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能有多魔幻？
就好像以前，陳然絕不會跟老三老四一起出來通宵，他甚至都不會跟他兩走的太近。
覺得丟人。
他也不會跟楊露走的太近，因為這女人一看就是個麻煩，而陳然最討厭的就是麻煩。
他也不會搞節目，弄團舞，找人走關系把節目弄過去，甚至在晚會當天用喇叭喊出那么羞恥的話。
因為覺得沒意義。
不會去寫書，不會去弄衣服，不會跟人合開快遞點，更不會去塞煙啊喝酒啊，經營什么人際關系。
二十八以后的陳然，看二十八以前的他，感覺是那么的傻逼；二十出頭的陳然，看二十八以后的他，感覺是那么的俗氣。
明明就是同一個人。
怎么變化就能這么大呢？
陳然覺得挺好笑，抽了口煙，結果發現煙已經燒到過濾嘴。
陳然將煙頭摁滅，拿起桌上的可樂喝了一口，眼睛不經意掃過屏幕右下角，看到現在的時間。
已經十點四十了，馬上就要十一點。
他們來的時候才七點左右，就這么會兒功夫，居然已經過去快四個小時了。
這邊網吧的包夜是從十點開始算，所以四個人交了兩部分錢，一部分是七點到十點的網費，一部分是十點以后包夜的網費。
往常這個時間，他應該已經跑完步，洗好澡，然后躺在床上碼字，準備……
等等。
跑步？
“臥槽！”
陳然突然起身，可樂一下子灑在他身上。
幾個人一下子都望了過來。
“我突然想到有個事兒，先回去一趟。”
他擦了下衣服，身上全是可樂，黏糊糊的。
陳然顧不得解釋，扔下這句話就往外跑去，路過收銀臺的時候朝網管借了一點紙。
“那丫頭……不會還等在那里吧？”
陳然一邊往回跑，一邊下意識想到。
要是換做一般人，這個時間點早就應該回去了，但要是換做是她的話……
陳然一口氣，跑回了學校。
學校里人很少，很多人考完試之后，就直接請假回家。
少數人會在學校再呆個一兩天，不過基本也都在外面。
陳然跑到操場。
這里黑乎乎的，一個人影都看不見。
陳然來到他們“約定”的地方，就看到一道瘦小的身影，正孤零零的坐在旗臺下面，出神的望著遠方。
呼哧。
呼哧。
陳然喘著粗氣跑過去，女生聽到聲音后，下意識望了過去。
“你……”
“你為什么還沒回去！”
女生剛剛開口，就被陳然堵了回去。
“我……”
“我要是不來，你是不是就一直都不回去！”
女生想解釋，卻被陳然再一次搶白。
她撅起嘴，表情有點委屈。
想要說什么，但最后還是沒有說，只是低頭，踩著地上的小石子。
陳然看她這可憐兮兮的樣子，心里有點生氣。
這傻丫頭，外面這么大的風，氣溫又這么低，為什么不直接回去。
為什么要等他。
為什么不離開。
他根本不值得她等啊。
兩人沒說話。
好半天，女生悄悄抬頭，偷摸著看了陳然一眼：“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她小心翼翼試探的模樣，像極了只可愛的兔子。
“是啊，要不是你，我還在網吧跟人打游戲。”
陳然板著臉說道。
“那……那……”
“那對不起……”
她小聲說道。
細若蚊蠅。
陳然心臟一頓，恍惚間回憶起某個場景。
……
“我其實已經做好準備，要跟你一起到北京去。”
“但我媽突然被檢查出來，她肝上得了重病，需要馬上做手術。”
“她求我留在她身邊。”
“我只有這么一個母親。”
“我真的沒辦法拋下她。”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真的，真的對不起……”
……
陳然沉默。
良久，他伸出手，輕輕搭在女生的肩膀上。
“沒，你沒對不起誰。”
“真要說的話，應該是……我對不起你。”
“答應我，以后不要在外面等了，等不到你就回去。”
“我……不值得你等。”
陳然緩緩的說道。
女生看著他，臉露不解，不知道為什么，她感覺陳然突然變得有點哀傷。
沒等她說什么，就見陳然吸了口氣，臉上重新恢復笑容。
他朝女生狡黠一笑，問了句：“你信不信，其實我是算命的。”
“我，我不信！”
女生感覺陳然在逗她，剛才的情緒瞬間被拋了個干凈。
她“哼”了一聲，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現在還有人用這種騙小孩子的把戲。
她雖然長得矮。
但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
“那我問你，你是不是叫朱敏。”
“……”
“你是不是今年十八，就讀于文秘班？”
“……”
“你老家是不是在宜賓，父親叫XXX，母親叫XXX。”
“……？？？”
“你小學就讀于XXX，中學是在XXX，你有幾個非常要好的閨蜜，分別叫……”
“！！！”
女生逐漸睜大了眼睛。
一開始，她對陳然說的那些東西，還嗤之以鼻。這些玩意兒，隨便打聽打聽都能知道，跟算命扯的上什么關系？
但越到后面，她越是震驚，很多東西，不是特別親近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眼看著朱敏呼吸漸漸變得急促，陳然拋出最后一個信息。
“對了，我還算出來，你有個比較親密的長輩，應該是女性，她可能在肝上面出了些問題，最好能快一點帶她去醫院檢查一下。”
說完這一句，陳然長長的舒了口氣。
他看著已經傻掉的朱敏，展顏一笑：“那，我們明年見……”
……
“老二，你回來啦。”
“嗯。”
“去哪兒了？”
“回了趟宿舍，拿了點東西。”
“這樣啊……”
當陳然回到網吧，幾個室友隨口問了幾句。
陳然應付完了后，坐回了椅子上，不過他沒有繼續玩，而是盯著電腦發起了呆。
一些被塵封已久的記憶，隨著畫面重疊，一點點的從腦海深處，重新涌了上來。
比如那道身影，那些短信，那曾在最黑暗的深淵里，照進他生命里的一絲光芒。
以及，那個都到快到了三十歲，卻還沒談過男朋友的傻姑娘。
陳然悵然若失。
自己當初，到底都錯過了些什么？
傻丫頭。
你哪兒有對不起別人。
是我對不起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