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李無憂和霓云裳一起，離開了花云山。
兩人兩馬，前往極西大漠。
江南往大漠。
路途遙遠。
即便兩人是快馬加鞭，也是足足需要一月多的時間。
漫漫長路。
李無憂開始尋找機會，引起霓云裳的注意。
然后，將非毒丹給后者服下。
單純的養魂，需要的時間太長，而且耗費的心力也太多。
李無憂沒有那么多的精力。
必須以非毒丹配合才行。
非毒丹能夠刺激霓云裳的非毒之魄，激發她對愛的渴望，這樣養魂，才更加容易。
也更加深刻。
只不過，這一路上，霓云裳沉默寡言，不給李無憂絲毫的機會。
畢竟，她失去了一生摯愛，也失去了唯一的女兒。
心情悲痛，這般表現也是正常。
“師娘，前面便是太原城，過了太原，再有四五日，就能看到大漠了。”
兩匹馬從羊腸古道上噠噠而來。
不遠處。
視線里是一座黑色的城池。
巍峨厚重。
在這漫天的蒼黃里，它就像是一尊盤踞在這里的猛獸。
崢嶸而浩瀚。
那便是太原城。
“到太原了啊。”
霓云裳捋了一下額間青絲，那沉寂了多日的眉宇間，浮現出了一抹追憶。
當年她和花流風，也就是在太原城，相遇的。
李無憂有著一重開明神魂。
很輕易的捕捉到了霓云裳表情里的一些變化。
他目光閃爍了一下，低聲問道，
“我們在太原城住下？師娘有沒有熟悉的，或者想去的地方？給個建議？”
霓云裳沉吟了稍許，道，
“去天風小筑吧。”
天風小筑，是太原城里的一處莊園。
可以說是高等級的客棧。
莊園里有著不少的小院子，每棟院子和其他的院子都是互相分開的。
供來往的江湖人，或者是富商官僚等等，暫時居住。
各方面的條件，都比普通的客棧強不少。
當年，霓云裳就是在這里，遇到了花流風。
被李無憂這么一問。
她心里升起的一些追憶更加濃郁，所以，就選擇了這里。
“好。”
李無憂微微點頭。
兩人策馬揚鞭，一路沿著太原道長驅直入。
經過了城門的守衛，進入了熙熙攘攘的太原城。
入了西北。
這風土人情，就和江南截然不同了。
大漠黃沙，漫天飛舞。
城內的百姓們，也都是有著一種沙礫般的粗狂。
臉上生著風沙吹出來的腮紅。
聲音里，也帶著塞北的強調兒。
而行走的江湖客，也少了用劍的瀟灑，多了用刀的狠辣和兇戾。
霓云裳數十年沒有回塞北。
竟然還記得太原城的路。
穿過幾條街道，順利的找到了坐落在城南的天風小筑。
這么多年過去。
天風小筑還是當年的樣子。
霓云裳帶著李無憂走了進去。
“我要乾字甲號，墨竹小筑。”
霓云裳抬頭在那柜臺上掃過，熟練的點出了自己當年曾住過的宅遠。
老掌柜見是熟客，這言談舉止間的客氣，更加明顯。
親自帶著兩人去了住處。
一間小院。
前廳后宅。
庭院的四周，都種植著一種黑色的竹子。
墨竹。
這是塞北的一種特殊植物。
整個小院被包圍了起來，頗為的安靜，雅致。
“長途跋涉許久，師娘先歇息。”
“到了晚飯的時候，我會招呼師娘。”
李無憂說道。
這一路上，都是他照顧著霓云裳的起居飲食。
主要就是尋找機會，給后者下非毒丹。
這天風小筑，顯然勾起了霓云裳的一些回憶，或許，會有機會。
他不想錯過。
“好。”
霓云裳根本不知道李無憂的想法，她單純的認為后者對自己就是晚輩對長輩的尊重。
她回了屋子。
李無憂則是去準備。
夜色逐漸降臨。
天邊浸染了一片殷紅。
塞北的火燒云，和江南的火燒云也不同。
這里的云，更廣闊，也更恢弘。
真的就像是一片血色河流，在天空之上燃燒。
整個太原城，都好像被這種殷紅籠罩。
不過，紅的熱烈，這黑暗也來的洶涌。
好像就是忽然之間。
夜幕降臨。
太原城陷入了死寂。
只剩下了黃沙漫天，還有那呼嘯如刀的冷風之聲。
李無憂在庭院里擺好了香燭。
幾案上，是特意命老板準備的上好酒菜。
他點燃了白燭。
立上了花流風和花云素的排位。
“今天，是掌門和師姐的七七之日。”
李無憂目光深沉，站在這幾案之前，深深的為兩人的靈位鞠躬。
“我和師娘到太原了！”
“再過幾日，就能入大漠，到時候，就去找白狼族。”
“給掌門和師姐報仇。”
李無憂的聲音很輕。
漸漸的隱沒在風聲之中。
但是，還是把霓云裳吸引了出來。
她剛剛還在疑惑，為什么晚飯沒有送過來，然后就聽到了李無憂的聲音，看到了這一幕。
“七七之日。”
霓云裳推開屋門，來到了這兩道靈位之前，目光里的悲痛依舊濃郁的化不開。
這兩個人。
是她此生最重要的人啊。
“師娘，不好意思。”
李無憂愧疚的道，
“我先給掌門和師姐準備的祭品，您的晚飯稍后……”
“不必了。”
霓云裳搖搖頭，苦澀道，
“有酒，就夠了。”
霓云裳端起了幾案上酒壇，掌心的勁氣震蕩，直接把封口擊碎，然后仰頭，就這么灌了下去。
大漠上的女子，雖然在江南生活了多年，這骨子里依舊是豪放，粗狂。
此刻，她似乎又成了當年那個，無所畏懼，風風火火的女俠。
“敬我夫君，敬我女兒。”
半壇酒下肚，霓云裳眼睛發紅，兩行熱淚流淌。
“此行大漠，定讓白狼徹底滅絕。”
咕咚！
咕咚！
霓云裳再度豪飲。
“我陪師娘。”
李無憂眼睛里浮現出了一絲笑意，然后，拎起了另外一壇酒。
兩人碰了一下。
各自飲盡。
李無憂喝酒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霓云裳。
眼瞳里的笑意逐漸濃郁。
他故意擺的案。
故意營造的氛圍。
也是故意讓霓云裳看到，讓后者出來的。
更是故意勾起后者的悲傷的。
就是為了，讓后者保持了一路的理智，出現短暫的疏忽。
然后，趁機在這酒水里，融入了非毒丹。
“師娘，你少喝點。”
“你別勸我，讓我痛痛快快的醉一場。”
“可是師娘……”
“我真的好想我的夫君，我的女兒啊……”
霓云裳喝了很多的酒，突然之間跪在了幾案的旁邊，雙手抱著兩個靈位，放在了懷里。
她的肩膀在顫抖。
抽泣聲，在這深夜之中，異常明顯。
“師娘……您節哀。”
李無憂將融入了非毒丹的第三壇酒，也是最后一壇，送到了霓云裳的身旁。
“哀到深處，如何還能節哀？”
霓云裳抬起淚痕滿面的臉龐，將酒水一飲而盡。
李無憂看著她眼睛里隱約浮現出的一絲血紅色，嘴角兒微微上揚。
非毒的藥效，快要開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