協和醫院急診,
一通電話打破了黎明的寂靜。
鈴鈴鈴
“這里是協和急診。”
“好的,我們馬上準備!”
護士長接到電話,神情立刻沉了下來,掛了電話后飛快的跑到辦公室。
“崔醫生,高速發生車禍,兩個重度昏迷,一個多處骨折,15分鐘到。”
“通知重癥、骨科、腦外、大內和神外,開放綠通,搶救室、手術室準備!”
值班的一個中年女醫生聞言瞬間站了起來,幾乎習慣性的指揮起來。
這個時候的車禍,還是在高速上。
經驗告訴他們,這絕對會要人命!
“重癥,好的,我馬上過去。”
重癥醫學科,秦風接起電話,是急診打來的,
“小文,把林醫生叫起來,我去急診。”
“好的秦醫生,我馬上去。”
說完,秦風拿起白大褂一抖,利落的穿好,將聽診器掛在脖子上,立馬沖出了辦公室。
喂嗚喂嗚喂嗚
兩輛120急救的車拉響鳴笛,沖進了醫院大門,沿著急診綠通狂奔。
吱呀!
刺耳的剎車聲傳來,車穩穩的停下。
“快快快!”
急診的醫護推著擔架床趕了過來,車門打開,患者剛被推下來眾人就頓時頭皮發麻。
整個床上全都是血!
青年的警服已經中間剪開,胸前的警號被鮮血浸染的幾乎看不清。
“過床!”
護士長高聲喊道,“1、2、3!下一個!”
“快送進搶救室!”
“這個患者被貨車車頭壓到了半個身子,失血嚴重,路上多次室顫。”
跟著的急救中心醫生滿手失血,大口大口喘著氣對急診醫生簡述情況,
“這個是大車司機,心梗猝死,頭部和胸口骨折,失血嚴重,多出開放性傷口”
“好,我知道了。”
崔醫生點點頭沖進了搶救室,里面醫生和護士已經開始做急救。
“室顫!除顫儀!”
“150J,充電!”
“離床!”
“1mg腎上腺素靜推。”
床上的青年身體布滿了紫紺,毫無意識,隨著醫生劇烈的心臟按壓口中不斷滲出鮮血。
“其他科室的醫生到了嗎?”
崔芳滿臉緊張,瘋狂的按壓搶救,高喊道。
“到了!”
“給他先做檢查,骨科準備手術!”
“200J充電。”
“離床!”
“再來一次!”
“離床!”
搶救室的兩張床上,幾乎同時在進行除顫了搶救,鮮血順著患者的胳膊、指尖、不斷滴落在地上。
護士這邊也已經迅速開通雙靜脈通道,補液和血漿直接開到最大。
滴滴滴
終于,三次除顫后青年恢復了微弱的心跳,但情況很不好!
“快給他做床旁B超、胸部和腦部CT,拉心電圖”
崔芳估計不上滿手的鮮血,說完后急匆匆走出搶救室。
會議室內,
15分鐘,所有的檢查報告全都出來了。
“各位,看看吧。”
崔芳將CT圖放到屏幕上,眾人神情立刻沉重了起來,
“患者張軼,男,26歲,京城高速交警,晚上巡邏遇到大車司機突發意外,因為無法喚醒,所以強行用車截停,但貨車因為撞擊防護欄側翻。
兩輛車發生了劇烈的撞擊,貨物散落下來砸中了警車,造成嚴重受傷。”
秦風瞳孔猛縮,心臟一抽。
完了!
腦部出血嚴重,胸腔里也有大量出血,半邊的肋骨粉碎性骨折,應該是嚴重傷害到了內臟。
通過CT來看,左肺超過三分之二破碎,一片模糊。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心臟應該沒有受損,否則人來的路上應該就沒了。
“家屬聯系了嗎?”
沉默片刻,腦外的主治醫生問道。
“已經通知家屬了。”
急診科崔芳點點頭。
“這個我們也無能為力了。”
腦外率先搖了搖頭,無奈的嘆了口氣。
聽到這話,其他科室的醫生也一言不發。
這么嚴重的傷,確實沒有希望救回來,更何況腦死亡已經成為定局,只是時間問題。
“秦醫生。”
崔芳目光停在了秦風身上。
重癥醫學是最后唯一可以保命的底線,只有他們可以吊命。
“8個小時。”
秦風沉吟數秒,緩緩道出一個時間,
“患者目前的情況來看,生命體征很微弱,臟器已經失去功能,就算是送上臺,也撐不住半個小時。
如果現在上機器的話,還能多撐一會兒。”
話音落下,不少醫生默然頷首。
所有人都同意他的意見!
現在這種情況如果強行吊命還能多活幾個小時,一旦上臺,死亡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好,我知道了。”
崔芳聞言沒有在繼續追問,其實她也明白,隨后換了另一個患者CT和檢查報告。
大車司機,腦出血,心肌梗死,目前情況比前一個還好一些。
這個還有一線希望,不過腦部也有三毫米的出血,現在手術人還能活。
另一個年齡大一些的由骨科和肝膽內科上臺,問題不大。
快速確定好手術方案,兩名患者立刻被送到了手術室,開始緊急手術。
會議結束后,秦風給重癥打了個電話,安排無菌病房和循環系統來維持生命體征。
走進搶救室,看著床上警服尚未脫下的青年,和自己差不多大。
心中暗自嘆了口氣,神情平靜的走了出來。
這種事情在醫院太多了,生死早已習慣,但還是很難過。
“醫生!醫生!我求你救救他啊!”
剛踏出搶救室,就聽到不遠處的走廊里傳來男人帶著哭腔的哀求聲,
“他才26歲,他剛剛生完孩子啊!
要不是因為貨車上裝的是煙花,他也不會開車去把車攔下來,醫生你一定要救活他啊!”
噠噠噠噠
就在這時,急診大門口傳來一陣混亂的腳步聲。
一個年輕的女子懷里抱著孩子,身邊跟著約莫50左右的女人,滿臉慌亂跑了進來。
“醫...醫生,我老公他在哪?他怎么樣了?”
女子見秦風站在門口,一把拉住他問道。
“你老公叫什么?”
“張...張軼。”
聽到這個名字,秦風心頭一沉。
果然是家屬!
他看了一眼女人懷中依舊沉睡的嬰兒,不知道怎么開口。
“你們先別著急,跟我過來。”
秦風帶著他們來到急診的辦公室,“我給你們去叫醫生,稍等。”
很快,崔芳把跟著急救車一起趕來的民警也帶到辦公室。
過了不到10分鐘,又有一輛高速警車開入醫院里,從車上下來三個民警沖向急診。
而此時,急診辦公室的走廊里已經響起老人痛苦的哭聲。
兩個小時后,
天亮了。
重癥醫學的會議室里,張軼的家屬、單位的幾個領導都在。
孟大為昨晚接到消息后,天還沒亮就趕到了醫院。
此時的張軼在ICU的監護室里吊命,秦風是他的首位主治。
“患者現在的情況確實無法進行手術,我們已經盡力了。”
孟大為無奈的說道,
“目前的情況,患者雖然還有生命體征,但最多只能堅持5個小時。”
話音落下,滿屋沉寂,只有一道嬰兒輕微的咿呀聲。
患者愛人和母親兩眼已經紅腫的像兩顆核桃,三位領導只覺得嘴里發干,不知道說什么。
“張軼是個好青年,好警察。”
一個身著警服的中年男人嘆了口氣,沉聲道,
“這次如果不是他以生命作為代價,將貨車強行攔下來,一旦發生爆炸后果會更嚴重。”
“是啊,我們的現場報告里,貨車上滿載的全是大型煙花,而且車里還有超過150升的汽油,一旦撞擊側翻,發生爆炸,后果不堪設想。
張軼是英雄!”
聽到這話,女子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珍珠,埋著頭不斷抽泣。
咚咚咚
就在此時,
辦公室響起了敲門聲。
秦風起身打開門,發現是林海,一臉著急忙慌。
他趕緊走出去,把門關上。
“怎么了?”
“秦風,你看看這個。”
林海遞給他一個文件,“這是陜南省仙陽市第一人民醫院發來的。
今天早上,張軼的病歷剛同步上去,醫務處就接到了他們的電話。
張軼兩年前曾經簽署過遺體捐獻同意書,而他和仙陽市的一個19歲心衰晚期患者完全匹配,所以他們想托我們問問,能不能爭取家屬的同意,救救這個孩子。
那邊的時間也不多了!”
“遺體捐獻?”
秦風聞言楞了一下,旋即陷入沉默。
張軼的死亡已成定局,但如果可以的話,一個人離開的同時,卻可以讓另一個人獲得新生。
不過這個及時患者本人生前簽署了遺體捐獻,死亡之后也要得到家屬的同意。
否則醫院是不能私自處理患者遺體,這是犯法的!
秦風想了想,目光逐漸堅定起來。
“好,我知道了,我爭取家屬的同意!”
“辛苦了,那邊急著回復。”
林海點點頭。
秦風轉身打開門,走了回去。
這邊是一位警察英勇犧牲,那邊是等待新生的學生。
“兩位家屬,患者現在的情況最多還能堅持5個小時,但其實意義不大。”
他坐在兩人對面,平靜的開口道,
“不過張軼生前有一件事不知道你們是否了解。”
“什么事”
張軼母親立刻問道,兩人噙著眼淚死死望向他。
“他簽署過遺體捐獻同意書。”
秦風聲音有些低沉道,
“我們剛剛接到陜南省仙陽市第一人民醫院的消息,那邊有一個19歲的大學生,是嚴重心衰的患者,撐不了太久了”
“不行!你們敢動我兒子一根汗毛,我就一頭撞死在這!”
話音未落,張軼的母親頓時怒吼道。
秦風被打斷,沒有繼續說下去。
這種情況他已經猜到了
勸說家屬同意捐獻遺體,比救人還困難萬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