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寂靜無聲,過了一會兒,又響起了咚咚的敲門聲,李東池反手拔出長劍,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從門縫中向外張望,外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見,但是敲門聲還在繼續。
聽得敲門聲斷斷續續響起,李東池突然呼啦一下打開大門,卻見門外空空如也,并無半個人影。呆立半晌,只覺得頭頂有一桶冷水直潑下來,全身汗毛情不自禁的倒豎起來,頭皮根子都在發麻。
天底下哪里有這樣的怪事?光聽到敲門聲,門外卻連一個人都看不到,哪怕是動作再為敏捷的人,這門外空空蕩蕩,要躲也沒地方躲藏。
“怎么回事?”李東池愣了一會兒,高聲叫道,“你們在院中發現了什么?”
“回少主的話,沒有發現!”一個在院中巡查的家丁叫道。
“都過來!”李東池吩咐在院中巡查的家丁守住門口,卻再也沒有聽到有敲門聲響起,李東池喝了幾杯茶,心中也是疑心大起,回頭望了林白軒一眼,又打開門,低聲吩咐那幾個家丁在外面埋伏起來,注意這邊房門有什么動靜。
那李東池饒是膽大包天,此時也不禁暗暗沉吟,起先每次有敲門聲響起,他便會前去查看,過得一個多時辰之后,索性安坐了下來,過了半晌,才打開門來,高聲問那些埋伏在外面的家丁道:“你們瞧見了什么?”
幾個家丁都面面相覷,搖頭不知,卻有一個家丁猶豫半晌,低聲道:“回少主的話,適才小的們在外面埋伏,只見幾個黑影在廂院中穿梭,卻不知是什么東西。”
李東池聽那家丁仔細描述了那黑影大小模樣,頓時一怔,低頭思忖良久,開口道:“一會兒倘若你們再瞧見什么東西,便用暗青子招呼,我倒要瞧瞧,到底是什么東西裝神弄鬼。”
眾家丁齊齊點頭稱是,繼續分散埋伏在院中,李東池繼續回到房中坐定,強自鎮定,林白軒冷眼旁觀,卻見李東池那古樸無波的臉孔上終于起了一絲疑惑之色,伸手去拿茶壺,卻半晌也倒不出水來。
那老翁倒是鎮定得多,從一開始入房,就一直在雙眼微閉,似乎在閉目養神,偶爾伸手拿起茶杯,淺淺的啜飲一口,也不說話,也沒有其他的動作。
“先生,你瞧這是什么怪東西?”李東池總算是反應過來,放著正主兒這位“林先生”的明白人不問,卻自己在疑神疑鬼,總算是李東池還沒有失態到家,當下側頭向林白軒發問道。
林白軒微閉雙眼,微微搖頭道:“李公子不必心急,少時便有分曉。”
李東池心中已經開始焦急起來,但是見到林白軒那一副神棍模樣,遲疑了一下,一口將杯中茶水喝干,又給自己滿滿的斟上一杯。
只聽“吱”的一聲,緊接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聲響起。林白軒當先臉色一變,詫異道:“這莊院……”
李東池卻歡呼一聲,叫道:“神豹出手了!果然是妖邪之物,有神豹鎮宅,區區的妖魔鬼怪豈是對手?”
就連那老翁也睜開眼睛,撫須微笑。
李東池顧不得多說,急忙打開房門,急匆匆的奔出院外,叫道:“可曾發現什么?”
有家丁立刻呈上一物,李東池疑惑道:“竟然是蝙蝠?”
不用問,這些蝙蝠自然是林白軒隨手召出來的。
他原本已經用了手段,隨意扯下幾根草莖,化為蝙蝠,打算嚇嚇李家父子,再裝神弄鬼一番,騙些錢財,再順便把瓊霄帶走。
卻不料這莊院竟然有一只什么神豹坐鎮,這卻是大出林白軒的意料之外。
“這家伙藏得有點深啊,居然連我都沒有發現……”
林白軒歪了歪腦袋,目光朝黑漆漆的房頂上望去。
在那里,伏著一大團烏黑的物事,從頭至尾,足足有四五丈的長度。
在這個年代,富貴人家在建筑的門闕和屋頂上,一般會裝飾一些獸形,主要有鴟尾、望獸、垂獸、脊獸、套獸、寶頂、走獸等幾種,俗稱“五脊六獸”。
但是現在,這東西居然活了過來。
它趴在屋頂上,一條粗大的尾巴甩來甩去,一雙綠瑩瑩的眼睛朝下望來。
林白軒輕輕哼一聲,目光神光綻現,與那巨豹四目相接。
巨豹渾身毛發轟然一炸,“嗚”的一聲大吼,四肢猛然站了起來,虎視眈眈的盯著林白軒,似乎看到了極為厲害的天敵一般。
這一聲厲吼,驚得家丁們戰戰兢兢,連李家父子也是渾身一顫。
他們不通仙道,自然不知道這豹子為什么會突然示警,只是本能的感覺到極度的不安。
但是下一刻,林白軒的神情變得有些驚愕。
“原來是你!”
他朝那只巨豹勾了勾手指,冷冷的說,“不想死,就老老實實的下來說話!”
李家父子頓時大驚失色,李東池急忙上前幾步,賠笑道:“林先生,這神豹是……”
“是來還債的!”
林白軒打斷了李東池的話語,并沒有說話,只是伸出了三根手指。
下一刻,他收回了一根手指,右手僅僅只剩下兩根。
很快,他舉起的右手,只剩下一根手指。
——很明顯,林白軒只給那只巨豹三息的時間,時間一到,立刻便會毫不猶豫地大開殺戒!
李家父子還沒有反應過來,那豹子已經嗚咽一聲,從房頂上輕盈的躍了下來,老老實實的蹲伏在林白軒面前,碩大的腦袋垂在地上,似乎在等待著自己的審判。
“不要說我欺負你!”林白軒冷哼一聲,伸指在豹子的頭上虛虛一點,一道熾熱的紅光在豹子的喉間閃過,“先替你煉化橫骨,有什么話就說吧!”
“上仙饒命!”那豹子發出沉悶渾厚的聲音,“我轉世來此,只是為了償還昔日的因果恩怨,并非要謀害他人性命!”
“若不是早知你為還債而來,豈會容你分辨?”
豹子遲疑了一下,卻不知說些什么。
林白軒淡淡的說:“還夠了嗎?”
“還沒有……”豹子弱弱的說,“我已經轉世了六次,這是第七次,還有三世就能還完!”
“什么債要還十世?”林白軒回頭望了李老翁一眼,忽然覺得這人的福緣是不是過于好了一點?
豹子搖了搖大腦袋,悶聲悶氣的說:“一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