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人類突破族群概念,國家產生,階層躍升的執念就深刻的鑲嵌在了所有人的基因中。沒人能避免,在可想像的未來也大概不可能。
而這種向上爬升的執念就像洪流,若受規則堤壩約束引導,常常能激發不可思議的潛力,結果就是盛世。而用的方向不對,那就是災難,人類歷史的多數悲慘往事都是從規則堤壩崩壞開始的。
只花了幾句話的功夫,智朗就熬了一鍋前無古人的美味“雞湯”,僅僅是憧憬跟幻想構成的香味,就已經讓士兵們陷入了一種輕微的狂熱狀態。
“不要懼怕戰斗,這是你們擺脫現狀的唯一路途!閉上眼睛,仔細想想吧,只要你們足夠勇敢,你們就能獲得數百上千畝的耕地,華麗的車駕,高大的房屋,娶到美麗的妻子,這些離你們并不遙遠!”騎著馬,智朗滿懷激情的喊著。
相比這個時代引經據典為特色的戰前動員,他的這些話無疑更有鼓動性,而且有效得多。
沒多久,這些士兵就暫時拋開了身份以及現實,沉浸在了智朗幫他們構想的美好生活中。
面對這些認真的聽眾,智朗一邊繼續說著,心里卻回憶起了學生時代經歷的一次感恩教育。
那是初中,在那個中二且逆反心重的年紀,講臺上的那個雞湯大師卻能把很多平日極調皮的學生說哭,這讓當時的智朗震撼不已。
從那以后,他似乎隱約掌握了調動別人情緒的秘訣:選擇一個能觸及內心柔軟處的話題,接著用各種手段極力的渲染場景,越具體,越真實越好。
那次感恩教育后,講臺上的雞湯大師成功向哭的稀里嘩啦的學生跟家長賣出了好幾百本書。智朗覺得,自己今天的收獲應該會更大。
當戰前動員結束,就連那些魏韓戰俘兵也一改之前的頹敗,斗志昂揚起來。人最怕的是失去希望,而現在,智朗已經為所有人點亮了一個光明的未來。
“出發!”智朗揮動指揮刀,發出了命令。
立刻,大軍如同一臺精密機器運轉了起來,向著南方開動。
……
智朗的第一個目標是祁城!
這是晉陽東南方向的一座城池,算得上大城。據智朗所知,那里如今有一千趙軍殘部,守城的將領正是趙無恤的嫡長子,趙嘉。
讓嫡長子頂在前線,不得不說,趙無恤真心稱得上一心為家!
當然,這里的家是指趙氏。而若要說一句題外話,修身齊家中的家,同樣是指家族,人家要齊的家也許有數十萬戶邑!
一路保持著正常行軍狀態,越往南走,沿途的景象就更加蕭條。農田里的莊稼長勢稀疏,只有偶爾能看到野人在忙碌著,看樣子,今年趙地糧食產量不太樂觀。
這也不奇怪,從智氏攻趙開始,到現在,戰爭已經持續了兩年。
沉重的稅賦,加上戰爭占用了大量人力資源,農業生產受到很大影響。若沒人干預,趙地今年很可能再次發生饑荒。
之所以是再次,是因為去年趙地就出現了糧食短缺,今年只會更加嚴重。
一直到第五日,他們終于到了祁城外圍。
不出意料地,城外的鄉野已經被清理了一遍,所謂清理,就是字面意思。人倒是沒撤走,但糧食物資卻全被搜刮干凈,搬到了城中,很多房屋也被燒毀了。
“這是要魚死網破啊!”站在一處土坡上,智朗用嘲諷般的輕松語氣說道。
這樣無所不用其極的守城策略,擺出了最后一搏的架勢,倒正讓他滿意了。
趙氏對民心透支的越多,等智朗占據此地之后,治理難度就越小。
旁邊的賈遠遞過去一份情報,說道:“城中情況已探明,敵守城物資充分,甲士不到一千,但似乎還征召了大批居民守城。家主,要開始圍城嗎?”
智朗看著城池的方向,搖了搖頭,“圍城就不必了。攻擊要集中在北城門,若敵軍出城,那倒更好。他們沒有騎兵,跑不遠的。……傳令各部吧,做好準備,一個時辰后正式攻城。”
“唯!”
智朗并沒有歇息的打算,他打算來一次試探攻擊,探探城中守軍的底。
很快,登城梯準備好,盾牌備好,弩車也被推到了射程中。
第一波攻擊的是魏韓俘兵,他們仍然穿著原有的軍服,以跟智氏兵馬區分開。
“城外可是智朗?!”
正當智朗準備下令攻擊時,城樓突然傳來了喊聲,今日微風,加上又空曠,隔著幾百米也能隱約聽到。
看不清長相,但智朗還是聽出了喊話的是趙嘉。
“趙嘉!你可是要投降嗎?”智朗大聲喊道,擺手暫停了攻擊。
“投降?我趙氏子弟,何時有投降一說?”趙嘉的聲音帶了些怒氣。
“既然不投降,那還有何可說的?口舌之利可傷不了人,我也無意在此聽你聒噪。”
“且慢!我只想問你一句,我妹妹如何了?”趙嘉連忙喊道。
在知道當時是受了智朗欺瞞后,他很快想到了趙嬴,大概也是無恙了吧?
當然,趙嘉之所以這么問,還因為他知道趙無恤一直掛念此事。若知曉了趙嬴的消息,父親也能稍稍安心吧。
“放心,她好得很。”智朗喊道。
“當真?她在何處?”
“你出城投降,我自然就跟你說。”
話說到這,自然就沒有了繼續下去的可能,雙方很默契的選擇了閉嘴。
“攻擊!”智朗一聲令下,戰鼓敲響了起來。
同時,第一波攻擊的五百人扛著梯子,盾牌擋在頭頂,開始向城下推進。
而同時,城頭的守軍也紛紛手持弓弩,等待敵軍到達射程。即使在城頭居高臨下,弓弩的射程也不過五十步,在敵軍到達射程前,都只能對峙。
不過,就在這種本該安靜對峙的珍惜時刻,卻突然有幾聲刺耳的弓弦振動聲響起。
智軍陣前的十幾輛弩車擊發了。
巨箭帶著呼嘯聲,跨越一百多步的距離,直奔城頭。
這些床弩的準確度似乎有了不小的提高,巨箭有兩支射中了敵軍,看不清人怎么樣了,但城頭的騷動卻是清楚的標明了成果。
其它的也偏離不多,多數都射中了城墻,有的擊中了泥胚城垛,一時間只能看到城頭煙塵彌漫。
而城頭,此刻卻已經亂了起來,守軍被那床弩威力嚇著了。
尤其地上那兩個不成人樣的同伴,那凄慘的模樣,一時間竟沒人敢靠近城垛了。
畢竟,這些城頭守軍本就是二線守備部隊,戰斗力有限,戰斗意志同樣不高,能有這表現已經算不錯了。
而趙嘉也從驚嚇中緩過了勁來,立刻下令親衛去督戰,催促士兵抵擋。
一直到城下敵軍都要豎起登城梯了,城頭的趙氏守軍終于鼓起勇氣,湊到跟前往下扔石頭跟滾木。
不過,即使這樣仍然面臨著被巨箭擊中的可能,而且因為不敢離的太近,他們只能憑感覺,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城頭的反擊被大為削弱,這更激發了城下那些俘兵的士氣,大家幾乎爭先恐后的往城頭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