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建昌侯  第二百五十七章 反差

類別: 歷史 | 兩宋元明 | 大明建昌侯 | 一語不語   作者:一語不語  書名:大明建昌侯  更新時間:2021-08-30
 
“迎接韃靼使節的事,就交給建昌伯了,諸位卿家若有意見暫且也先保留吧。”

朱祐樘大概也知道很多人對張延齡不服氣,所說的話愈發像是張延齡的口吻。

一些大臣似乎是明白了為何朱祐樘會對張延齡這般器重,不單純是因為張延齡是皇帝的小舅子,更因為張延齡的脾性,其實很對朱祐樘的口味,只是以前朱祐樘被文臣壓抑太久了沒機會施放。

但等朱祐樘見到了張延齡那不講理應對朝臣的態度后,似乎就打開了朱祐樘內心一個潛在的門,把朱祐樘的情緒也給宣泄出來。

潛移默化的,皇帝已經開始接受,甚至開始使用張延齡那套。

“還有一件事,建昌伯。”

“朕眼下讓你辦的兩件事,一個是調查寧王之死背后的緣由,以及你兄長跟長寧伯械斗之事,你可一定要及早給出定案,不能拖延太久,朕一件事再給你三天時間,六天之后你必須要把兩件事詳細呈奏上來。”

朱祐樘居然還學會了給張延齡施壓。

你小子不是說朕強你所難嗎?

那就讓你知道朕可以把你強人所難到什么程度。

張延齡好奇道:“陛下,要這么快就把兩個案子定下,您不會是想……讓朕用刑吧?”

“你小子,再說什么呢?什么用刑?”張鶴齡一聽弟弟說要用刑,想到昨夜弟弟對自己那番威脅之言,瞬間氣不打一處來。

弟弟喜歡放肆朝堂,那我也要學他,這有何難?

“放肆!”

朱祐樘瞬間暴怒。

張鶴齡也不多害怕,弟弟剛才不也被姐夫這么教訓?

但他顯然沒把自己擺正位置,以為自己在朝堂上可以跟弟弟劃等號,卻不知這朝堂可不是任何人都能亂來的,之前皇帝沒管他是因為張延齡人不在京師拿他當個替代品,現在正好皇帝也想借著他跟周彧家族械斗這件事,要懲戒于他。

他這算是撞到槍口上來了。

“陛下,臣……”張鶴齡還想跟皇帝爭辯。

朱祐樘厲聲道:“如此不守規矩的臣子,難怪建昌伯想將其逐出家門,來人,將他轟出朝堂,于午門外杖責二十!”

“啊?”

張鶴齡徹底傻眼了。

弟弟還沒把自己怎么著呢,怎么姐夫這么不講情面?

“陛下……老二……快幫我求情啊。”張鶴齡眼看錦衣衛已經上來抓人,他趕緊向弟弟求助。

張延齡還真的走了出來。

朱祐樘伸手先叫停了錦衣衛,然后看著張延齡道:“建昌伯,你是想替壽寧侯說情嗎?”

張延齡拱手道:“回陛下,臣并不打算為他說情。”

“那你要作何?”朱祐樘微微皺眉。

張延齡道:“陛下說要教訓臣這個不爭氣的兄長,臣認為很有必要,若再不行懲戒,他簡直要到無法無天的地步,但臣又覺得,只是杖責于他的話,傷在他的皮肉,他未必會知痛,也起不到很好的懲戒效果。”

張鶴齡本來對這個弟弟已經恨之入骨了。

聽了弟弟的話。

他好像稍微聽明白一點,弟弟這還是在拐彎抹角為自己說情啊。

“那建昌伯,你認為如何懲戒他,才能令他知痛呢?”朱祐樘續問。

張延齡回道:“臣認為,應當讓他出銀錢一萬貫,贖買他的杖刑,這樣他就知道痛了。”

張鶴齡大為驚訝道:“二弟,你在說什么?為兄哪有一萬貫?”

張延齡道:“之前戶部借鹽引平抑官鹽價格,我們張家二人是一同出資的,其后他拿到了至少有兩三萬貫的營收,我的那部分大多數都捐贈朝廷充作軍需,但他的那份……”

朱祐樘點了點頭道:“壽寧侯,你可愿意……”

“臣沒有!都是臣這個二弟胡說八道,臣沒賺那么多,若要出錢……寧可受杖刑。”

想讓張大侯爺出錢贖杖刑?

簡直是異想天開天方夜譚。

張延齡攤攤手,大概的意思是,我替你說話了,是你自己不接受,那我也愛莫能助。

朱祐樘見這個小舅子如此沒有“忠君愛國”和“為君分憂”的心思,也帶著幾分氣惱,擺擺手道:“那還等什么?打吧!”

“陛下……”

張鶴齡這才意識到,弟弟出來說了半天,等于什么都沒說。

好像姐夫打自己的心更堅定了,要是弟弟不出來說這番話,或許姐夫還可能會手下留情。

但現在……一切無法挽回。

等張鶴齡大喊大叫被人拖出去之后,現場的文臣一個說話的都沒有,他們似乎都看不懂到底發生了什么。

一個個都在面面相覷。

這算是皇帝對張延齡跟周彧械斗的懲罰?

并不是!

只是因為張延齡剛才于朝堂上有所放肆,才會被皇帝拖出去打。

但要說放肆,好像先前張延齡的放肆更甚,為何當時皇帝就不打張延齡呢?

朱祐樘臉上仍舊有怒色,道:“建昌伯,朕已定下六日的期限,你盡快處理完畢之后上奏,今天朝議之后你到乾清宮去一趟,朕還有迎接使節方面的事囑咐于你。”

“臣遵旨。”

張延齡只是態度平和做了領命。

在場大臣即便有想出來反對張延齡繼續在朝中當禍患的,此時仍舊選擇了沉默。

避免不敵張延齡的方法,自然是不跟張延齡交手。

連徐溥等人現在都開始變得世故圓滑,那些中下層的將領知道自己更不是對手,也就不會再去當面挑戰。

他們也不覺得眼下是挑戰張延齡的好時機。

朝議結束。

張延齡隨蕭敬往乾清宮的方向走。

蕭敬臉色還有些驚懼,似為之前張鶴齡被打的事而覺得后怕,連之前一向“銅墻鐵壁”一般的張家老大也挨揍了,或許這意味著一種風向的轉變。

張延齡到了乾清宮門口,等蕭敬進去通稟。

許久沒見人出來。

過了很久之后,卻是李廣從乾清宮里先行出來,還用示威一般的眼神打量張延齡一眼,隨后他才往西邊而去。

又過了一段時間,蕭敬才通傳讓張延齡進去見面。

“延齡啊,朕給你六天的期限,主要是給外人看的,其實這兩個案子已經不用再繼續調查深入。”朱祐樘笑呵呵跟張延齡說著。

這態度,跟之前在朝堂上那冷冰冰的模樣大相徑庭。

張延齡道:“臣不明白陛下之意。”

朱祐樘道:“寧王已死,朕也想讓你查出寧王幕后所藏的所用謀反之用,但先不說此是否存在,就算是真的存在,就怕寧王子女也未必知情,這種事寧王怎可能會提前告知至親?”

張延齡點點頭,聽起來似是有幾分道理。

“即便要查,也要從江贛地方上查,朕派了錦衣衛和地方上的人馬前去寧王府周邊明察暗訪,所以此案你只需要做一個總結整理下來,無須再深入。”

朱祐樘做了安排,意思是張延齡不用繼續再往下查了。

“臣遵旨。”張延齡行禮。

“至于你兄長跟長寧伯兩家的恩怨,就更不用耽誤時間,朕覺得你兄長最近也的確是太過分,今天打他便是小懲大誡,回頭便著令他跟長寧伯二人去西北勞軍半年,算是對他的歷練,今天的事朕會跟你姐姐說……相信你姐姐也會接受。”

朱祐樘顯得很自信的樣子。

張延齡心中不以為然。

陛下,您這個妻管嚴是不是太把自己當盤菜了?

朝廷內,您是一言九鼎沒人能質疑您的權威。

但問題是,到了家內的事,你覺得你妻子會聽你那一套?打你小舅子之前都不跟你老婆商量,你這是要造反啊!

如果你和你兒子真覺得自己能制得住這個妻子或母親的話,那我們兩兄弟也不會在未來二十年時間里橫行無忌。

張延齡知道朱祐樘要“倒霉”了,但也不能直說,還要表現得很贊同的樣子,行禮道:“陛下教訓家兄,乃是家兄咎由自取,臣支持陛下的一切決定,相信皇后也會。”

“嗯。”朱祐樘點點頭,一臉自信。

突然就好像走出妻管嚴的束縛。

張延齡心想:“現實會給你好好上一課!”

把兩件事說完,接下來就要說迎接番邦使節。

朱祐樘道:“延齡,你覺得應該如何對待韃靼使節來訪之事?是戰?是和?”

張延齡不解道:“陛下不是吩咐臣如何做的嗎?”

說了要來吩咐一番,結果是來問策的?

那意思是,你沒準備好嘍?

朱祐樘笑道:“朕在朝堂上就那么一說,你在朝堂上所言雖然有時候太不中聽,但道理還是很誠懇的,朕怎會坐視韃靼崛起,甚至是一統草原?開邊市一說,朕也是不同意的,但如何能維持現狀,最好是讓草原陷入紛爭,還要聽聽你私下里的意見。”

朝堂上的意見問完了,還要問私下的意見。

一旁的蕭敬耷拉著腦袋,對他來講這簡直是在上課。

奉天殿里皇帝剛把張家老大給打了一頓,對張家老二態度也不善,結果到乾清宮里來,那態度完全就不同了。

張延齡道:“戰和的概念太過于片面化,大明乃是草原之主,他們不過是大明的藩屬之地,臣認為,應當巧妙運用草原的矛盾,來分化瓦解!“

朱祐樘可不是靠幾句似是而非說辭就能糊弄的君王。

“如何運用?”果然是要刨根問底。

張延齡笑道:“陛下,其實大明的目的就是為了削弱那個達延汗,鞏固草原東部部族的地位,那何不馬上派人去傳召讓東蒙古的各部族,尤其是兀良哈等部,也來京師朝貢呢?”

“哦?”

朱祐樘皺眉。

“臣覺得,現在東部草原的那些部族,也知道自己即將被吞并,無論這個達延汗是否為草原正統,但哪個部族愿意被別人吞并,給別人繳納賦稅呢?只有競爭的幾方,在朝廷的斡旋之下不敢妄動,才能令草原處于紛爭的狀態。”

“但臣認為這也僅僅只是短時間內的計策,要長遠的話……”

“非要出兵征服草原不可!”

張延齡現在已經擺明姿態,自己是大明的主戰派。

主戰派當然要有主戰派的思想。

那就是徹底征服草原。

他也知道朱祐樘是不可能那么冒進的,所以對于他出兵草原的計劃也不會接納。

朱祐樘道:“只要能讓草原跟大明暫時相安無事,也就很好了,至于要征服草原……即便雄才偉略如太宗皇帝,也尚未能平草原,更何況朕乎?”

張延齡笑道:“陛下不必妄自菲薄,征服草原不但要看軍事調動,也在于天時地利人和等配合,如今草原出了個所謂的中興之主,其實草原部族也并不想為其所統治,誰又愿意犧牲自己部族的利益,去跟大明為敵呢?”

“有了所謂的中興之主,下一步可能就是要重新入主中原,兩方開戰炮灰還是那些邊緣部族的子民。”

“所以當大明要令草原安定時,草原人人心所向,其實還是追求安定,未必會跟韃靼人站在一道!”

這算是對草原形勢的一種分析。

大環境之下還是主和。

可一旦達延汗崛起,勢必會趁機攻伐大明,比如說弘治九年的戰事,再或者是未來幾年……

“行,朕覺得你對草原的形勢看得透徹,如何做全看你了,外人未必有你這般的深謀遠慮。”朱祐樘對張延齡充滿了信任,話語中甚至還帶著幾分恭維,“只要你知朕是為令草原繼續陷入動亂,這便足夠。”

“對了延齡,之前你帶名醫去診治李先生公子的病情,結果如何?”朱祐樘突然又轉換了話題。

張延齡道:“臣聽說,有一種可以用砒霜治療花柳的方法,其非常兇險,所以臣跟李大學士建議,讓他自行做出抉擇,是讓李家公子可以多活一段時間但遲早要死,還是冒險一治,臣甚至也說了,若把人治死了,這罵名臣自己來擔。”

朱祐樘苦笑道:“連名醫都治不好,你的偏方是從何而得?”

張延齡撓撓頭道:“也無非是江湖傳言,臣自己也不確定,有關李家公子的病情,還是盡人事聽天命吧。陛下不必費心,臣能自行處置好。”

朱祐樘點頭道:“行,那朕也就不過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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