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你們這只會傷害弱小的惡人!”憎鬼這時也趕來,看到本體受襲,大吼一聲,端是強詞奪理。
“弱小?惡人?你這個鬼,在說我們?”密璃驚呆了,憎鬼的腦回路,簡直讓人無法相信。
“血鬼術·無間業樹!”憎鬼身后太鼓響起鼓點,他面前的地面,土石不斷拱出,如同有一群野豬在地下放肆。
大量的樹根糾纏成木龍,朝著李觀云兩人撲來,憎鬼目光陰冷,只要李觀云砍不下本體的腦袋,必然受到攻擊。
而半天狗的本體,腦袋是數一數二的硬,在上弦之中,屬半天狗的腦袋最為堅韌,休想砍下來!
“呃啊,為什么,為什么要殺我?”數寸的半天狗本體,這時也突然暴動,目中恨意滔天。
一頭全新的鬼,瞬息生出,是半天狗保護自己的最后一張底牌,恨鬼,實力更在憎鬼之上,但輕易不會現身。
唯有半天狗遇到生死之危的時候,才會召喚出恨鬼護體,此刻那恨鬼二話不說:“血鬼術……”
“哪里那么多廢話。”李觀云輕笑一聲,明劍一陣,木龍便平息了,恨鬼還沒來得及放出血鬼術,也漸漸模糊。
半天狗的身體,一點一點消弭,密璃錯愕的看著他,明明方才不是斬不下惡鬼的腦袋嗎?
李觀云笑了笑:“上弦之肆罷了。”
密璃輕咬唇瓣,這個男人,強大的姿容,已經深刻進她的心中。
而李觀云卻是不怎么在乎,他是刻意留了全力,在他的眼里,還沒有斬不下的鬼腦袋。
“時透君,他那邊也有鬼在襲擊!”密璃這時想起什么,連道。李觀云微微點頭,兩人一前一后,離開此地。
村落邊角,冒著煙的木柱下,傳出微弱的呼救聲,李觀云明劍一揮,破開土石,看到里面頭破血流的小鐵。
密璃連去將他扶起,小鐵看到李觀云,眼淚撲簌落下:“李顧問,救救小銅,他被一個鬼抓走了。”
李觀云微微頷首,密璃便帶著小鐵,朝著另一處打斗聲行去,而行到半途,聲音突然中止。
那場中,立著一個魁梧壯碩,一身魚鱗,下身似蛇,完全就是一個怪物的鬼,發覺到三人,那鬼轉過頭。
“尿壺。”李觀云眉目輕皺,這個鬼雖然變化極大,但他一眼就認了出來,是在鬼宅中見過的尿壺。
“玉壺,是玉壺,不是尿壺!”
玉壺正是高興,李觀云尋上門來,省得他去尋找,但一聽到尿壺,三尸神暴跳。
李觀云不以為意,玉壺更怒,小鐵這時發出微弱的聲音:“就是,你這個怪物,你把小銅他們藏在哪里?”
玉壺聞言,目光從李觀云身上移開,若有所思,邪邪一笑,從背后掏出個壺來:“他們都成了我的藝術品。”
“小鬼,你說的是哪個?你想不想也成為我的藝術品,可以傳承萬代,千古流芳!”玉壺志得意滿的介紹。
而小鐵看到玉壺掏出的壺,雙目赤紅,就要沖上去和他拼命,好歹是密璃把他拉住,才沒有讓他莽撞。
密璃目光望去,也覺心中一寒,那壺中插滿殘肢斷臂,男女老少皆有,又組成一個意義不明的形狀,讓人惡寒。
小鐵呼呼喘氣,玉壺反倒是狂笑起來,李觀云略掃藝術壺一眼,不多在意,目光掃視,看到被困住的無一郎。
無一郎被玉壺的血鬼術制住,現在正憋在一個大泡泡,里面裝滿了水液,他正嘗試著破開水泡。
但水泡十分柔軟,日輪刀無法建功,兼之不能呼吸,也用不出呼吸法,只能被水泡困在,乃至于活活憋死。
玉壺怪笑道:“我可是等了好久,終于等到無慘大人要殺你,你的手腳,挺適合插壺的,送給我怎么樣?”
小鐵怒氣勃發,密璃眼中也有些擔憂之色,李觀云擊殺上弦之肆,現在還有余力擊殺上弦伍嗎?
對此,李觀云淡淡一語:“聒噪。”
玉壺當即大怒:“血鬼術·千本針·魚殺。”他身為上弦之伍,自然也不是浪得虛名,血鬼術不可小覷。
大量可愛的金魚憑空出現,睜著圓鼓鼓的大眼睛,一齊望向李觀云,魚嘴卻是張開,吐出暴雨般的毒針。
這毒針中蘊含神經毒素,但凡被刺中,就會中毒,造成肢體上的麻痹,變成玉壺插壺的好材料。
李觀云一動不動,玉壺喜不自勝,而兩人卻面色微變,小鐵心如擂鼓,密璃已經抽出日輪刀,她還有一戰之力。
李觀云搖搖頭,他已經感應到了,目光恢復三分清明,見無數毒針刺面,迫近體表,于是隨手一揮。
一股狂烈的劍風,如同萬軍壓境,那即將建功的毒針,頓時飛向遙遠的天空,而金魚也紛紛絞成肉碎。
小鐵忍不住想要歡呼一聲,李顧問一定會給小銅他們報仇,密璃也放下心來,不愧是李觀云!強大至極的男人!
玉壺眼中一驚,李觀云竟然這么厲害?他念頭剛起,只覺劍風割面,又見李觀云冷淡雙眼,頓時魂飛天外。
“血鬼術·陣殺魚鱗!”玉壺尾巴一挺,以極高的速度反復跳躍,小鐵目中模糊一片,密璃也看不清楚。
玉壺心中暗思,他這陣殺魚鱗,速度極快,不管是用來迷惑對手,還是用來攻擊對手,都是十分有力的血鬼術。
殊不知李觀云心頭一哂,竟然跟他比速度,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寫,隨意一劍,便截住了玉壺的身軀。
玉壺痛叫一聲,尾巴已然消失不見,他雙目圓睜,不敢相信李觀云竟然如此厲害:“血鬼術·一萬滑空粘魚。”
眨眼之間,他取出十個刻著粘魚紋的壺,每個壺中,都有一千條滑空粘魚。
這些粘魚,是他血鬼術所化,能在空中短暫的飛行,聽從他的指令,撲向他鎖定的對手。
滑空粘魚,悍不畏死,數量眾多,一旦接觸到對手,如同被惡鬼貼身,口中的利齒,必將啖盡對方的血肉。
而如果用武器將粘魚斬殺,那么效果會更好,因為這些粘魚,體液帶有劇毒,皮膚沾上一點,就是萬劫不復。
密璃帶著小鐵連忙退離,一萬條粘魚數目眾多,她回頭一望,李觀云已被粘魚淹沒,心中大急,放下小鐵來援。
玉壺也是得意洋洋,這一萬條滑空粘魚,可謂是他的殺手锏,李觀云應該是知道有毒,所以沒有擊殺。
但如果不擊殺,又難免被包圍,咬下血肉,是以這血鬼術毒辣異常,讓人顧左右而失他,橫豎都要中招!
密璃持刀殺向魚群之中,救援李觀云,但眼角余光一掃,動作頓時定住,面上匪夷所思。
玉壺還納悶呢,這女人身材不夠干瘦,不好插花,正尋思著干掉李觀云后,吃掉補充一下體力。
見她要沖進粘魚之中,心中還可惜,怕是輪不到他,要被寶貝魚兒吃掉,可她突然停住,面上的表情怎么回事?
玉壺悚然一驚,也算是后知后覺,這才發現,那粘魚將李觀云淹沒,但李觀云的人在哪兒?
一群吃土的魚兒正和他叫苦,玉壺卻覺后背寒意直冒,哪怕他皮膚上已經沒有汗毛,只有魚鱗。
此刻,也覺得后背的魚鱗,全都豎立起來,亟待回身,忽聽:“知道無慘為什么要派五大上弦來殺我嗎?”
“我……”玉壺張口結舌,話音卻卡在喉嚨里,因為他的喉嚨,有一半,已經被明劍割開。
他身上滑溜溜的魚鱗,并不能阻擋明劍的鋒芒,哪怕他脖子難砍的程度,僅在半天狗之下。
“你不用回答,我來告訴你,因為只有這樣,才有可能殺了我,而你,尿壺,你并非是帶著這個可能性的鬼。”
話音淡下了,玉壺的腦袋滾了下來,恍恍惚惚之間,看到那鍛刀人之村中,一處房屋的屋頂,一條雄壯的人影。
李觀云面色淡淡,無一郎的血鬼術也破去,他走到李觀云身邊,看著玉壺逐漸消失的尸首,一言不發。
密璃也走了過來,芳心劇烈跳動,兩大上弦死在他手中,如此戰績,整個鬼殺隊數百年不曾一見。
小鐵哭哭啼啼的,他很感激李觀云為他的同伴報仇,但看了眼那壺中扭曲形狀的殘尸,卻怎么也笑不起來。
“密璃,無一郎,組織村里人撤走,小鐵,堅強一點。”李觀云輕描淡寫的說著,目光卻望穿了重重黑夜。
無一郎不答,密璃點頭,小鐵正要反駁,哪里是能堅強一點就能堅強的,然而剛抬起頭,看到他的目光。
他雖然站在這里,但目光卻不在此方,小鐵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看到那條身在遙遠,卻幾乎逼迫而來的黑影。
“李觀云,這,他是誰!”密璃這時也發現了,一股寒意幾乎將她凍僵。
無一郎握緊日輪刀又松開,無法擺脫那一份恐怖,那條人影帶給他的壓力,比眼前的李觀云更甚。
“上弦之一·黑死牟。”言罷,已是飄然而去,徒留三人,神色惴惴,滿心不安。
村內的火,已經滅了,救火的村人,正是忙碌,但有幾個劫后余生的小孩,看到了那唯一完好屋頂的人影。
人影下面的屋子很奇怪,可能是村中唯一沒有起火的房子了,并且屋子里面,偶爾還能聽到叮叮當當的打鐵聲。
孩子們記起來,這是村中最厲害的鐵匠,鋼鐵冢瑩的屋子,而那條人影也很奇怪,像一塊沒有感情的石頭。
“是鬼,是惡鬼!”有個小孩大叫一聲,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抄起石頭,就砸向那個人影。
石頭帶著呼嘯的風聲,孩子含怒一擊,也是可圈可點,然而飛到半空,石頭便成了兩半,斷口光滑如鏡。
人影似乎微低了下頭,便聽到數聲物體落地的聲音,而這聲音,將一些村人驚醒,便聽驚呼、痛哭、大叫交纏。
村民群情激奮,不僅朝屋頂扔石頭,還扔鋼叉,丟柴刀,更有甚者,力氣大點,將鐵錘都扔了出去。
然而無一例外,皆不能近那條人影,興許是太過嘈雜,一條丈長的劍光,朝著人多的地方砍去。
劍光刺目,眾人面色狂變,想逃卻是來不及,那劍光實在太快了,是碾壓一切的光!
不少人已經等死,閉上雙眼,身體割裂的痛楚沒傳來,反而聽得一聲淡淡的‘叮’,同樣一條人影,立在眼前。
“李顧問!”村人大呼,李觀云并不回頭:“都走吧,走得越遠越好。”言盡于此,一躍,上了屋頂。
兩人相對而立,沉默,良久。
無一郎和密璃也趕回村中,組織村人撤退,很快這里,就恢復了寂靜。
當然,不是十分的靜謐,總會有偶爾的打鐵聲,破壞這份幽靜的氣氛,但兩人,都有默契的不理不顧。
不遠處,密璃組織了最后一批村人撤退,目光望向那屋頂仍是僵持的兩人,目光中,分外苦楚。
“甘露寺姐姐,李顧問一定會贏,他會殺掉那個鬼的!”小鐵攥緊拳頭,面上是對李觀云毫不保留的信心。
一旁無一郎目中微有波動,密璃卻是笑了,笑得很苦,會贏嗎?上弦之一,五百年的猛鬼,實力深不可測!
她心中跳動愈烈,不由浮現出李觀云音容笑貌,生出一股沒來由的信心,是的,他一定會勝,毋庸置疑!
然而很快,這信心就被上弦一的恐怖擊垮,密璃站在原地:“小鐵,大家都安全了,你也快跟著走吧!”
“你們不走嗎?”小鐵若有所覺道。
密璃蹲下去,微微笑道:“我們是鬼殺隊的,不殺鬼怎么行呢?”
“那你們一定要小心!”小鐵猛點頭,他是很相信鬼殺隊的厲害,無論多厲害的鬼,都會被鬼殺隊殺掉。
而他自己也明白,他不能留在這里,于是很快就走了,在安全的地方,等候三人的好消息!
無一郎目光望來,密璃微微點頭,無論如何,他們都沒有撤退的道理,即便無法插手這種戰斗,也要力所能及!
屋頂上,火光早已消失,今夜無月,夜幕沉沉,如同壓在心頭,讓人喘不過氣來。
黑死牟面無表情,他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出手,是李觀云氣息隱藏的太好,不然也不會等弦四弦五死后才露面。
而現在,感受到李觀云身上的氣息,黑死牟意外之余,又覺理所當然,他一直是一匹黑到不能再黑的黑馬。
“很好。”黑死牟淡淡道,確實是很好,李觀云竟然入了通透世界,著實有些出乎意料,卻也合他心意。
不入通透世界,壓根不在一個層次上,那樣的戰斗,他沒有絲毫的戰意,只是麻木的完成無慘的任務罷了。
“過獎。”李觀云目光清明,輕笑,直到此刻,他才端正,弦四弦五,也不能讓他有什么戰意,實在是太弱了。
殺戮弱者,他自來無甚猶豫,但太弱的敵人,著實寡淡,了無滋味,而心眼領悟,他的目標,也正是黑死牟!
黑死牟端詳他片刻,微微頷首,緩緩拔出了鞘中的刀,他的刀,亦是一把名刀,名為:虛哭神去。
刀身、刀柄,遍布密密麻麻的眼睛,足以使人頭皮發麻,李觀云看著那些眼睛,也想起了黑死牟的鬼面。
他的鬼形態,和人無異,不會有暴漲的肌肉,也不會生出鬼角,只是多了兩雙眼睛,和刀身上的眼紋類似。
他緩緩拔刀,面目肅穆莊重,動作一絲不茍,李觀云靜靜等待,等他終于拔出刀來,明劍一跳挑,頭顱輕點。
黑死牟面無表情,從李觀云的臉上,移到他的明劍上,六雙鬼目也未開:“裂了。”
“是的。”李觀云哂然一笑,明劍上的裂紋如此醒目,仿佛下一秒就將破碎,這把寶石鑄成的劍,接近盡頭。
這可真不是一個什么好預兆,李觀云聳聳肩,黑死牟淡淡道:“我自無慘大人所得血鬼術,在這刀中,不損。”
他的刀,原是名刀,跟隨他成為鬼后,由于他本身實力極強,血鬼術不過錦上添花,便用以強化虛哭神去。
是以他的佩刀,也和鬼類的軀體一模一樣,不會損壞,哪怕斷裂,也能很快復原,是不滅的刀。
李觀云一笑,又聽叮叮當當的聲音,打破了兩人間的相峙的氣勢,一把寶劍,正在兩人的腳下,即將面世。
“我可以等。”黑死牟持刀不動,渾然不露一絲氣息,如同一尊雕塑,讓人相信,他可以站在原地,不計歲月。
“不必了。”李觀云卻謝絕了這一份好意,明劍自上而下,自左而右,如鏡劍面晃動,似乎未曾變化。
“你不愛你的劍。”黑死牟目光微瞇,李觀云的明劍,即將壽終正寢,新劍也在鑄造當中,卻不愿放下舊劍。
李觀云灑然一笑:“再好的刀劍,也有損壞的一天,這是它的宿命,不是嗎?”
黑死牟目露思索,李觀云朗聲道:“用劍則死于劍,利劍則損于戰,豈非理所當然?”
黑死牟面上一肅,名劍蒙塵,埋葬無窮光陰之中,與其化作一抔黃土,還不如在執劍者的手中,碎掉來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