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兩夫妻就出發了,身后馮寶寶亦步亦趨的跟著,心中似乎有些話想說,卻不知道具體是什么。
隨著越發接近,那黑乎乎的山頭,讓兩夫妻一驚一乍。“好一場大火,真人還在不在?”
徐母卻蹲下來,撥開地面一層薄灰,發現黃土地面,渾然沒有火焰灼燒過的痕跡。
“你瞧,這火真奇怪,樹木都燒盡了,但地上沒有一點起過火的痕跡。”徐母嘖嘖稱奇。
按照他們的理解,既然出了山火,那么地表也必然被灼燒成焦土,可現在這地面,依然如故,只是沒了草木。
兩人絮絮叨叨說著,將這一切歸咎于李觀云身上,想來也是,除了他,沒有第二種可能。
隨著登山,太陽出來了,溫暖的陽光照耀萬物,兩夫妻回頭一望,馮寶寶跟在身后,面上卻在思索。
徐父正要說兩句,徐母卻拉住他,徐父嘆了口氣,三人越發接近山頂。
屆時,一股祥和歡喜,倏地從心中生發,如同心田流出一縷清泉,心靈包裹著淡而深沉的喜悅。
剎那間,那些猶豫、那些愧疚、那些茫然,皆在這歡喜之中,煙消云散,兩人頓立在地,面目安然。
一顆顆野草鉆出地表,一顆顆小樹舒展枝葉,黑黑的山頭,迅速被嫩綠覆蓋,包圍了三人。
馮寶寶心中一動,她依然面無表情,似乎沒有受到影響,但心中想說的話,卻變得清晰。
“徐叔趙姨,我想和你們在一起。”馮寶寶雙手放在胸前,說出了自己想說的話。
安然的兩人相視而笑,歡喜潛于心田,仍是不知不覺間影響著他們,面目無比柔和,徐母笑著。“傻孩子。”
馮寶寶低下頭,徐父柔聲道:“我們說的,或許你不懂,但是阿無,遇上你,是我們一家人的幸運。”
談話之間,綠草已在腳下,樹木也有腰高,山頂上傳來聲音,渺遠浩瀚,如天外之音,草木隨之擺動。
“來了,上來。”
徐父心中感嘆,若是之前白虎真人,以如此面貌示人,不會有一個人懼怕他,不管他多么強大。
很快,三人就到了山頂,李觀云隨意而坐,發生華光,以手支頤,似笑非笑,人畜無害,靜如處子,溫良如玉。
身側白虎,也毫無兇厲之氣,趴伏在地,似乎酣睡,盡顯神獸華美之姿。
“見過真人。”兩夫婦躬身一拜。
李觀云微微而笑,兩夫婦受寵若驚,但心中歡喜微一流轉,便將這一抹不安驅散,只覺萬象如花,美不可言。
而眼前坐著的李觀云,便是那花中之花,凝結了人間一切美好,匯聚了世間所有溫柔。
“我以知之。”
一言既出,兩夫妻心中的惴惴泯然于無形,甚至不需要提出自己此來的目的,以心傳心,心生安焉。
“那便勞煩真人掛念,阿無這孩子,來歷神秘,是我夫妻路邊撿來,四年相處,未能教會她為人之道,愿她聆聽真人教誨,早日成人。”兩夫婦面目慈和,復又深深一拜。
李觀云笑而不語,徐母轉向馮寶寶。“阿無,你以后就跟著真人,好好聽真人的話,知道嗎?”
“哦。”馮寶寶點點頭。
“下去吧。”
兩夫婦再行一禮,方走下山去,甫一離開小山,祥和喜悅消散一空,雜念叢生,兩人不由患得患失。
“這真人,會不會是菩薩轉世?怎么一靠近他,我心里就那么歡喜呢?”徐父撓撓頭。
“阿無能伴隨在真人左右,也許是她前世修來的福氣。”徐母也比較放心。
兩人回到家里,發現徐翔不在,登時面面相覷,知子莫若父,徐父一拍腦門。“八成是去山上了。”
“這混小子。”兩夫婦不敢怠慢,又馬不停蹄的往小山趕去。
……
徐翔在山林中游走,只見周圍草木,每一個呼吸,都拔高幾許,稍一不注意,便長了一截。
他心中也生發出源源不斷的歡喜,沖散了馮寶寶離開的傷心難過,不禁回憶起那些歡樂的時光,為之駐足。
“不行,我要找到阿無。”他小小的心靈,很快就掙脫了喜悅,生出一股執著。
此非徐翔能抵抗七情之喜,這一山林木,不過是修喜之時,一縷氣息滌蕩,于無形之中,潛移默化,微不足道。
徐翔繼續登山,林間暖風陣陣,吹斷幾片綠葉,一片嫩綠飄然而來,落在徐翔肩頭。
心中歡喜,登時如同火山爆發,不受色身桎梏,沖冠天靈,九竅皆開,徐翔不知身在何方,手舞足蹈。
葉片招搖,也像是隨著他起舞,他心湖盈滿大歡喜,人間一切離他而去,只愿起舞。
縱然海枯石爛,天崩地裂,也不能讓他有任何的動搖。
不過片刻,葉片落下,徐翔累倒在地,呼呼喘氣,全身的精氣神,都在舞蹈中流逝,在歡喜中泯然。
這時,又有一片綠葉,落在額頭,徐翔雙目圓睜,猛地從地上彈起,面目扭曲猙獰,只覺怒火滔天。
他拔起一顆小樹,如瘋如魔,將一腔怒火,盡皆傾瀉到眼中所見之物,不論是人是木,皆欲殺之而后快。
不知過去多久,徐翔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仰望藍天,太陽沒有任何偏移,告訴著他,才過去幾分鐘罷了。
徐翔咬緊牙關,“阿無!”聲波擴散,傳出很遠。
“不去看看他?”
山林一切,盡在掌控,李觀云生發徐翔之喜,又激發其怒,將這孩子,玩弄于掌中,卻并未令其喜怒而死。
雖然只有短短幾分鐘,但狂喜狂怒錘煉人心,徐翔又已練氣,他朝進入異人界,當知今日煉心之緣。
“不用了,看到狗娃子,我一定會心里不舒服。”馮寶寶搖搖頭。
方才李觀云運轉七情喜怒,令徐翔身不由己,也施在馮寶寶身上,結果如那夜,難以勾動其心。
徐父徐母這時也匆匆而來,受到指引一般,徑直找到徐翔躺倒的所在。
看到徐翔虛弱,兩人大驚失色,又摸又看,原來沒有大礙,只是力竭而已,抱起徐翔,匆忙離去。
小白蘇醒過來,狐疑的瞄了眼馮寶寶,張開血盆大口,發出一聲怒吼,聲震層云。
“大老虎好像不喜歡我。”馮寶寶莫名其妙,直勾勾盯著小白。
“安靜些。”
小白委屈的趴在地上,一雙虎瞳仍是瞪著馮寶寶,身上的黑紋都有燃燒的跡象。
“你會做什么?”
馮寶寶認真的想了想。“我會洗衣服,還會劈柴,趙姨夸我力氣大,好生養,種地也懂一點點。”
“入我座下,不必做這些俗事,那日聽你會唱歌,唱來聽聽。”
“哦,是趙姨教我的。”馮寶寶說罷,便輕輕哼唱民謠,她的聲音十分清脆,比黃鸝還要動聽,歌聲宛轉悠揚,有一股空靈之氣,令人耳目一新,不過有些遺憾在于,唯有空靈,沒有靈氣。
身側小白聽著聽著,驚奇的望著馮寶寶,喵嗚聲起,竟融于歌聲之中,多了幾分靈氣。
“不錯。”
“還要我做什么?”
看著不諳世事的馮寶寶,確實是個奇怪的女子。
“我讓你做什么,你都會聽嗎?”
“徐叔趙姨把我交給你,我聽他們的話,那也要聽你的話。”馮寶寶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李觀云莞爾一笑,走到馮寶寶面前,看著這個表情認真的女子,亭亭玉立,肌膚勝雪,長發如墨,便吐出四字。
“與我雙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