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神楊戩,亦稱灌口神。尊號清源妙道真君、英烈昭惠靈顯仁祐王,肉身成神,乃是天庭第一戰將。
此時他一口叫破神荼、郁壘的身份,二位鬼帝哪里還會有半點懷疑?頓時喜道:“果真是郎君神,原來你躲過了天人五衰大劫,當真是再好不過!”
幾位府君也一一上前,通報了姓名。楊戩卻顯得極為倨傲,只是微微點頭,并不把這些府君放在眼里。
眾府君都在暗暗皺眉,二位鬼帝更是神色尷尬,當下一左一右上前,執了楊戩的手臂,迎進酆都城中。一路上敘說往事,漸漸談得投機起來。
車隊也跟著一路粼粼入城。席方平跟在馬車后,心中卻是極為惶恐。
他原先跟著二郎神,只是為了替父親伸冤,如今見到那青年確實是位高權重,卻與幽冥神明談得如此興致,不由得暗暗想到:“自古官官相護,我指望這位老爺替我伸冤,看來也不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心中凄凄慘慘,正要尋機離去。
卻聽到前面的二郎神君開口道:“今日此來,卻是為了一樁冤案!”
席方平不由得一愣,只見二郎神轉身招手道:“你來——”
他一時慌亂失措,渾渾噩噩的上前,二郎神淡淡的說:“這兩位鬼帝,都是急公好義、本性剛正之人,你有什么冤屈,只管說來。”
席方平一咬牙,也不管“鬼帝”是什么官職,當下竹筒倒豆子一般,將自己的冤情一一講來。
神荼、郁壘二人聽得面面相覷。神荼皺眉道:“包黑子一向公正嚴明,竟然也會徇私枉法?此事……此事頗有些疑惑……”
郁壘卻比兄長心細得多,他搖手阻住神荼,和和氣氣的問道:“你說是閻羅王斷案不公,對你用刑。可知是哪一位閻王?”
“哪一位?”席方平不由得一愣,吶吶道,“閻王還能有七八個么?”
二郎神在旁邊聽得分明,隨口解釋道:“你有所不知,地府中閻王共有十位,稱為十殿閻羅,上古時期曾同為一人,如今卻是分列十人。只是我數萬年不曾來過地府,究竟是哪十位閻君,本座卻也不識!”
聽得二郎神隨口說出上古秘辛,神荼、郁壘對視一眼,心中對二郎神的身份更是信了個十足。
席方平鬧了個張口結舌,回憶半晌,期期艾艾的說了那位閻君的外貌。
神荼、郁壘越聽越是驚訝,神荼喃喃道:“這不是卞城王嗎?他……他怎么會做出這般不智之舉?”
二郎神詫異問道:“如今的卞城王,不知是哪位高人?”
郁壘搖了搖頭,嘆息道:“第六殿的卞城王,乃是北魏名臣畢元賓得道。此人德高望重,執法嚴正不阿,嫉惡如仇。他竟然做出這等事來,著實讓我等難以相信!”
到了這個時候,席方平索性豁了出去,叫道:“大人若是不信,只管叫那些城隍、判官、閻王前來對質!我父親至今還被關押在牢獄中受苦,不得脫離!”
神荼、郁壘半晌作聲不得,二郎神君見狀,冷冷的說:“也不讓二位為難,咱們帶著此人上殿參見酆都大帝,屆時自有分曉。”
兩位鬼帝對視幾眼,也只能點頭答應下來。
幾人一路迤邐而行,神荼卻失去了談話的興致。郁壘只得與二郎神閑談幾句家常,不至于冷了場。
郁壘忽然想起一事,左右看了幾眼,問道:“顯圣真君,為何不見細犬?”
二郎神臉色微微一變,神色變得有些不自然起來,搖頭道:“細犬卻沒能熬過去,如今……如今……唉!”
他一聲長嘆,神荼、郁壘只當是哮天犬沒能渡過天人大劫,心中黯然:“也對,二郎神君與哮天犬最是親密,如今哮天犬死了,難怪郎神君一副死人臉,對幾位府君愛理不理……”
幾人帶著席方平來到酆都大殿,帝君崔鈺瞇縫著眼睛,見神荼郁壘微微點頭,確認了二郎神的身份,這才起身相迎,大笑道:“久聞顯圣真君的大名,可惜一直無緣得見。想不到如今末法之時,反而一見尊容,可喜可賀!”
“好說!”二郎神不動聲色,抱拳行了一禮,朗聲道,“見過酆都帝君!”
他動作雖然無禮,眾人卻并不奇怪。
這位楊二郎一直都是這個性子,就算是在玉帝面前,也不過是唱個喏就算了事。如今正兒八經的抱拳行禮,反而是給足了崔鈺的面子。
眾人分賓主落座,有陰兵送上茶水。楊戩也不喝茶,徐徐道:“說來也是楊某的不是。昔日在下年少輕狂,獨居灌江口,極少與同僚走動。如今天道式微,卻反而想起了當年金戈鐵馬、征戰沙場的日子。”
一番話,聽得眾神連連點頭。
二郎神的大名,當真是如雷貫耳。誰都知道他心高氣傲,又與玉帝起了沖突,負氣出走。放著天庭元帥不做,卻甘愿屈身灌江口,當一個小小的水神。并且放下話來,今生只聽調不聽宣,連玉帝都拿他沒有辦法。
他頓了一頓,輕嘆道:“這數千年來,看著昔日的袍澤、好友一個個熬不過天人之劫,先后兵解、尸解轉世,如今天下之大,竟然沒有剩下幾個熟人。”
“如今靜極思動,因此帶著幾位老兄弟行走天下,訪親探友。想起陰司地府中,還有幾位曾經的友人,故而冒昧拜訪,還望諸位不要見責!”
說到這里,楊戩起身朝眾人行了一禮。眾神也紛紛還禮,答道:“真君客氣了!”
寒暄幾句,楊戩正色道:“卻不料本座前來之時,卻遇到一件冤事,特來向諸位請教。”
不等楊戩說完,閻羅第六殿的卞城王已經起身立起,長嘆道:“此事與他人無干,皆是我之過也……”
大殿外,林白軒隱身斜斜靠在飛檐上,好奇的打量著楊戩帶來的車隊。
“奇怪了,怎么二郎神的手下,混入了一堆大小妖怪?”
那數百從人,都被安排在殿外廣場上等候。林白軒睜開神眼看了幾眼,剎那間看破本相,越看越是奇怪。
“牛、狗、豬、蛇……”
他思索片刻,忍不住失笑自語道:“啊,我倒是忘記了,楊戩曾經殺了梅山七怪,除了通臂猿袁洪混了一個四廢星君之外,其他六個妖怪卻不記得去了哪里。看來都被二郎神收服了……”
一想到“梅山七怪”,林白軒反而來了精神,神目如電,將那些妖怪一一看了過去,只覺這些妖怪修為并不高,似乎和傳說中大破周軍的實力并不相稱。
“啊……這里還有兩只小狐貍。”
車簾掀動,林白軒眼尖,一眼見到車駕里坐著兩個美貌狐女,呵呵輕笑道:“原來這二郎神也是個喜好美色之人……”
不對——他腦中電光火石一閃,忽然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