經送到府上。

前來送委命狀的,是蕭敬。

“建昌伯,您如今已是宣大總制,宣府、大同、山西三地巡撫當歸您調遣,您以右都御史兼領宣大總制之職。”

蕭敬的話,也讓張延齡有些意外。

要不是蕭敬如此說,他都不知朱祐樘會對他這個小舅子如此信任。

不委命為巡撫,上來就是總制,相當于后來的宣大總督,整個宣府大同一線的軍事都由他來提領,雖然也只是臨時的差事,畢竟在嘉靖之前,西北很多督撫職位并不常設,只有戰時才會設立。

張延齡無奈搖頭道:“這職位,聽起來權限很大,但責任同樣也大,皇差不好當啊。”

蕭敬自然能理解張延齡口中“皇差不好當”的意思。

以張延齡身為外戚的身份,自然希望留在京師安享太平,誰愿意在戰時去西北統調兵馬?別說是功過問題,就說往西北這一路就不安生,不定在半路上就被韃靼人給劫殺,當個總制有沒有人聽他的號令又是另一回事。

“另外,陛下派給您的監軍……是內侍張永,他臨時抽調為御馬監太監……”

蕭敬自己是不愿意跑去西北當監軍太監的。

張延齡要領兵,就算是外戚,也必須要有監軍太監,所安排做監軍的,居然是一向在張皇后身邊侍奉的張永。

這個安排則顯得意味深長。

張永本就沒多少地位,只因為是張皇后的人,就被派來當監軍,不等于是告訴張延齡,你想怎么干由著你,也不用擔心監軍太監會給你掣肘?就不信你姐姐身邊的奴婢還敢給你制造什么麻煩不成?

“張永?他懂行軍打仗嗎?”張延齡表現出很不屑的樣子。

作為歷史的過來人,張延齡自然知道張永是有這能力的,但問題是以往張永還沒有監軍的經驗。

蕭敬笑道:“張永一向有練武,孔武有力,并熟讀兵書,照理說在關鍵時候,還是能相助建昌伯您一二的。”

張延齡做出釋然狀,道:“原來他還有一膀子力氣,那還湊合吧。”

歷史上的張永,也是有勇有謀,且弓馬嫻熟,幫朱厚照訓練十二團營有軍功在身,更是對扳倒劉瑾起到關鍵作用,算是個治軍方面的人才。

但張延齡對于使用太監這件事,本身就是有疑慮的,無關乎太監對于皇室的忠誠,而在于這群人太過于注重利益,張永協助楊一清扳倒劉瑾,還不是因為他跟劉瑾的私仇?跟這種人談民族大義,還不如談錢財利益來得實在。

“蕭公公,若是能讓你去當監軍,那就再好不過,你我配合多次,想必更應該嫻熟。”

張延齡做出很惋惜的姿態。

蕭敬嚇得臉色都變了,他很清楚,萬一張延齡真跑去跟皇帝討要讓他配合,朱祐樘十有八九會同意。

蕭敬急忙道:“老朽年老體邁半身入土,哪有那能耐車馬勞頓往西北去?您還是讓張永去吧……他有此等志向,您以后還有旁的差遣,老朽也必當會效勞……”

張延齡笑道:“沒事沒事,蕭公公你過慮,我知你不想同去西北,這種苦差事豈是一般人愿意去的?下次有機會,再在地方上有什么事,找蕭公公同行。”

聽了此話,蕭敬才稍微松口氣。

雖然他地方上也不想去,但現在也不好去跟張延齡爭什么,那完全沒意義。

趁著張延齡改變心意之前,趕緊行禮告辭。

張延齡把蕭敬送走,回來時,發現小狐貍和蘇瑤一邊在給他收拾行李,一邊在偷偷抹眼淚。

“怎么回事?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要赴刑場。”

張延齡言語也沒什么避諱,想什么說什么,很直率。

蘇瑤道:“老爺怎能如此說?這西北苦寒之地,又有外夷犯境,一個不慎……老爺您可要保重。”

“沒事,你們老爺我最貪生怕死,你們又不是不知,哪有危險絕對在哪看不到我,我去西北不過是走個過場……退一步說,即便我真在西北有什么意外,也不會讓你們繼續守寡,會讓你們有更好的出路……”

“老爺……”

“丑化還是說在前面吧,要行軍打仗之前,家事總是需要安排好的,也不知你們肚子是不是爭氣,萬一我走了之后給我留個遺腹子呢?哈哈。”

張延齡顯得很灑脫。

如此一說,蘇瑤和小狐貍便更加擔心。

“對了,把桌上那些鹽引,全都給我裝箱。”張延齡指了指桌上,自己剛從徐夫人那拿過來的鹽引。

蘇瑤好奇道:“老爺,這里有上萬引的鹽引,是要歸還戶部的?”

張延齡笑道:“歸還戶部的鹽引,我早就讓人送到戶部去了,我可不想留下一些歷史債務,我走之后記得在市面上趁低價多收一些鹽引回來,具體在什么價位收多少,我在賬簿上都列明,你照做便可。”

蘇瑤:“……”

張延齡出征打仗,擔心的不是自己的生命安全,居然還想著京師里做高買低賣的生意?

“別用這眼神看我,等明后天我歸還戶部鹽引的事傳開,市面上的鹽引非降價不可,而且我還會給他來個落井下石,狠狠踩它一把,這次鹽引降價,應該是年前最后一次了,不趁機多收購鹽引,再想發財只能等明年。”

“至于裝箱的鹽引,我是準備帶去西北的,帶金銀珠寶去西北太麻煩,帶點鹽引既輕便又是硬通貨,就算被韃靼人搶走也沒事,韃靼人又沒法從各地鹽場支兌官鹽,這批的鹽引還有編號,只有戶部能通兌。”

“老爺為何要帶這么多鹽引?”

“你這問題就白問!沒好處,誰肯替我賣命?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老子在西北遇到韃靼人,不撒銀子,直接往下撒鹽引,想要拼出一條活路就需要利誘,懂不懂?”

張延齡已經有了全盤計劃。

這一萬引鹽引,目前價值五萬貫,而且還可以打點白條什么的,自己還是能支付得起。

蘇瑤蹙眉道:“老爺,您何必要用自己的錢,去做軍功犒賞之用?”

張延齡笑著將蘇瑤攬過來,大手已開始去解除蘇瑤的防備,道:“這你應該懂的,我買的是能繼續在朝中立足,只有這樣才能賺到更多的錢,之前我五萬兩銀子說送給朝廷就送給朝廷,你當我不心疼嗎?但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舍不得你們套不著……咳咳。”

“只要我能平安從西北回來,那些文官再想跟我玩,那就難上加難。”

“若是這一萬引的鹽引能買我個平安歸來,非常值得,還有什么比小命更珍貴的?”

張延齡話說得很輕松,但蘇瑤聽出來很大的危機。

若是張延齡真對此行西北信心十足,就不用帶這么多鹽引,正是因為張延齡也知道西北之行充滿各種不確定性,才會帶上這些防身之用。

還把后路都留好。

“鳳仙和月仙也快來了,老爺我去西北,短則一兩月,長可能到半年,韃靼人不退我暫時回不來,你們就在家里給我好好布置著,有事我會從西北找人送信回來。”

張延齡面前已是兩個嬌滴滴的小美人。

“趁著今晚,可要繼續努力,不然我張某人可能真的是白來這世上一遭,連開枝散葉都做不到,還怎么振興家國?拿老爺我的木匣來,里面的好東西,今晚都要派上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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