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丸叔叔見兩人,痛哭流涕:“剩丸,還有你姐姐,你們回來了,叔叔當年對不起你們。”
“叔叔家里已經養不起更多的人了,我們不怪你,嬸嬸和娟子呢?”剩丸姐姐卻是懂事,問起剩丸叔叔。
“她們,都被秋田地主逼死了!”剩丸叔叔一臉懊悔,捶胸頓足。
李觀云見此,心中一跳,‘斗地主!’
剩丸叔叔,似乎也知道這陪著剩丸回來的人厲害,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
原來是秋田地主強占土地,無所不用其極,剩丸叔叔家里幾畝薄田被收去,沒了倚靠,母女二人以死抗爭。
還不算完,秋田地主反倒是賴上剩丸叔叔,隔三差五派人過來要錢,說什么價格給高了,要補差價。
這不,他們后腳剛來,那伙人前腳剛走,正是秋田地主委托補差價的中間商,剩丸叔叔剛還挨了中間商一頓打。
李觀云面色微沉,很快就來到晚上,鎮上燈火逐漸熄滅,四下十分安靜,一高大一矮小,兩條人影從巷中走出。
兩人的衣服,還是白天的樣子,只是臉上蒙了一條面巾,裝備上面,屬實是十分的簡陋。
高大人影,將瘦小人影吞沒,剩丸還有些遲疑,心思單純的問道:“大人,我們這樣好嗎?”
李觀云不以為意。“什么好不好的?”
“我們這是在做賊啊。”剩丸心臟一抽,他雖然生活環境惡劣,但人小膽子也小,還沒做過太出格的事情。
李觀云敲了敲他的腦袋。“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什么叫做賊?”
剩丸莫名其妙。“啊?不是做賊是做什么?”
李觀云伸出一只手,笑道:“正義人的事,能叫做賊嗎?八個字,懲惡揚善,劫富濟貧!”
剩丸頓時大受鼓舞,正是出師有名,士氣高漲,又想起自家老宅,還有想起悲慘的叔叔,頓時咬牙切齒!
他心中激動了老半天,仰頭望去,李觀云雖是面巾蒙面,但眼睛里的正義幾乎快要流淌出來,讓剩丸心中大震。
‘這就是我和大人的差距嗎?’
剩丸握緊拳頭:“懲惡揚善,劫富濟貧。”
李觀云哈哈大笑:“小子有悟性,刀在手,跟我走!”
剩丸愣了愣。“啊?我沒刀誒。”
李觀云笑道:“沒刀懲什么惡,劫什么富,被懲被劫還差不多,我有,小伙子,跟在后面,好好看,好好學!”
剩丸猛點頭,李觀云將他提住,輕巧躍上房頂,梁上君子的手藝,那是無師自通,瞬間大宗師。
這邊的小鎮,治安卻是好了不少,晚上的街道,偶爾還能看到巡邏捕快,也有可能是鬼的傳聞鬧出來的。
不過這當然是難不倒李觀云,縱然提了剩丸,那也是健步如飛,按照地址,很快來到秋田地主家。
豪奢的莊園就在眼前,隨便卸塊瓦片下來,就夠剩丸姐妹這種蟻民一頓美餐。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不論在哪個年代,都是現實的寫照。
兩人趴在墻頭,秋田莊園的戒備程度,遠非小鎮上的巡邏捕快能比,一批又一批身強力壯的家丁來回巡邏。
而每一隊家丁,必有一名領頭人,太陽穴高鼓,手生老繭,目光銳利,一看就是身經百戰的老手。
鎮上鬧鬼的傳聞,也讓秋田地主不惜重金,請來大批武士護衛莊園。
“那是武士。”剩丸心中一怵。
武士和那妓院的打手,全然不是一類人,剩丸甚至覺得,李觀云,就是一個極為強大的武士!
“什么五四六四的,青年節呢?”
剩丸不懂他說什么,但這并不能消去剩丸心中的憂慮。“大人,要不你去吧,我會給你添麻煩的。”
他也很有自知之明,若是暴露蹤跡,這莊園守備森嚴,他必然成為李觀云的累贅。
李觀云卻不在意,提著剩丸,趁巡邏隊伍略有空隙,便像只大雁一樣,躍入莊園中。
然后……秋田在哪里來著?
這莊園占地不下數十畝,房屋錯落,想要找個人,怕是要找到天亮。
囑咐剩丸老實待著,李觀云似貍貓般輾轉騰挪,轉眼就已經消失不見,深入了莊園之中。
‘狗大戶在哪里?’很快進了內院,李觀云四處觀察。
而內院的巡邏更是森嚴,基本是小隊的武士,敏銳的程度,和外院的家丁不是一個層次。
李觀云隱藏蹤跡,忽然聞到一陣若有若無的香味,登時眼前一亮,推開一扇房門,進了屋中。
今夜月光不錯,屋內僅是略顯陰暗,李觀云的目力亦是極佳,看到屋子那頭的繡床上,躺著的妙齡少女。
少女有所察覺,連忙坐起身,僅著褻衣,有些規模的樣子,讓李觀云多看了兩眼。
看到屋中的黑影,少女下意識要叫,李觀云聳聳肩。“你可以選擇大喊大叫,然后我會把你……”
少女又羞又氣,柳眉倒豎,卻也有一番青澀的風韻。“你是誰?”
李觀云在原地不動。“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問,你答,懂?”
少女目光變換,雙手緊緊攥著被子,往上拉了拉,才勉強點點頭。
“你是誰?”
興許是見李觀云紋絲不動,少女狡黠一笑。“我是我爹的女兒。”
“調皮,你爹是誰?”
“我爹是秋田地主。”
“他在哪兒?”
少女昂起下巴。“我說出來,你敢去嗎?”
“少來,快說,不然?”李觀云意味深長一笑。
“你才少來,你不敢動我。”
李觀云不答,目光漸漸肆無忌憚,掃視這少女被子里面的身體,尤其是被子遮不住的白嫩香肩。
少女受不住他如狼似虎的目光,輕咬唇瓣,說出了秋田地主的位置,還使激將法。“你有能耐就去啊!”
“小丫頭。”李觀云搖頭失笑,便向門外。
少女突然出聲。“等等,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
“我是個好人。”
少女不由笑了,小嘴一撅。“你藏頭露尾的,連臉都不敢讓人看見,一定不是個好人,說不定還是個丑八怪。”
李觀云翻白眼,他可是在做正義事業,乃是正義化身,怎么能被人如此侮辱!
少女兩眼眨動。“你敢讓我看一眼你的臉嗎?”
李觀云不由笑了。“小女孩,你的思想很危險啊。”
“你不敢嗎?”
李觀云扯下面巾,微微一笑。“你敢說出去,我會回來打你的屁股!”
說完,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少女嘀咕著。“我怕你不成?”
躺在床上,竟無法入眠。‘好灑脫的男人,身上的氣息,讓人感覺好舒服,長得原來也不丑,還挺俊秀的。’
連忙搖搖頭。“他要對我爹爹不利,我管他那么多干什么?”
少女握緊拳頭,最近鎮上鬧鬼,爹爹不僅請來了大批武士防守,還請來了真園叔叔坐鎮。
“他會不會很慘啊。”少女眼中一陣失神,居然莫名其的有點擔心李觀云了。
李觀云的灑脫,李觀云的調笑,李觀云的秋毫無犯,李觀云的突如其來,不覺間,已經亂了一位少女的芳心。
當然,只是微亂而已,彼此不過生命中的過客,若干年后,化作一段稍微有趣點的回憶。
提著剩丸,直取狗大戶所在的內廳會客間,飛檐走壁的李觀云,心中泛著一股快意。
他自然不傻,主動暴露自己的面容,只是在他看來,不過是一個小小鎮子里,一個小小的地主罷了。
他初悟劍道,正是無所顧忌之時,又何必遮遮掩掩,畏畏縮縮?
自然是率性而為,如兩刃之劍,不滯于物也!
剩丸仰著頭,也敏銳發現了他身上微妙的變化,小小的心靈中,那股子神往,越發深了。
內廳會客間,少女的父親,和一位滿面風霜的中年正在詳談,言語之間,是對于鬼的隱憂。
李觀云沒興趣繼續當梁君,也沒有心情聽他們說什么,他就這么提著剩丸,大刺刺踢開門,出現在兩人視線中。
“你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這里是哪里?”秋田地主面色微變,氣勢十足的呵斥。
而那風霜中年,乃是遠近聞名的武士,腰上掛著一把武士刀,好整以暇,似笑非笑地望著兩人。
剩丸一陣心慌,連忙把頭垂低,生怕兩人記住他的面容,甚至忘了,他面上蒙著面紗。
李觀云放下剩丸,掃過秋田,不多注目,稍微瞟了真園一眼,不得不說,氣勢尚可,風度不錯,像個高手。
面對李觀云隨意打量的目光,真園面目一沉,不怒自威。
想他何許人也,便是秋田大地主,也要奉為座上賓,乃是十里八鄉,有名有姓的大人物!
反觀李觀云,即令蒙面,也看出其毛都沒長齊,居然如此放肆!不當人子!
秋田地主心中暗喜,李觀云闖入,根腳不知,須有人護他。
但真園實力極強,請他出一次手,代價不小,此刻這人放肆,若激怒真園,那就不需要他付出什么代價了。
畢竟是真園自己主動動的手,說兩句客氣話就過去了。
李觀云收回目光,不在意的擺擺手。“秋田地主是誰?”
秋田地主雖驚不亂。“是我。”
“劫富濟貧,懂?”李觀云開門見山,完全沒有掩飾的想法,更沒有虛與委蛇的樣子。
秋田地主一愣,聽聽,這是人話?“劫富濟貧?你,劫我,你知道他是誰嗎?”指了指真園。
李觀云聳聳肩,掃了眼真園。“你是哪位?”
真園深吸一口氣,他乃前輩大德,與劣人計較,平白無故落了身份,他要拿出自身的涵養,和李觀云區分開來。
相信這黃口小兒,聞得他真園之名,必然是兩股打顫,磕頭認錯,但求放他一馬。
“聽好了,年輕人,天木真園,我乃……”
李觀云一副看智障的眼神。“你提你奶奶干什么?”
天木真園欲言又止,“我…”
秋田地主暗中發笑,真園自忖本事,頗為自傲,也不怎看得起他,如今在這無名少年手里吃癟,著實令人噴飯。
“豎子!”真園怒發沖冠。
李觀云倍感委屈,他狂嗎?他一點都不狂好不好,他就是正常表現罷了。
真園一聲大喝,近處秋田地主感覺兩耳轟隆,心里也不得不承認,真園的本事,足夠其人自傲。
說時遲那時快,真園股下木椅四分五裂,他挺身而立,手握刀柄,武士刀露六寸,就要讓李觀云血濺會客間。
就在真園即將拔刀的剎那,卻先有一把刀,刀背輕飄飄的壓在他手背上,武士刀一寸寸歸鞘。
真園雙目圓睜,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他面前的李觀云,口舌打結。“你你你我…”
李觀云似笑非笑。“我什么我?”
一旁秋田目瞪口呆,無法相信真園如此不堪一擊。
真園受目光照面,心中又急又氣,大喝一聲。“你真是沒有武士道精神!我要拔刀與你決一死戰。”
李觀云果然放下刀,真園眼中一喜,眼看就要拔出武士刀,讓李觀云血濺會客間!
“哦,本不想殺你,才阻止你拔刀,你如果想要狗帶,隨便啰。”
真園咽了口唾沫,好漢不吃眼前虧,能進能退真英雄!
找了一把好椅子坐下,“老夫不和你一般見識。”
李觀云忍不住笑道:“你這個人,莫名其妙就要砍人,莫非是看我好欺負?”
“你侮辱我。”
“怎么侮辱你。”
“你說我提我奶奶。”
“我原要說,我乃…”
“這不是你自己說的,對了,你奶奶怎么了?”
真園咂咂嘴,止言又欲。“我…”
一見李觀云似笑非笑的面容,頓時不敢再說,他直到現在,也無法理解。
李觀云怎么一下就到了他的面前,也未能看清,那一把普通的刀,如何壓上他的手背?
也許不用那么復雜,只有一個原因,這少年,比他更強,強到他甚至不能在這少年面前出手的地步。
真園做武士多年,名利雙收,正是享福的時候,沒必要為了莫名其妙的理由,把自己給搭進去。
‘我堂堂身份人,不和他計較。’真園心中默念,以安慰悸動的心靈。
李觀云眼一橫,“喂,那邊那個,看戲看夠了沒有?劫富濟貧,還要我說第三次嗎?”
秋田地主滿頭大汗,“大人請稍等,家中錢財需要調度。”
李觀云不以為意,隨便找了把椅子坐下。“快去快回,不要讓我等太久,我還得回去睡覺,別耽誤我休息。”
‘這個態度,這目中無人、理所當然的態度。’
真園心中再度震顫,如此放任秋田地主下去,就不怕搞些陰謀詭計,帶上一堆人來對付他么?
真園自問,如果是自己,不會任由秋田地主離開的。
這位少年,若非初出茅廬,不諳人心,那就是有著絕對的自信,那是一種強者的氣度,不懼弱者的任何陰謀。
‘秋田,你可不要搞事情啊。’真園心中默念。
真園不禁問道:“你這是什么刀?”
李觀云笑道:“刀?我用劍的,只是劍還沒到,拿把刀湊數。”
“不說就不說,何必搪塞我?”真園扭過頭,打心眼里認為,李觀云是故意不想讓他知道,不給他身份人面子。
“哈,看你好像不服氣的樣子,要不來試試?”李觀云不以為意道。
劍道之初,為利劍。
利劍之道,有快、準、狠三字。
此刻他已經得了快之一字,故以能在真園反應之前制住他,但李觀云還不怎么痛快,想和真園過兩招。
真園連連擺手。“我年老體衰,體力不如從前,和秋田地主商討半夜,早就倦了。”
又緊張看著李觀云,生怕他來一手逼宮。
好在李觀云也沒有強求,真園放下心來,又等了片刻,猶豫道:“你是不是鬼殺隊的……”
李觀云奇道:“鬼殺隊,什么鬼殺隊?”
真園諱莫如深:“沒什么。”
這時秋田地主也去而復返,手上拿著兩個包裹,遞了過來。“大人,請收下。”
李觀云沒再問,掂量幾下,滿意點頭,見秋田一臉賠笑,也覺乏味,本來還以為會有兩個高手阻攔他正義事業。
雖然現在只有一把刀,卻也勉強能當劍用,可以和高手切磋一下,長進劍術,可惜算盤落空,莫得高手呀!
正要離去,一掃剩丸希冀目光,李觀云暴喝一聲,“好一個秋田地主,魚肉鄉里,欺壓良善,該當何罪!”
秋田兩股一震,求助的目光望向真園,真園咳嗽一聲,“這位……嗯…這位少年小英雄……”
“無關人等,不要插嘴!”
真園一攤手,回了秋田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李觀云單手握刀,秋田魂飛天外,一骨碌跪在地上,硬著頭皮。“大人,小人做正經生意,哪里會欺壓良善?”
李觀云不假思索,說出白天被建成宅院的那一塊地,秋田連忙解釋,稱主人長期未歸,收為公有,由他買下。
走的都是合法渠道,光明磊落,算不得占人田地,和魚肉鄉里更是不沾邊。
同時秋田鄭重表示,對李觀云十分敬服,當場就讓管家拿出那座宅院的鑰匙以及地契,說什么也要塞給李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