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謀叫屈:“我哪有亂講?你都舍命救了她兩次,難道不是因為看上她嗎?”
杜雍解釋:“第一次把她從河里撈起來,是因為我剛好在旁邊,外加心里有些慚愧。第二次城東交換人質,是因為職責,我是大理寺督衛,難道見死不救?你現在也當差,若碰到這種情況,難道轉頭走掉嗎?”
杜謀就是這點好,容易被轉移注意力,鄭重點頭:“確實不能見死不救。”
老太太還是不死心:“小雍,你不喜歡謝家那小妮子嗎?”
杜雍想快點結束這個話題,只得道:“這種事情得看緣分嘛。這樣吧,等瓊哥成親之后,我心中若是還沒有人選,就請老太太和大伯做主。”
老太太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這還差不多,就怕你小子推推拖拖。”
杜雍拍著胸口:“放心吧。”
剛吃完飯,梁河就提出告辭,大堂姐抱著兒子,小心站在一邊,沒敢說話。
杜宗承照常囑咐:“慢點走,注意安全。”
梁河如逢大赦,帶著大堂姐和兒子快步往外走,那架勢,生怕被挽留。
杜謀看著他們的背影,嘴角溢出一絲冷笑,輕聲嘲諷:“往日都是吃了下午茶再走的,今天倒是溜的快,可見是心虛。”
他這么一說,氣氛頓時又變得很不自然。
老太太冷哼一聲,拄著拐杖出了飯廳,嘴中念念有詞,丫鬟們趕緊跟上。
杜宗承吩咐女眷們:“你們都去陪老太太,別亂講話,多說點開心的事情。”
等女眷們去了之后,杜宗承瞪著杜謀:“說話不注意場合!”
杜謀有些不服氣,但終究沒敢頂嘴,低頭道歉。
杜宗隆忍不住暗嘆一口氣,他這個兒子還是不穩重,不如杜瓊和杜雍。
接下來,大家去了書房。
杜宗承詢問大家的差事,非常嚴肅,大家都細心作答,不敢含糊應對。
難免聊到失蹤案。
這個案子,杜雍、杜瓊、杜謀都有參與,杜宗承非常關心。
情況并不樂觀。
杜雍受傷休息,杜瓊停職反省,杜謀只是個沒什么話語權的新人。
杜宗承問杜雍:“對于這個案子,王沐坤到底是怎么看的?”
杜宗燁和杜宗隆都不經意地轉過目光,盯著杜雍。
最近幾天,京城沒有什么事情比失蹤案更轟動。
民眾那一塊,以吃瓜的居多,當然也有一些說書先生和憤青,借案子贊賞、諷刺或批判,推動了話題的傳播。
王沐坤作為大理寺扛把子,在朝堂上受了不少攻擊,但他也有反擊,而且很激烈,各種掰手腕已經超脫了案子本身。
很多人都關心王沐坤是個什么狀態,下一步準備干什么,但王沐坤又是城府極深之人,甚少表露真實想法。
所以大家只能通過其他手段來了解情況,比如詢問杜雍等接觸過失蹤案的人。
杜雍想了想,小心措辭:“王大人的態度是很堅定的,明言要徹查到底,但到底什么時候能查明真相還是未知之數。失蹤案查到現在,看似有不少線索,但實際上依然是迷霧重重,而且內部外部的壓力都很大,人手不足也是一方面。”
杜宗承聽完之后,沉默不語。
杜宗隆忍不住問道:“人手不足?不是有衛尉寺的人手嗎?”
杜雍向杜謀打了個手勢,示意他說。
杜謀出言解釋:“兩個衙門的合作不是很順利。大理寺倒沒什么,衛尉寺這邊吧,很多人的做事風格都很強勢,說話比較難聽。還有就是……有些沒有參與案子的人,喜歡指手畫腳。”
做事強勢是衛尉寺的風格,沒什么好說的。
“指手畫腳”之說,聽著很古怪,但確實是實際情況。
衛尉寺的小隊會定期拆分和重組,今天跟這個小隊長,明天跟另外一個小隊長。成員做事的時候,若老隊長招呼一聲,說要如此這般,總要給點面子。
杜宗隆挑挑眉:“所以說,不是人手不足,而是不團結?”
杜雍點點頭,擺出一副很遺憾的模樣。
杜宗隆嘆道:“這種合作辦差確實很麻煩,別說你們這些小輩難以拎清,就算是我這種老油條也很難理順。”
杜宗承微微點頭:“二弟說的是。小謀啊,現在這案子只剩你,你得給點耐心。”
杜謀恭敬道:“是,大伯。剛才雍哥也這么說,讓我先仔細查閱報告,再和大理寺風組第二小隊好好溝通。”
杜宗承贊許:“小雍做的不錯。”
杜雍謙虛:“這是我應該做的,其實也不算什么,正常的提醒而已。”
頓了頓,長嘆道:“抓到那個登樓境高手之后,我們都很興奮,包括王大人在內,哪知道那廝竟然被滅口。若是他還活著,應該會順利一點。”
杜謀奇道:“只是順利一點嗎?要我看,可以一網打盡。”
杜雍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杜宗燁首次發言,沉聲道:“小雍,你能確定是滅口嗎?”
杜雍苦笑:“我哪能確定,我都沒搞清楚具體是什么情況。王大人確定如此,所以他直接把相關人等都抓了起來。現在也不知道審的怎么樣。”
杜謀舉手:“我們小隊盤問了那支巡衛隊,沒有結果。關押再審。”
杜雍嘀咕:“盤問我們風組第七小隊和那支巡衛隊不是王大人要求的,而是衛尉寺提的,根本就是無妄之災嘛。”
杜謀訕訕道:“雍哥,我又做不了主。”
“沒怪你。”
杜雍擺手,長嘆道:“只是有些心灰意冷而已。”
杜宗隆呵呵笑道:“小雍,只是接受盤問而已,算是正常流程。受點小委屈沒什么,干嘛說的心灰意冷那么嚴重?”
杜雍搖了搖頭:“受點委屈沒關系,但是……”
說到這里,突然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破口大罵:“都是裴惑和裴銘在瞎斗,把事情越搞越復雜。”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瞪大眼睛,顯然沒想到杜雍如此大膽。
杜宗承皺著眉頭訓斥:“小雍,注意你的言辭,這種話也是能亂說的?”
杜雍毫無懼色:“我哪有亂說?裴銘和裴惑斗的厲害,明眼人誰不知道?事實上,他們的斗爭早已經進入了白熱化。
我們抓了大鱷魚之后,裴銘找上門來,問我抓鱷魚的方法,還安排何木野進鱷魚案,生怕功勞全部被裴惑搶走。
然后我們接手失蹤案,撞運氣查到了幾條線索,裴銘馬上讓胡禾豐來搶,結果胡禾豐那個傻鳥和我們鬧了沖突,裴銘又出面說和,讓我們通力合作。我們風組第七小隊沒有任何埋怨,甘于打下手,還把烏木棍的線索奉上,裴惑非常興奮,又把調查忽云寺的差事搶過去。哪知道胡禾豐在忽云寺鬧出了事情,被王大人冷凍。事后裴惑找我,也是問忽云寺的事,這不擺明在和裴銘較勁嗎?
還有陶家畫舫阻礙公事,雖然不算小事,但城中的風言風語未免也傳的太夸張了吧?說書先生各種夸大其詞,說的陶家好像要造反一樣,還暗示裴惑是個貪財的小人。若說裴銘沒有推波助瀾,我第一個不信。
那個登樓境高手被滅口之后,裴惑得以插手失蹤案,他讓莫隊長審問我們風組第七小隊,態度極其惡劣,還誘導我說胡禾豐的不是,擺明是沖著裴銘去的,我沒上當,他就發飆。我不怪他,因為他是奉裴惑的命令,我只是被殃及。
莫隊長被停職反省之后,失蹤案的主動權就落到了裴銘手中,結果馬上就起了大理寺和衛尉寺不合作的幺蛾子。雖然兩個衙門合作辦差很難,但我敢以項上人頭擔保,這其中肯定也有裴惑和裴銘較勁的原因在內。”
這一大通說下來,眾人都沒法反駁,杜宗承也不好繼續教訓杜雍。
杜雍冷哼:“他們兩兄弟斗的是挺爽,我莫名其妙成了炮灰,他大爺的。”
杜宗承咳嗽了兩聲,壓壓手:“好了好了,知道你受了委屈。”
杜雍吐出一口氣:“大伯,您是知道我的,雖然沒什么上進心,但是心腸不壞。我本來還挺可憐城東和城南那些失去親人的老百姓,還有那些乞丐,所以想努力查明真相。可是他們姓裴的非但不在乎老百姓,還要搗亂,我姓杜的還在乎那么多干什么?這鬼案子誰樂意查誰查,我是沒興趣,受了內傷正好,我連治都不想治……”
杜宗承見杜雍好像氣昏了頭,只能哄著:“明白,都明白。但這些話只能在家里說說,在外頭千萬不能亂說。”
杜雍恢復冷靜:“大伯,我省得。本來也不想說的,但實在看不下去。”
杜宗承又囑咐其他人:“你們都給我聽好,小雍剛才說的話,半個字都不許傳出去。”
眾人鄭重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