廁所內,黑澤通過這里放置的一面鏡子打量著此時的自己。
衣服破爛,露出的血肉模糊,還有很多的灰塵....總體而言,有些灰頭土臉的狼狽模樣。
擰開水龍頭,在淳淳流水中,黑澤用清水將傷口上沾染的灰塵血污清洗干凈。
期間火辣辣的痛感也沒阻止黑澤。
傷口時不能碰水,但是實在是太臟了,模糊的血肉里,還粘連著一些被腐蝕的衣服碎末,看著渾身難受。
花費了十幾分鐘時間,黑澤才將自己處理的不那么渾身灰塵血污。
不然,以他剛才的樣子,只怕是剛走出廁所就又要引起騷動。
“這節車廂距離我那比較遠,動靜還沒有傳過來,應該沒人能認出我。”
將下半部分破爛的羽織脫下,黑澤將其纏繞在腰上,擋住了看起來有些嚇人的傷口,然后推門走出了廁所。
剛推開門,就跟一個等著用廁所的人打了個照面。
那人見黑澤赤裸著上身,衣服纏腰,眼神有些異樣,但什么也沒說,只是快速一撇后就急匆匆的進了廁所。
黑澤看了看,發現這節車廂是普通的座位車廂,中間是狹窄的道路,兩邊是有些擁擠的座位。
因為是座位,大約有四分之一人被顛簸的列車弄的無法睡著,在看到從廁所走出一個赤裸上身,露出精悍健美肌肉的人時,紛紛投來各種目光,。
這些目光中夾雜著驚詫,不屑,羨慕....以及想舔的情緒,被黑澤的視線感知敏銳的察覺到。
喂!有奇怪的情緒出現了,那個想舔的是什么鬼!
黑澤的額角爆出青筋,尤其是發現那視線源頭是位禿頂的滄桑中年人之后。
無視了一道道視線,黑澤往禿頂中年人附近走去。
眼見黑澤一步步靠近,中年人咽了咽口水,抬頭露出一個笑容,黑澤同樣十分核善的笑了笑,然后指了指中年人的衣服。
“幫個忙。”
“什么?”
經過核平愉悅的短暫交流后,兩人就黑澤的意見達成了統一。
一分鐘后,黑澤已經穿了一件外套,在另一節車廂某處角落的空座位坐下。
黑澤雙手抱胸,低下頭,閉目養神。
與女鬼的戰斗,有可能很快就會傳遍整座列車,然后有人前來搜尋黑澤,但更有可能的是,為了不引起恐慌混亂,而被列車管理員封鎖消息,將那節車廂的人與其他人隔開,等列車順利到站后再交由相關人員處理。
人類遇到這種突發事情的一貫解決辦法,就是穩住局面,不擴大事態。
雖然不確定列車管理員到底會選擇怎么做,但黑澤已經沒興趣想那些了,那些是他無法干預的事情,想與不想結果都一樣。
黑暗的視野中,他看向了灰白。
四項身體屬性沒有變化,但黑澤有些意外的發現,絕望之力增加了8點,潛能值增加了60點,這有些奇怪。
有藤襲山的斬鬼收獲,黑澤覺得絕望之力與潛能值有部分關聯,得到一點絕望之力,潛能值大概會得到十點,有差距也不會很大。
但是八點的絕望之力與60點的潛能值,差距已經超出了黑澤之前的判斷。
“在藤襲山得到的經驗好像有些不對....”
“不過,為什么會有這些區別?”
黑澤通過多次測試,已經知道絕望之力跟被殺目標的絕望程度并沒有關系,不管是陷入深沉絕望而死,還是寧死不屈的解脫而死,在類似實力的鬼物身上獲得的絕望之力是差不多的。
“那么,問題出在了哪里?”
“這只女鬼與藤襲山的鬼,區別在哪里?”
非要說的話,女鬼因為血食充足,渾身氣息更加強勁,血鬼術也不好解決,難纏程度超出了藤襲山的手鬼不少。
“不會只有這些,一定有我沒想到的地方。”
黑澤很重視這點改變。
因為灰白對他十分重要,黑澤很想知道灰白到底是什么,自己是什么,生靈絕望之力作為灰白中獨立特殊的屬性,自然是關鍵重要的能力,對其了解的越多越好。
而與生靈絕望之力并存的獨立特殊屬性,種族滅絕之力目前依舊是零點,沒有增加一分一毫,黑澤并沒有去探尋它的想法,他想探尋也沒那個能力。
“讓我仔細想想....區別...區別...區別在哪里...”
幾個呼吸后,黑澤產生了新的想法。
“藤襲山是座牢籠,里面的手鬼甚至已經被關押了四十多年。”
“女鬼則是一直在外界活動,也就是說,她對世界的認知比藤襲山的鬼要多很多。”
“鄉下鬼跟城市鬼的區別,難道是因為這個?見識?”
黑澤的腦袋有點冒火,想的腦殼痛,但怎么也想不出再多的區別。
可是這個想法有些荒謬,很快就被黑澤拋之腦后。
“算了,不想了。”
“等我獲得足夠多的絕望之力,一切終將會浮出水面。”
將疑問壓在心底,黑澤選擇睡覺,他入睡一向很快,雖然是坐姿,但只是三兩分鐘,黑澤依舊進入了睡眠之中。
作為劍士,睡覺也是一門需要掌握的技能,幾乎所有的劍士都能擁有充沛飽和的睡眠,控制著發散的思維,只要沒有危機預警,就能靜心沉氣一覺睡到天亮。
但這一次,黑澤做夢了。
朦朦朧朧的夢境中,黑澤出現在了之前的臥鋪車廂中。
那個一直偷偷看他,想要跟他搭話的高挑女孩,靜靜的坐在他的床邊。
黑澤的意志很強,出現在這種場景的瞬間,就明白自己是做夢了。
“為什么,不救救我....”
低聲呢喃在女孩的口中發出。
她背對著黑澤,長發垂落,身體連最細微的顫動都沒有,宛如一尊雕像。
“我想救,但是已經晚了。”
黑澤沉默片刻,明知是夢境,但依舊回答了女孩。
其實他可以選擇凝聚精神意志,從夢中醒來,但是黑澤沒這么做。
女孩的問題出現在黑澤的夢中,是來自于黑澤的潛意識,黑澤的回答,也是對自己的答復。
黑澤不是善良的人,與自己不相干的人出事,他眼睛都不會眨一下,但他同樣并不冷血,與這女孩畢竟相逢一場,有短暫的交際,結果她就這樣死在自己的面前,花樣年華卻一觸即碎,黑澤無法視之不見。
“你想救我...但我還是死了...為什么?為什么死的是我?”女孩的聲音十分低沉。
黑澤跟她有過對話,記得這聲音原本是輕靈,令人愉悅。
再次沉默了一會,黑澤微微一嘆:“神也無法顧忌所有人,說到底,只是因為你太過不幸。”
“天災,疾病,人禍..都能置人于死地,你死在了鬼物手中,與死于天災,死于人禍,死于任何意外的任何人,都沒有不同。”
頓了頓,黑澤聲音平靜道:“如果一定要說不同,那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你對我說過話,是在這趟行駛中的列車上,給我留下了不錯印象的一個路人。”
“這也是你出現在我夢中的原因。”
“是嗎?我明白了....”雕塑般的女孩輕輕開口,而后身影淡化,從黑澤的夢中消失不見。
剎那間,夢境破碎,黑澤醒了過來。
良久,他透過窗戶,看了眼繁星滿天的夜空。
“我沒能救下你,但是我問心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