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飯飽,趙艾與荊軻和公孫麗姬告別之后,便在小二的帶領下,來到了后院。
這座酒樓共有三層,酒樓后面面積不小,中間是一座不小的花園,花園不僅種植著許多花花草草,還設有一涼亭。
花園四周,則有五座獨立的別苑,趙艾與趙曦兒挑了北面的一座較為僻靜幽美的住下。
今晚的夜色頗濃,既無星河浩渺,也無月色幽幽,天地籠罩在一層夜幕之中。
若非前邊的酒樓燈火通明,院內的燈籠數盞,帶來了些許光亮,幾乎可以說伸手不見五指。
小院不大,也就三四間客房而已,趙艾與趙曦兒沒去別處,同住在了主臥。
此時也才不過晚上八點左右而已,兩人并無困意,趙曦兒見趙艾又要纏著她動手動腳,便沒好氣的將他推開,自己則坐在長榻上打坐起來。
趙艾備受冷落,自然頗為無奈,便無聊的坐在窗邊默默地喝著茶。
趙曦兒如今已是先天巔峰,她急于突破宗師之境,因此練功愈發刻苦起來。
窗外有微風吹來,帶來些許涼爽之一,四野俱寂,天地一片蒼茫,只有蟲鳴和前方賓客的熱鬧聲偶爾傳來。
趙艾欣賞著趙曦兒打坐的模樣,看了片刻,目光漸熱,他擔心自己的目光打擾了趙曦兒清修,便緩緩收回。
扭頭看向窗外,頓有清風拂面,時而望著燈火通明的酒樓,時而遙望著漆黑如墨的蒼穹。
時光流逝,不知不覺間,天地間,有冰涼的小雨開始落下,小雨初時潤物無聲,漸而淅淅瀝瀝起來。
小雨落在小院內的數十顆翠竹上,若美人低吟,如泣如訴,趙艾端起茶杯自飲,心底一片清凈,倒也別有一番詩意入胸懷。
夜雨瀟瀟,清風漸涼。
小雨似乎有了越下越大的趨勢,沒過多久,便在窗外形成一道雨幕。
涼風襲來,吹得屋內的寒燭輕輕搖曳,帶來一陣光影晃動。
落雨如簾,自屋檐上不斷的流入院內,漸漸的,在地上緩緩匯聚起了幾個水洼,雨落在上面濺起點點水花。
幽美的古風小院在瀟瀟夜雨的籠罩下,多了幾分滄桑與悲涼,天地間,也多了絲絲涼意。
趙艾就這么怔怔的望著窗外遠方,心境一片清明,他忽然想在夜雨里走走,去聽聽外面的風聲雨聲。
于是便起身來到門前,撐起一把油紙傘,緩步邁入雨中。
凄涼的風雨,打濕了世間萬物,趙艾踏過一個個小水洼,輾轉來到了涼亭。
涼亭不小,雖有傾斜的雨絲偶爾光顧,卻并未被雨水打濕,趙艾收起油紙傘,與涼亭內坐下,兌換了一瓶清酒,默默地喝了一口后,望著熟悉的包裝,思緒漸漸有些飄搖。
風雨瀟瀟中,趙艾的情緒漸漸受到感染,略微有些低沉,入目的夜色,也頗覺幾分凄涼。
他取出古箏,輕輕試了試音調,便長指輕挑慢捻,優雅彈走起來。
曲,是他曾經最喜歡的青花瓷,意境凄美而淡雅,空靈而充滿詩意,婉轉悠揚而訴盡幽情。
凄美的旋律幽幽跳動在凄涼的夜里,趙艾的目光也漸漸失神,心緒飄飛,忽而回首千年,忽而悵惘古今。
不知不覺間,一曲終了,余音裊裊,帶著一縷思緒,緩緩在瀟瀟夜雨中,飄散而去。
趙艾漸漸回神,忽然愣了一下,扭頭望去,卻見有一襲紅裙的婀娜少女,正幽幽站在身邊。
一雙凝聚了天地靈氣的美眸有著星星點點的光芒,幽幽如水,出神的望著他。
“麗姬?”
輕輕地呼喚,將沉浸在那凄美幽情中的少女拉回現實,趙艾仰頭望著眼前的傾城絕色。
夜風微涼,吹得她青絲微動,紅色的長裙亦隨之飄舞,鮮紅的長裙,包裹著她高挑的身材,勾勒出窈窕動人的曲線。
冰雪般的肌膚,絕美如仙的容顏,星星點點的美眸,在這昏暗的雨夜中,她依舊有著驚心動魄的美麗。
這堪稱人間絕色、驚艷眾生的少女,是真正的秦時第一美人,是一個能讓后宮佳麗三千的祖龍嬴政,都甘當接盤俠的傳奇女子。
秦始皇收盡六國絕色,而她,便是其中最美的一個。
公孫麗姬美眸再次聚焦,見趙艾正打量著自己,俊美如玉的面容上,漂亮的眼眸含著淺淺笑意,唇角亦揚著一抹好看的弧度。
風雨瀟瀟,四目相對,絕美的少女含羞垂首,嬌羞之色隱藏在昏暗的夜色里,垂眸低嘆,薄唇輕啟:
“哀而不傷,思而微愁,情深而意柔。”
“想不到,世間竟有如此凄美多情卻意境深遠的曲子。”
趙艾溫柔一笑,身體往旁邊挪了挪,示意她坐下。
公孫麗姬并沒有扭捏,反而落落大方的跪坐在趙艾身邊,她伸出蔥白修長的纖纖玉手,指尖與箏弦之上輕輕拂過,扭頭看向趙艾。
明眸幾許,淺淺一笑,整個天地便瞬間失了色彩。
“這是秦箏么?公子琴藝高絕,引人入勝,麗姬深感敬佩。”
趙艾聽到美人夸贊,自是神采飛揚,漂亮的眼眸,即便在這幽深的夜里,似乎都好像有星星一般會發光。
他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意,望著眼前的絕色佳人,愈覺明艷無雙,微笑道:“不過心有所感,閑情偶寄,能得美人一贊,倒也沒有埋沒了這首曲子。”
再次聽到趙艾稱贊自己的美貌,公孫麗姬不復上次的羞澀,反而心有悅意,只展顏一笑,羞嗔一眼,恰如芙蓉涂脂,梨花施粉,自是清麗脫俗,嬌媚無限。
趙艾見之,眼眸再次亮了一下,清澈純凈的眸子如一泓清泉,倒映著眼前的美人。
斜風細雨,淅淅瀝瀝,宛若幽寂深夜里跳動的音律,凄清四野,二人并肩而坐,相顧片刻,少女含羞垂首,雪膚染粉,少年溫柔一笑,目光柔和。
幽幽夜色,少年少女并肩而坐,清風吹拂,飄來幽幽清香,似有淡淡的情意,悄然在雨中滋長。
“衛國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公孫麗姬聞言,嬌軀微顫了一下,忍不住抬眼望向趙艾,幽幽美眸,明凈如水,望著身邊面上掛著溫柔笑容的俊美少年,亦是微微有些失神。
少年少女再次相顧,兩雙明眸倒映著彼此,一時間,仿佛整個天地都安靜了下來。
公孫麗姬明顯感受到氣氛中氤氳的曖昧氣息,未經世事的少女,情愫初動,自是有著別樣的嬌媚與風情。
趙艾自然明白自己的心意,似乎也看出了眼前少女的悸動,恍惚間,似又回到了前世談戀愛的感覺。
只不過,這次的他,更加會主動了。
他望著眼前的絕美女子,緩緩抬起手,輕輕理了理少女玉頰上的一縷秀發,修長的手指滑過少女如冰似雪的白嫩肌膚,輕輕摩挲著。
“麗姬......”
臉頰上傳來微涼的觸感,公孫麗姬明眸如水,望著眼前的少年,雪白的肌膚上緩緩暈染上一層緋紅,只覺芳心一陣急劇跳動,心中又是慌亂,又是羞澀。
“嗯......”
隨著那微涼的摩挲,她的俏臉卻愈發滾燙,美眸亦羞得緩緩凝出水霧,羞得垂眸低首,不敢再去看他,只輕輕地細細的嗯了一聲,算作回應。
面對眼前俊美少年的親密,連她自己都有些驚訝的發現,自己心中,竟然并沒有抵觸的情緒生出。
似乎,原本平靜的心湖,陡然泛起了陣陣漣漪。
趙艾微微有些迷戀的望著眼前宛若九天仙子般的少女,目光柔和,他輕輕捏起她的下巴,抬起那絕美的雪白俏臉,向著那嬌嫩水潤的薄薄粉唇,緩緩湊近。
公孫麗姬心如鹿撞,眸光恍惚的望著那緩緩湊近的容顏,俏臉羞得殷紅如血,感覺一顆心都似要跳出來了一般。
就在二人面容盡在呼吸之間,將要接觸到一起的霎那,許是過于羞澀,也許是心跳的太快,公孫麗姬如遭電擊一般,猛然回神。
一下子挺直了腰板,與趙艾拉開了距離。
趙艾微微一笑,柔聲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麗姬,自見到你的第一眼,我便喜歡上了你。”
說著,他緩緩拉起了少女那修長纖細的蔥白玉手,面上掛著淡雅的笑容,輕聲道:“作我的情人吧。”
此情人,非后世的情人,后世漸漸變成貶義,此為戀人、愛人之意。
直白的情話,深情的表白,讓初次經歷如此情形的公孫麗姬有些不知所措。
既心中甜蜜歡喜,卻羞于啟齒答應,又不知所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冰清玉潔的清純少女不過才二七芳華,面對這般情況,總是這般懵懂無措的。
公孫麗姬腦海中一片茫然,玉手緊緊地捏著自己的長袖,緩了片刻,方才顫聲道:“公、公子,夜深了。”
說著,便抽回玉手,羞紅著臉向著趙艾輕輕一禮,轉身跑進了風雨中。
趙艾望著那一抹紅色倩影消失在夜里,頓了一下,忽然輕笑出聲。
如此,也好。
許多時候,比起(又欠)好,這份羞澀而純真的悸動,往往要美好的多。
多年后的一個雨夜,趙艾抱著女兒講述起這夜雨后的小故事,依然有悸動在心底流淌。
而早已成為天下第一美人的公孫麗姬,望著夫女天倫,共憶當年風月,亦是唇角微微揚起,素手添茶。
只不知,屏前看書的你,是否還記得青春年少時,那懵懂的悸動時光。
夜深了,趙艾唇角再次浮起一抹笑意,拿起清酒將桌前酒樽斟滿后,并未去飲。
而是默默地收起古箏和油紙傘,緩步走出涼亭,修長而挺拔的身影,如閑庭散步一般,行走在風雨中,緩緩消失。
待其走后,黑暗中,荊軻默然無語的站立在風雨中,任由冰涼的雨水打濕了長發和衣衫,依舊恍然未覺。
片刻之后,他緩步來到涼亭,亭內早已無人,他默默地坐在了長桌前,望著長桌上,那瓶清酒旁邊,趙艾斟滿的酒樽,微微失神片刻,方才拿起酒樽,將之一飲而盡。
酒入喉中,向來嗜酒的荊軻,這一刻,卻再也品不出酒之醇美,徒有滿嘴苦澀,流入心中。
一夜無話,翌日清晨,公孫麗姬起床之后,梳洗罷,換了一身白色的勁裝,方才走出房間。
走廊上,荊軻聽見開門之聲,方才轉身,看著眼前清麗脫俗的師妹微微失神霎那,方才笑道:“師妹,你醒了?”
公孫麗姬微微愣了一下,輕笑道:“二師兄,你今兒怎么起的這么早?”
荊軻微微搖了搖頭,并未作答,只微笑道:“走吧,下去吃早飯去。”
公孫麗姬微微點了點頭,便跟著荊軻一起下了樓,來到一樓大廳后,妙目四下看了一眼,頓時眉頭一皺,道:“二師兄,今天早上怎么這么冷清啊?”
這幾天逗留在曾經的東周洛邑,他們在這清風樓里結識了不少六國江湖人士,平日里一大早便聚滿了人在此,有的吃酒,有的談天說地,好不熱鬧。
不想今天這里卻空無一人。
荊軻笑道:“今天一大早,那些江湖義士便離開了洛邑。”
公孫麗姬愣了一下,忽然面色一變,鄭重道:“師兄,那,那位公子艾呢?”
荊軻將公孫麗姬的神色收進眼底,心中沒來由的一酸,道:“趙艾公子天還未亮就走了。”
公孫麗姬頓時怔住,想起昨夜種種,心中卻是再也靜不下來。
“師兄,他們是不是還想殺他?”
荊軻默默地點了點頭。
公孫麗姬頓時俏臉一白,不解道:“為什么?他不是說了,信陵君是羅網的殺手害死的嗎?”
荊軻苦笑著搖了搖頭,道:“羅網與秦國盤根錯節,有著不為人知的關系,他是大秦公子,當時那些羅網的殺手又確實是跟他一起出現在信陵君府的。”
“那些人自是不信他的話。”
“墨家掌門六指黑俠也早在數日前就商議過了此事,不論傳言如何,他們都相信信陵君的死,和這位公子有著莫大的關聯,是以依舊決定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