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原和邵宇洪都能理解杜雍的憤怒。
畢竟為了抓這個犯人,第七小隊所有人都受了內傷,代價不可謂不大。
杜雍勉強冷靜下來:“在他死之前,有沒有問出點什么東西?”
程原搖頭:“他的外傷很嚴重,上頭就命人請大夫替他治療,據說昨晚大有好轉。預計今天中午能提審的,哪知道今早就死翹翹。”
邵宇洪補充:“據刑組的兄弟分析,是真氣突然枯竭所致。”
真氣突然枯竭,確實會引發猝死,尤其是對高手來說。
楊進眉頭大皺:“怎么會這樣的?我只是挑斷他的腳筋而已,又沒有擊散他的護體真氣,以他的實力和韌性,隨隨便便就能維持的。”
程原攤手:“確實很古怪。刑組的兄弟還說,或許他修煉了邪功。”
“邪功?”
杜雍仔細回想一番,否定了這個結論:“若他使的是邪功,兄弟們哪會這么輕松的?”
通常來說,邪功都會有一些明顯的特征。
首先,運轉真氣不循常理,用非常陰損且對自身有危害的方式,來提升潛力。
其次,運功的時候,自身的皮膚會發紫甚至是發黑。
真氣侵入對手的經脈之后,化解起來是個相當繁瑣的過程。
常年修煉邪功的武者,看起來會很異常,比如臉青唇白,或者身體某些部位扭曲腫脹,再或者情緒很不穩定,動不動就要殺人。還有,受傷之后會出現各種奇奇怪怪的癥狀,動輒走過入魔。
而那個高手顯然不是如此,他所使用的功法很正常,沒有絲毫古怪之處。
程原同意:“我也覺得不是邪功。刑組的兄弟之所以那么判斷,只是提供一種可能性。”
杜雍想了想:“所以說,更有可能是滅口?”
邵宇洪點頭:“衙門里的弟兄多數都持滅口論。”
杜雍再問:“王大人是個什么態度?”
“暴怒!”
程原的表情很嚴肅,沉聲道:“從來沒見過的暴怒。他直接把相關人等全都抓了起來,看架勢要嚴刑拷問。”
楊進出言問道:“具體是哪些人?”
程原掰著手指:“大夫、牢頭、獄卒,還有最先接觸賊人的那幾個刑組的兄弟。”
杜雍心中想起了裴惑,故意嘆氣:“王大人這是懷疑有賊人滲透進了大理寺呀!”
邵宇洪糾正:“應該是懷疑有賊人收買了大理寺的人,然后殺人滅口。”
杜雍點頭:“總之事情很嚴重。”
邵宇洪神色恨恨:“我進大理寺這么久,這種事情是聞所未聞吶。”
杜雍呵呵笑道:“真較真的話,要抓的人遠不止那么幾個。城東也有不少,當時有很多看熱鬧的百姓接觸了那個賊人,還有一支巡衛隊,要說最先接觸的,還是咱們第七小隊呀。”
程原苦笑:“杜老弟,這正是我們來找你的原因。”
杜雍神色微怔:“我就隨口那么一說而已,難道連咱們也要被抓來嗎?”
程原搖頭:“抓起來倒不至于,問話是免不了的。”
杜雍聳聳肩:“問便問唄,咱們如實回答不就好了嗎?還勞煩二位跑一趟,怪辛苦的,搞得好像要串供一樣。”
邵宇洪豎起大拇指:“杜老弟真是未卜先知呀。咱們第七小隊真的要串詞,因為這是聶主薄特地提醒隊長的。”
杜雍大感奇怪:“聶主薄提醒?咱們又沒搞鬼,串什么詞呀?”
程原反問:“杜老弟可知,失蹤案接下來由誰接手?”
杜雍抓著腦袋:“不是說衛尉寺嗎?”
程原點頭:“除了衛尉寺,還有風組第二小隊……”
杜雍大訝:“不是吧,風組第二小隊可是冷凍呀,就解禁了嗎?”
程原苦笑:“現在大理寺的人手嚴重不足,王大人也沒辦法呀。總不能讓衛尉寺的高手剛過來就兩眼一抹黑吧?”
這么說也是,風組第二小隊雖然沒什么建樹,但一直在跟失蹤案,當輔助甚好。
邵宇洪哼道:“衛尉寺的所謂高手,和大理寺某些人一副德行,最看不起平民小隊。而風組第二小隊又和咱們有過節。聶主薄怕他們問話的時候故意為難咱們,所以才會讓咱們提前準備,并不是所謂的串詞,而是把最近發生的事情整理好,免得被他們問的手忙腳亂,然后硬安上什么罪名。”
“硬安罪名?”
杜雍聞言,眉頭大皺:“此等關鍵時候,有沒有那么離譜?”
邵宇洪耐著性子解釋:“杜老弟,你當差時間終究比較短,沒見識過那種勾心斗角,有些人專門做那種事,才不會管是不是關鍵時刻呢。”
程原附和:“咱們第七小隊最近殺了六個匪徒,還在虞河底撈出一船骨頭,又抓了活口,風頭不可謂不大,招人記恨是正常的,或許還擋了某些人的路。聶主薄這是善意的提醒。”
…………
風組第七小隊半個月的假期就過了三天,然后全部被召回大理寺,配合問話。
負責詢問杜雍的是衛尉寺的高手。
總共三個人,有個是熟人,正是堂兄杜瓊。
其他兩個杜雍都不認識。領頭的近年三十,氣勢不俗,神色冷酷。
另一個的年紀和杜瓊相仿,看著也有點實力。
問話的地點是個小房間,沒什么光線,不怎么通氣,中間有一張小桌子,配了四張凳子,陰森森的挺壓抑。
“小雍,真是巧啊,隨機問話,竟然問到了你。”杜瓊笑著打招呼。
“是挺巧的,你們負責問話的有多少人啊?”杜雍心念電轉,應該不是巧合。
“衛尉寺兩個小隊,再加上大理寺風組第二小隊,總計三十來人。”杜瓊回答。
陣仗還挺大的。
“這就是你那個堂弟?”領頭者淡淡道。
“是的,莫隊。”杜瓊點頭。
“坐吧!”領頭者看向杜雍,半瞇著眼睛,神情傲慢的緊。
“怎么在這個鬼地方問話?是大理寺安排的?還是你們要求的?要不要換個地方?”杜雍并沒有坐下來,而是左看右看,滿臉嫌棄。
“我說坐下,你聽不懂人話嗎?”莫隊冷冷道。
杜雍臉色一沉。“小雍,趕緊坐下吧!你別介意,我們莫隊就是這樣,做事最認真。”
杜瓊打著圓場,坐過去,右手按在杜雍的肩膀,想讓他坐下。
杜雍甩開他的手,盯著那個莫隊的眼睛:“莫隊是吧,我若是不坐下呢?”
莫隊神色一怔,然后用力拍著桌子,大喝道:“你最好搞清楚,現在是什么情況。”
砰!
杜雍拍的更響,聲音更大:“老子很清楚是什么情況,這是普通的問話,而不是審犯人。你他娘的少跟老子來這一套。你想待在這個鬼房間,你就待個夠,老子不奉陪。”
說完轉身就走。
莫隊沒想到杜雍竟然如此霸氣,不僅干拍桌子,而且開口閉口就是老子。
他身為衛尉寺的小隊隊長,平時所到之處都是一片恭維之聲,何嘗受過這種挑釁,頓時氣得渾身都有些發抖。
杜瓊一把拉住杜雍,低語道:“小雍,你這是干甚呢?趕緊給莫隊道歉。”
“道歉?”杜雍一把甩開他,露個莫名其妙的表情:“瓊哥,我為什么要道歉?”
杜瓊語塞,總不能說莫隊想給他一個下馬威吧。
莫隊是衛尉寺的小隊長,論品級的話,確實要比杜雍這個大理寺的普通督衛高出一級,但終究兩個衙門。
而且杜雍剛才說過,現在是普通問話,又不是審問犯人。
莫隊冷冷道:“我們若就此走掉,你可知……”
杜雍斷然道:“有種你現在就走,對外可以說是被我氣走的。”
莫隊指著杜雍的鼻子:“你……”
杜雍打開他的手,冷哼道:“我警告你,不要指著我,否則掰斷你的手指。”
莫隊的手指被打的很疼,眼中散發出殺氣。
杜雍沒鳥他,哼著小曲,慢慢走出這個壓抑無比的小房間。
來到走廊上之后,看到了聶主薄。聶主薄顯然沒想到杜雍這么快就出來,走上來問道:“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杜雍露出沒好氣的表情,長嘆道:“我說聶大人,這里可是咱們的地盤呀,他們衛尉寺的人為何敢如此囂張?把我當犯人審,我能受那個鳥氣?”
聶主薄正要說話,杜瓊等三人跟了過來,莫隊陰陽怪氣地道:“聶大人,我們衛尉寺可是來幫忙查案的,可是你們的督衛不是很配和呀。”
杜雍哂道:“說的好像在施舍我們一樣。你最好搞清楚,你們過來做事,是為陛下盡忠,是為朝廷盡責。”
聶主薄看向杜雍,淡淡問道:“你沒配合他們嗎?”
杜雍舉手叫屈:“聶大人,我哪敢不配合?我只是覺得小房間很壓抑,就提議換個地方,聶大人你是知道的,我受了內傷嘛,這提議沒什么過分之處吧?”
聶主薄點頭:“不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