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假期,杜雍謹遵杜宗承的吩咐,悠閑度日,沒去大理寺,也沒見大理寺的同僚,趙德助除外。
楊進在風翠樓松快了兩天,終究是閑不住的性子,開始收集和整理川寧縣黑市的消息,為以后的行動做準備。
杜雍沒什么大事,就先去了一趟梁河家,關切地問老宋有沒有回來。
梁河苦笑著搖頭:“還沒回來呢,我估計……”
杜雍安慰:“大姐夫,我覺得還是放寬心吧,畢竟老宋的實力擺在那里,說不定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情,因為咱們也知道,乾州西南現在不怎么太平,火狼幫狂著呢。”
梁河聽到火狼幫三個字,眼中殺機大盛,微微點頭,沒有多言。
杜雍又道:“賀老三那邊……”
梁河知道杜雍想說什么,無所謂地擺擺手:“生意而已,虧盈都很正常,我不會怪他的,就當是花錢長見識吧。其實能碰到大黑蛇和藍面猴,就已經值回了票價。”
杜雍豎起大拇指,笑著贊道:“大姐夫果然豪氣!不過你放心,賀老三對我做過承諾,貴族墓他不會找別人,只會找咱們兩個。我要當差,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長假,大姐夫若是還有興趣,盡管去找賀老三便是。”
梁河搖搖頭:“老宋還沒回來,我想帶幾個人去乾州西南的各條官道看看,暫時沒什么心思再去探貴族墓。等你以后放長假,咱們再組個局吧。”
“行吧!”
杜雍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提醒道:“去乾州西南的話,你千萬要小心點。”
又聊了一些閑話,杜雍提出告辭。
梁家人熱情地留吃飯,杜雍說還有事,梁河就沒強留,囑咐杜雍好好養傷,好好當差。
從梁家出來之后,杜雍直奔自己的小吃店。
現在只是半上午,小吃店的生意仍是那么火爆。
打包帶走的居多,坐在店里慢慢品嘗和閑聊的也有不少,因為店里的布置頗為雅致,是個聊天的好地方。
菱菱還是充當臨時店長,家里幾個仆役偶爾也會來幫忙,因為額外有錢拿。
就連何大娘也來了店里,沒有去廚房幫手,干些端茶遞水,收拾桌子的事情。
“何大娘,您每天都要買菜煮菜,何必還來店里幫忙呢,怪辛苦的!”杜雍坐下來之后,拉著何大娘聊天。
自菱菱來了之后,何大娘就沒什么機會下藥,最近也沒什么古怪的動作,不知道她以后還會整出什么幺蛾子。
何大娘還是那副淳樸勤勞的模樣:“公子,沒關系的,買菜煮菜不費什么精神,所以就來店里隨便幫幫忙,更何況還能額外拿錢呢。”
杜雍笑道:“您這是嫌工錢少了嗎?”
何大娘趕緊擺手:“公子千萬別這么說,工錢已經很豐厚,只是想多做點事情而已。”
杜雍笑了笑:“我和您玩笑呢。不過您來家里也挺久的,是該加點工錢。這樣吧,每個月多加三兩銀子如何?您別拒絕,菱菱也加了呢,她才來這么點時間。”
何大娘憨厚地道:“大娘哪能和菱姑娘比呢,她可是公子的房內人。”
杜雍訕訕笑了笑:“總之呢,我把您當家里人,有困難就說,我能搞定就搞定,不能搞定我就請朋友搞定,好吧!”
何大娘聞言,神色變得頗為復雜,低下頭去:“多謝公子!”
菱菱突然跑過來,坐在杜雍身邊,好奇地問道:“公子,何大娘,聊什么呢?”
杜雍漫不經心地道:“聊失蹤案呢,何大娘每天都見那么多街坊,又喜歡和街坊聊天,肯定是個消息靈通的。”
何大娘很謙虛:“都是聊些家里長短,可不敢亂聊那種大案子。”
杜雍拿著雞爪子啃,隨口問道:“阮鵬家人現在是個什么情況,你們有聽說什么嗎?昨兒我去大伯哪里還聊起他呢,我沒敢多問。”
菱菱舉手:“這個我知道,阮管家的妻子下跪求二老爺,讓他幫忙把阮管家從牢里撈出來,結果被狠狠罵了一頓。”
杜雍淡淡道:“人之常情!”
鄰座有個正在喝粥的大爺突然拉著凳子坐過來:“杜公子!”
杜雍不認識這位大爺,愣了愣:“大爺您好!”
菱菱介紹:“公子,這位是張老板的父親,最近經常來店里吃東西。”
杜雍想了想,沒想到所謂的張老板。
菱菱趕緊補充:“就是兵器鋪子旁邊那家糧油鋪……咱們之前去過的。”
杜雍這才想起來,以前是去過,但是沒怎么注意,熱情地道:“原來是張大爺啊,您老這是有什么事兒嗎?”
張大爺滿臉八卦之色:“杜公子,你們剛才在談論阮鵬嗎?”
原來是找聊友的。
這附近確實有很多大爺,兒女已經成家,家里不怎么缺錢,平時沒什么事,喜歡到處閑逛,聊閑話是一把好手,隨便拉一個人就能聊起來,津津有味。
杜雍笑了笑:“張大爺,我這不是在大理寺當差嘛,而阮鵬又是我二伯家的二管家,所以我難免會關心一二。雖然還在假期,但失蹤案鬧的那么大,我也想出一把力氣。”
張大爺豎起大拇指:“杜公子好樣的,在假期還操心案子的事情。”
“大爺過獎!”
杜雍謙虛,扭頭吩咐菱菱:“給張大爺上壺好米酒,再來幾個下酒菜,算店里的。”
菱菱道一聲好,與何大娘一起下去。
張大爺有些不好意思:“杜公子,哪能白吃白喝呢……”
杜雍給他倒了一杯茶水,輕笑道:“您是老顧客,而且您老人家還找我這個小輩聊天,是我的榮幸呢。”
這話張大爺聽著挺舒服,雙手接過茶杯:“那我這老頭子就占一回便宜,下次杜公子再去我兒子的糧油鋪買東西,老頭子讓他給您優惠。”
“行!”
杜雍笑著點點頭,頓了頓,問道:“您老認識阮鵬?”
張大爺嗯道:“認識很多年了呢,他還在梅家的時候就認識。以前他還挺憨實的,想不到到了杜家之后就變得很講派頭,碰到老朋友也不怎么打招呼,很是目中無人……杜公子別誤會,老頭子不是說您杜家怎么的,只是想說阮鵬那個人不講究,換了個更厲害的主家,就開始翹尾巴。”
杜雍搖搖頭:“杜家既然是主家,那就有一定的責任。”
張大爺又開始夸:“杜公子果然不一般,換一家的話,撇清關系還來不及呢。”
杜雍攤了攤手:“撇清也沒用,畢竟老百姓的眼睛都是雪亮的。現在最重要的是,要盡快查清楚案子的真相。”
“是這個理!”
張大爺點點頭,喝了一口水,好奇道:“杜公子,阮鵬現在還關在大理寺吧?”
杜雍有些奇怪,阮鵬被關一事,不是貼過告示嗎。
張大爺看出了杜雍的疑惑,解釋道:“告示寫的不是很清楚,所以……”
杜雍了然:“確實還關著,因為案子比較復雜,審問的時間會久一點。”
張大爺哦了一聲,追問道:“杜公子,阮鵬真的和失蹤案有關嗎?街坊們一天一個說法,云里霧里的。”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
張大爺見杜雍有些為難,馬上又道:“杜公子,是不是不方便透露?”
“不是!”
杜雍輕輕搖頭,斟酌了半晌,問道:“之前的城南廝殺案,您應該了解吧?”
張大爺馬上點頭:“了解,就城南有一伙匪徒襲擊了巡衛隊,兩邊都死了很多人,其中有三個匪徒生前和阮鵬交好,所以阮鵬才被抓去調查。”
杜雍嗯道:“便是這樣。城南廝殺案和失蹤案其實是兩個案子,但很可能有關聯,所以大理寺就將兩個案子合在一起調查,由于線索很雜,而且案子還沒關鍵性的突破,所以告示沒法將前因后果全部展現出來,并不是有心欺瞞老百姓。”
張大爺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那阮鵬還不能定罪呀?”
杜雍點點頭:“還在調查中。”
張大爺發表意見:“依老頭子之見,阮鵬就算和失蹤案沒有關系,也是大有問題的,因為他總結識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還帶著他們經常欺負街坊,老頭子都看到好幾回。”
菱菱端著食盒上來,將里面的下酒菜擺在桌子上。
杜雍撈過酒壺,給張大爺到了一碗,笑道:“您老德高望重,又是他的老朋友,看他帶人欺負街坊的時候,就沒好好勸勸他?”
張大爺苦笑:“老頭子可當不起德高望重的評價,不過確實好好說了他,讓他不要和那些不三不四的流氓混在一起,免得敗壞杜家的名聲,說不定還要吃官司,他卻讓老頭子不要多管閑事,否則后果自負。我這糟老頭子無權無勢的,哪里惹的起他呀。想去見侯爺或杜侍郎又沒資格,報官的話又怕遭報復。”
說罷端起酒碗大喝一口,臉上滿是郁悶之色。
杜雍沒有說話,替張大爺續滿酒。
張大爺說一聲謝謝,繼續道:“現在進去了吧,他那婆娘還有臉開口向杜侍郎求情,那不是為難杜侍郎嗎?要老頭子說,阮鵬把平時結交的那些流氓,以及他們所做過的事情說出來才是正經,讓大理寺去調查。”
杜雍暗嘆,阮鵬已經招供了不少人,但是真是假還不好說。
心中一動,杜雍問道:“張大爺,您還記得那些流氓嗎?”
張大爺想了想:“阮鵬結交的流氓比較多,老頭子倒是記得幾個,但是不知道名字。”
杜雍又問:“關于那些流氓,大理寺的小分隊之前有問過您或者街坊們嗎?”
張大爺點頭:“大理寺的差爺來我們巷子的時候,老頭子剛好不在,就問過那些街坊,街坊們肯定沒有老頭子清楚呀。”
杜雍就道:“張大爺,那您可以跟我說說嗎?”
張大爺點點頭,又細想了一番,說了幾個人樣貌特征,帶什么武器,諢號是什么,以及他們經常去的地方。
杜雍細細記下。
張大爺嘆道:“其實老頭子還是挺希望阮鵬沒有參與大案的,畢竟是多年的朋友。他現在都還沒有兒子呢,就生了兩個女兒。”
杜雍心中暗忖,阮鵬有兒子的,就在城南桐雨巷。
張大爺又道:“不過阮鵬有個表侄子,他之前說過,要認下表侄子當兒子呢,可是他那個婆娘死活不同意。這有什么不同意的,阮鵬也算有點家產,難道留給女兒嗎……”
聊到兒女的話題,張大爺頓是就來了精神,滔滔不絕。
哪家生個了好女兒,攀上了高枝,父母面上有光。
哪家養了個好兒子,找了份好差事,光宗耀祖。
哪家養出了個不孝子弟,敗光了家業。
諸如此類。
杜雍基本插不上話,只能耐心地聽著,偶爾點點頭,表示說的對。
三壺酒喝完,張大爺才停止,滿足地打了個酒嗝,說這次聊的痛快,約杜雍下次繼續聊,然后才告辭離去。
“以前聽說大娘很會聊天,想不到大爺也是不遑多讓呀!”
杜雍看著張大爺的背影,嘖嘖稱奇,聊了半上午呢。
菱菱走過來,笑道:“這些老人家就喜歡公子這種,聊天不怎么插話,安靜聽他們說。”
現在已經是午飯時間,杜雍奇道:“謝采言怎么還沒來?是約的今天中午吧?”
菱菱點點頭:“是今天中午呀,菱菱昨兒去請謝小姐的時候,她說肯定準時到。公子,您約她到底想干什么?”
杜雍回道:“她之前不是說想看戲嘛,趙德助今晚有表演呀。”
菱菱捂著嘴巴笑。
杜雍細聲咕噥:“那小妞,肯定得了健忘癥。”
“你說誰健忘癥!”
香風來襲,謝采言來到桌子旁,瞪著杜雍。
杜雍裝作沒聽到問題,做出很開心的樣子:“謝小姐,你真準時,令人佩服呀!”
謝采言并沒計較,坐在杜雍旁邊,仔細看了看他的臉龐,非常嫌棄地道:“黑成煤炭了,幽芒山很曬嗎?”
杜雍搖頭:“不是曬的,是在泥吧里里打滾打的。”
謝采言顯然不信,但是也沒有細究,問道:“聽說你采了兩朵大靈芝,值幾十萬?”
杜雍被嚇了一跳:“你聽誰說的?還幾十萬,銀子有那么好賺嗎?”
謝采言不屑道:“小氣樣兒,又不是問你要靈芝。”
杜雍哂道:“你問也沒有,我要治內傷的。”
謝采言聞言有些生氣:“治內傷需要兩朵那么多嗎?不要以為我沒聽過柳大夫的說辭,他說你的內傷只需半朵就行。”
杜雍笑了笑:“你的消息倒是靈通。不扯別的,今晚趙德助表演,我叫了很多狐朋狗友,你要不要也叫點閨蜜什么的?”
謝采言大笑起來:“趙德助交了你這個損友,真是倒了血霉!”
杜雍毫無愧色:“什么損友,這才是好朋友,我給他留個好回憶,當他年老的時候,每每想起今晚就會非常的開心……想當年,明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