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張延齡還真帶崔元去了教坊司,不但去了,還找了陪酒的姑娘,讓崔元喝醉之后,本還想讓崔元進房間好好跟姑娘溫存一番。
但關鍵時候,崔元還是沒有“行差踏錯”,關鍵時候懸崖勒馬,但此時他也喝得太醉,張延齡讓人送他回去。
“爺,這位長公主駙馬,似乎不適合這種地方,看他好像很拘謹。”
金琦讓錦衣衛出去送客之后,回來跟張延齡敘說他的看法。
張延齡瞥他一眼道:“多事。”
金琦笑了笑。
帶著長公主駙馬來教坊司,對他而言似乎也覺得很有意思,好像張延齡有意要整崔元或是朱效茹,更深層次的意思他就看不懂了。
就在張延齡也準備回去時,蘇瑤親自過來見張延齡,此時的蘇瑤一身男裝。
“先前還是你兄長,怎么變成你了?”張延齡很好奇。
蘇瑤道:“家兄先一步回府,有關那些士紳的事,讓妾身跟老爺細說。”
張延齡點點頭道:“那我們回去的路上再講。”
出了教坊司,剛上馬車,卻是金琦再一次出現在張延齡面前,金琦的臉色還有些著急:“爺,大事不好。”
金琦看到蘇瑤,自然知道這是自己的“小嫂子”,卻不敢在外人面前明說。
張延齡擺擺手,金琦這才靠到張延齡耳邊道:“菊潭郡主服毒自盡了。”
“什么?”張延齡皺眉。
李廷用若是死了,他一點都不覺得稀奇,畢竟之前都已經病入膏肓,死就是這幾天的事,菊潭郡主之死絕對超出他的意料,更重要的是,現在菊潭郡主還是欽命由他看管的罪犯,若是死了,寧王府那邊肯定是不會追究的,但其他的皇親國戚會怎么想?
“瑤瑤你先回去,我還有要緊事做。”張延齡說完直接牽過馬匹來,騎馬與金琦等人往看押菊潭郡主的地方而去。
永康公主府。
朱效茹本來都快睡下,但在睡之前還是有些不安,隨即叫了丫鬟來。
“回長公主的話,長公主駙馬他還沒有回來。”丫鬟的回答,讓朱效茹很惱火。
朱效茹道:“讓他去見張家老二,不會去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連家門都不顧了?”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另一名丫鬟的聲音:“長公主駙馬回來了。”
朱效茹這才整理思緒,到了平時讓丈夫獨睡的小院里,平時她并不會跟崔元同房,一直都在擺架子,一般時候她也不會進這小院。
在這家里,崔元才好像是那個被娶回來的,而她才是這一家之主。
“參見長公主殿下。”扶崔元進來的,是府內的下人,見到朱效茹深夜過來,趕緊行禮。
朱效茹看了看醉醺醺已經不省人事的丈夫,冷聲道:“誰送他回來的?”
“回長公主,是錦衣衛的人送回來的,好像是建昌伯讓其送人回來……說是從教坊司那邊……”下人不敢隱瞞。
朱效茹怒道:“教坊司?怪不得都敢這么晚回來,原來去……”
她本來想直接發作,但似乎又礙于自己的面子,要是被人知道她長公主的駙馬出去鬼混,自己的臉還要不要了?
“扶他進去!”朱效茹厲聲說一句。
崔元在下人的攙扶下,終于到了他的屋子里,等下人安置好之后,朱效茹才想要進去。
丫鬟道:“長公主殿下,長公主駙馬他已經……歇息下了。”
“是喝醉了?還是裝醉?”朱效茹氣呼呼看著里面,再沒踏足進去。
丫鬟自然沒法回答這么尖銳的問題。
“也罷,看我回頭怎么收拾他!還有那個張家老二……”朱效茹怒不可遏,但也只是表現一下自己的怒氣,真讓她去把張延齡如何,她還沒那底氣。
更是無計可施。
就是帶你丈夫去了花街柳巷,你能把我怎么著?
張延齡連夜到了看押菊潭郡主的小院。
進來之后,就看到一具尸體擺在正堂中央,周圍有錦衣衛和順天府的人,還有兩個負責看管的婆子跪在地上戰戰兢兢。
“官爺饒命,之前進去的時候還好好的,不知怎的就……咽氣了。”婆子見到張延齡進來,還要做一番解釋。
順天府的一名衙差走過來道:“爵爺,順天府張府尹馬上就到,是否……如實報與他?”
張延齡點點頭。
很快,順天府尹張玉就出現在別院內。
張玉一看就很著急,最近他跟張延齡來往很少,誰知道再見面就是為菊潭郡主服毒身亡之事,他自己也有些著急,生怕這件事影響了二人之間的關系。
“死了?”張玉沒有上去查看尸體,言語之間還不太肯定。
張延齡道:“已經查驗過,人的確是死了。”
“唉!”
張玉嘆口氣道,“這么大的事,也只能如實上報了,不知建昌伯您有何指示?”
張延齡道:“我能說什么?人死在被我看押的時間內,就是故意讓我難堪,張府尹也沒必要隱藏什么,有什么直說便可,就算你參劾我看押犯人不力,我也認了。”
“豈敢豈敢。”
張玉跟張延齡對了一下死亡的時間和中毒的事情,得知是中午時就已經服了毒藥。
死亡用了一下午的時間,婆子說之前菊潭郡主借口說身體不舒服躲在房間里沒出來,她們就沒怎么留意,晚上時候還有人進去送過飯,也沒察覺異常,一直到夜晚睡覺之前需要查驗才發現死在床榻上。
“明日我也會跟陛下呈報此事,張府尹盡管直說,若是要跟刑部、大理寺對接,也由張府尹去對接好了,這種事……真是麻煩!”
張延齡一副不想再理會的樣子,隨即離開了別院。
金琦立在那還有些懼怕,似乎覺得張延齡可能會遷怒于自己。
“小金子,你不用往心里去,她誠心尋死,就算是早發現,將她救過來,回頭她還是會死,只是我有一事仍舊不敢確定。”
張延齡所想的,自然是這個女人到底是真身還是替身。
這才是讓張延齡糾結的地方。
照理說一個郡主,是不可能作假的,但偏偏……
張延齡也就懶得去想。
只能讓人繼續去找尋,看是否能找到當初那個曾經跟他有“露水情緣”的女人。
到第二天早朝之前。
在奉天殿前候見的眾大臣,都知道了菊潭郡主身死之事,對他們而言,這似乎就是他們一直苦等的“機會”。
一個讓張延齡犯錯,不用他們去說什么,就讓張延齡失去皇帝信任的機會。
當然他們自己還是要落井下石的,但這次他們很謹慎,在開始之前沒有做任何的商議,但其實計策方面都已經胸有成竹,誰讓死個皇親國戚還是郡主這種事,對于大明來說本就是大事,皇親國戚那邊不可能不追究呢?
朝議開始,眾大臣發現,張延齡卻沒出現在現場。
上來所商議的事情,基本都是涉及到西北修筑城塞的,在戶部已經出具了來年的鹽引之后,各地的商賈都在往西北聚集,西北各地,尤其是偏頭關等處很快就籌集了修剪城墻邊塞的啟動資金,修筑的工程也已經宣告開始。
這就是皇帝當機立斷的威力,也是戶部配合的功勞。
再往深了去說……
功勞還是張延齡的。
終于在朝議快結束時,刑部尚書白昂走出來道:“陛下,昨夜城內發生一事,菊潭郡主于看押的寓所內服毒身亡,如今身體已勘驗過,確定無他殺之嫌疑……但,建昌伯看管不力,應當追究其罪過。”
事也說了,想法也說了,還是在針對張延齡。
但說得是合情合理。
朱祐樘道:“其實朕昨夜便聽東廠的人提及,不知菊潭郡主的毒藥,是從何而來?”
這問題讓白昂怎么回答?
徐溥走出來道:“陛下,此事恐怕還要問建昌伯,畢竟人在他的控制之中。”
朱祐樘點了點頭道:“諸位卿家,莫不是以為毒藥是由他給的?要殺人滅口不成?”
沒人回答。
這問題還是太尖銳。
讓人猝不及防,皇帝要回護張延齡之心也很明顯。
“建昌伯事務繁忙,從西北回來之后,朕也一直在用他為朝廷做事,他不可能事事都做到面面俱到,一個誠心尋死的案犯,也并不受他的控制……這樣吧,看管案犯之人,一律降兩等留用,直接看管者罰奉三月,諸位卿家可還有意見?”
皇帝當即給出了懲罰措施。
作為“始作俑者”的張延齡,絲毫無損。
卻是讓那些看管菊潭郡主的人承擔罪責,這么大事化小的方式,眾大臣自然不滿意。
這可是我們苦等了很久的機會,可不能就此放過。
徐溥道:“陛下,如此會不會……令朝中皇親有意見?畢竟菊潭郡主的罪行也尚未有定讞,之前她不過是出面要跟李士實幕后之人做接洽,并不能表明她就是李士實的幕后元兇,更不能證明李士實跟寧王府有勾連。”
朱祐樘一時不言。
左都御史閔珪也走出來道:“陛下,如今涉案人等之中,主犯尚未判決,而與此案可能有牽連的寧王及菊潭郡主,都已身死,此案是否也該做了結?”
朱祐樘皺眉道:“你們真覺得,此案應該到此為止?以建昌伯所言,背后可是有諸多私藏的軍械物資等,尚未找尋到,你們不會認為,一切都不找了吧?”
眾大臣又都不言,但看他們的態度,似乎很支持閔珪的意見。
找下去,死了寧王和他的女兒,朝野中的皇親國戚人人自危,你若是有實質證據還好,就以李士實曾跟寧王府有來往,就把藩王和郡主這么逼死了,你這個皇帝怎么當的?
朱祐樘看了看在場大臣,冷聲道:“那此案容后再議吧!”
顯然朱祐樘不想就此善罷甘休,他也不想再繼續探討后面的議題,起身便離開了朝堂。
眾大臣也不多說,看起來是輸了,但也給了皇帝壓力,同樣讓張延齡腹背受敵。
腹部的敵人就是他們這些文官,背后的敵人就是那些皇親國戚。
在他們看來,這就是一種勝利。
朱祐樘從奉天殿出來,徑直回到了乾清宮。
而張延齡已在乾清宮等候多時。
張延齡沒去奉天殿,但并不代表他沒有私下里跟朱祐樘商議有關案情的事。
“陛下。”
張延齡見朱祐樘回來,不由行禮。
朱祐樘道:“果然如你所料,死一個菊潭郡主,那些大臣都要拿你是問,你也是的,怎就沒把人看好呢?”
皇帝言語之間還有怪責之意。
張延齡則顯得很輕松,笑了笑道:“人要死,攔不住啊。”
朱祐樘皺眉道:“她死不死沒關系,總歸是涉案之人,但若是寧王牽扯到謀反的案子再沒有結果的話,那此案就只能告一段落,之前已有皇親國戚上奏要為寧王昭雪,說是朕逼死他的,你知道朕也不想跟這些皇室中人一般見識。”
朱祐樘雖然是皇帝,但始終是朱家人。
老朱家的皇親國戚,在朝中的影響力巨大,說句不好聽的,要是他們聯合起來反皇帝的話,皇帝也不好應對。
到時他們說要懲治張延齡,皇帝就算有心要保,就怕到時也是騎虎難下。
張延齡笑道:“陛下,容您給臣一點時間,其實臣已經查到一些線索,或許最近就能把寧王的案子結案。”
“哦?”
朱祐樘面帶不解,“延齡你是說,不用長時間的調查,你人在京師之中,就能查到寧王幕后所藏的謀逆之用?你……可不要太過于自信,朕這幾月已經派了很多人到江贛去查,都還毫無線索呢。”
張延齡道:“臣所追查的方向并不是江贛,臣料想,寧王若有心謀反,必定不會把謀逆之用藏在自己的家門口,他所用之人也未必是寧王府之人。”
“誰協同他謀逆,誰就看管著這些東西,就算是朝廷找到,或許有人也會承認這批東西是他們的,以混淆視聽,如此來達到掩人耳目的目的。”
朱祐樘微微點頭道:“就算你說得有道理,但……”
“陛下放心,若臣未來半月時間內真查不出來,臣愿意放棄寧王案的追查權,同時也會承擔‘誣陷’寧王的罪責。只需陛下這半月時間,對于寧王的案子充耳不聞便可!”
張延齡給出了最后的期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