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游確實有送行的架勢,他不僅準備了路上的干糧,還準備了很多所謂的平州特產,包括兩箱名貴藥材和一箱丹慈湖銀樓出品的珠寶,另外還有一把鑲有寶石的龍雀。
“魏兄,干糧我可以收下,其他的不能收!”
杜雍感謝了魏子游,不過這種事情真需要注意,他現在畢竟是公門人士,職位雖不算高,但是受關注度卻很高,隨時有大把的眼光盯著。
魏子游堅持要送:“杜兄,你就收下吧,這些東西沒花多少錢。”
杜雍大嘆道:“魏兄果然是財大氣粗,數萬兩的禮物,竟然說的那么輕描淡寫。”
魏子游解釋:“杜兄,藥材和珠寶是找老朋友買的,價格很優惠,這把龍雀則是小弟以前在黑市上淘來的材料打造的,也沒花幾個錢。”
杜雍擺手,淡淡道:“不管怎么說,這些東西的價值都很高乃不爭事實,我若是收下,肯定會有很多人攻擊我,到時候會很難看。”
魏子游誒道:“咱們朋友之間送禮,旁人能說什么?更可況小弟送這些東西,很大程度是替柳師妹向杜兄賠禮。本來要拉柳師妹過來道歉的,但她當晚被僵尸嚇的不輕,現在還懨懨的,實在不好勉強她過來。”
杜雍淡淡道:“柳小姐并沒有得罪我,所以不用道歉。退一步講,就算柳小姐得罪了我,我也不會收這么貴重的禮物,大理寺有紀律的。”
魏子游見杜雍如此堅決,也就沒有再勸,大贊道:“杜兄果然有原則。”
杜雍搖頭輕笑:“其實我當不當督衛無所謂,真的無所謂,但腦門上終究頂了個杜字,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
指了指天空,認真道:“小弟還要趕時間,就不和魏兄多聊,下次魏兄去京城的時候,小弟一定倒履相迎。”
魏子游大喜:“以后一定去,領略京城風光。”
杜雍抱拳:“后會有期!”
魏子游也抱拳:“后會有期!”
杜雍跳上馬車,楊進立即揮鞭趕車,馬車帶著一股股塵土,很快就遠去。
直到馬車消失不見后,魏子游才慢慢收回目光,滿臉不舍,仿佛杜雍真的是老朋友。
杜雍現在的表情卻是非常嚴肅。
楊進轉頭看了杜雍一眼,呵呵笑道:“這個魏子游,有點意思哈。”
杜雍嘆道:“何止是有點意思,簡直是讓人頭疼。我從沒見過這種角色,圓滑的過分,卻不怎么惹人反感。我想探的他底,都不知道從何入手,他對我卻是一清二楚。”
楊進沉聲道:“他雖然神秘,但他有兩句話應該沒有撒謊。”
“哪兩句話?”
“既不是梨花派的,也不是蒼月教的。”
“你確定他沒撒謊?”杜雍表示疑惑,回想當時,魏子游說的確實挺真誠,但這種人吧,不能看表情去判斷內心的想法。
“我是直覺。”楊進淡淡道。
“直覺好。”杜雍沒有細究,頓了頓,輕嘆道:“看到魏子游,我總想起大姐夫梁河,他們兩個的行事風格非常像。”
“聽你這么一說,還真是。”楊進笑了笑,梁河也圓滑,但有時候會給人虛偽的印象,魏子游卻不會那樣,都是滿滿的真誠。
“不是梨花派,也不是蒼月教。”杜雍敲著腦袋,喃喃自語:“到底是什么幫派的?他這么結交我到底有何目的?”
楊進肅容道:“不管他是哪個幫派的,肯定不是小幫派。魏子游呢,應該是幫派中年輕一輩中的精英人物。他結交你,或許只是想交朋友,多個朋友多條路嘛,但我更傾向留另一種情況。”
“哦?”
杜雍見楊進有說頭,頓時就來了興致。
楊進分析:“五個領主僵尸同時殺進魏府,這么大的陣仗,應該不是搶錢那么簡單。我傾向是圣丹門有意為之,想趁城中混亂之際重創魏子游。”
杜雍順著說下去:“你的意思,魏子游身后的幫派,和圣丹門是敵手?”
楊進點頭:“便是如此。而你杜雍,前些日子在川明縣弄死了圣丹門的大鱷魚,所以魏子游應該是想把你發展成盟友。”
杜雍眼神一亮。
楊進繼續:“你不僅有實力,而且背后有朝廷和杜家,魏子游以后打探到圣丹門的消息,完全可以和你交流,以你為橋梁,借助朝廷的力量打擊圣丹門。”
杜雍嘖嘖道:“厲害!”
楊進苦笑:“我只是大概猜測而已,不一定就是那樣。他想害你也說不定,接近你只是想先降低你的警惕心,然后從容下手。”
杜雍微微點頭:“不管如何吧,還是要保持警惕。”
楊進沉聲道:“保持警惕是必須的,所以他送的這些干糧,咱們千萬要注意。”
“怎么?”
杜雍想了想,問道:“你的意思是,魏子游在干糧里下了毒?就算他想暗算我,也不至于下毒那么低端吧?”
楊進搖頭:“不一定是毒藥,或許是追蹤的藥。他不方便在平州城附近動手,要等咱跑出一段距離之后才會追上來動手。”
“追蹤的藥?”
杜雍有些好奇,伸手進車廂撈出一小袋干糧拆開,是肉干。
楊進開始科普:“追蹤的藥,通常分兩類,其一是氣味,其二是顏色。”
杜雍仔細看了看,又聞了聞,最后還嘗了嘗,并沒有可疑的地方。
楊進笑了笑:“厲害的追蹤藥,人類是很難聞出來的,通常要用馴獸來判斷,馴獸的鼻子比人類靈敏千百倍,可以聞出極其微弱的氣味。至于顏色,比如說你現在碰了肉干,說不定身上就沾上了某種特殊的顏色,你的肉眼是看不到的,但是通過鳥類來觀察。”
杜雍大感神奇:“說的這么玄乎,是不是真的?”
楊進輕笑道:“你也是去過幽芒山的人,掏蛋猴、大螞蟻、青環鳥、殺人黑蜂、大黑蛇、大樹上的怪藤、致幻的魔鬼花,還有沼澤地里的各種毒蟲,哪一樣不神奇?”
杜雍輕嘆道:“那即是說,若是這些肉干真有問題,咱們不僅得洗澡,而且還要把馬車和馬兒都仔細清洗一遍?”
楊進點頭:“當然得那么干,但不一定有用,因為已經放了這么久,會有氣味滲透,唯有等夠時間才會消掉。”
杜雍感慨道:“希望干糧沒問題吧。”
楊進呵呵笑道:“難道干糧有問題,你就會害怕?”
杜雍搖頭:“害怕倒不至于,只是比較麻煩,畢竟魏子游一行人多勢眾。不過咱們就算打不過魏子游等人,也可以一門心思跑路,應該沒什么大問題。”
說說笑笑間,馬車下了官道,轉入了小道。
很快就來到了一條小河邊。
停下來之后,杜雍第一時間將干糧全部拋進河中,讓河水沖走,然后跳進河中洗澡。
楊進將馬車趕到河中,幫馬兒洗澡,順便清洗車廂。
清洗的同時,楊進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問道:“你現在還想著柳小姐嗎?我的意思是,你還陷在她的媚術中嗎?”
杜雍搖了搖頭:“說來也奇怪,和她親密接觸后,這些天都沒有想起她。”
“親密接觸?”
楊進臉色微變,追問道:“在地窖中,你對她干了什么?哦不,她對你干了什么?”
杜雍笑了笑:“那天不是說了嘛,只是抱了她幾次,順便摸了她兩把,就這樣。”
楊進松了一口氣:“還好還好。”
杜雍毫不在意:“就算我和她發生了情況,也沒什么吧?”
楊進肅容道:“萬一她懂采補之術呢。”
杜雍點頭:“她確實懂,她有承認的。”
楊進愣了愣,沒好氣道:“那你還說不怕?”
杜雍笑道:“既然我能破她的吞真氣之術,就能破她的采補,我怕個錘子。”
楊進啞然失笑。
杜雍能這么淡定,顯然已經走出了柳小姐的媚術,這是好事情。
洗完澡之后,杜雍和楊進又用泥沙好好搓洗了衣服和馬車,洗的干干凈凈。
回到岸上曬太陽,放馬兒吃草。
杜雍躺在石頭上,嘴中叼著一根草尾巴:“來平州這么久,今天是最放松的。”
楊進笑道:“去張家莊和時候,與虎大爺以及澤叔喝酒那天,也挺放松的吧?”
杜雍大嘆道:“虎大爺和澤叔都是可以依賴的長輩,和他們喝酒當然放松,只是那天我心里想著張義的事情,總憋著一股氣。現在知道滅張義一家的是快刀手周巖,我有了可追蹤的目標,心里已經沒有那么緊。”
楊進問道:“回京城之前,去弄周巖嗎?”
杜雍想了想:“先把馬車里的領主僵尸送到京城吧,順便看看大理寺有沒有收集消息。火狼幫在平州城鬧了這一出,說不定乾州也會有動作,咱們直撲懷離縣尋周巖,說不定會撲個空。”
楊進點頭同意:“那就先回京城吧。”
繼續上路。
先去了北郊小林子里,取回了魏山的那批黃金,然后快馬加鞭,全力趕路。
路上并無異常,幾天之后,順利回到京城。
城門處戒備森嚴,遠勝往日,進出之人都要仔細盤問,有些人甚至還要搜身。
杜雍和楊進都覺得很奇怪。
排到的時候,杜雍直接亮出大理寺的牌子,但是沒能順利放行,城衛還要檢查馬車,楊進則是要搜身處理。
杜雍眉頭大皺,正要出言詢問的時候,城衛小隊長趕過來:“杜督衛!”
“你認識我?”
杜雍語氣淡淡,神色冷漠。
城衛小隊長趕緊點頭哈腰:“杜督衛息怒,下面的人不懂事。”
說罷沖攔著杜雍和楊進的城衛喝斥道:“你小子給我睜大眼睛看清楚,這可是杜督衛,大理寺屢立奇功的杜雍督衛。”
城衛眼神一亮,趕緊道歉:“竟是杜督衛,小的失禮。”
杜雍擺擺手:“不必道歉,趕緊說說,為何突然這么嚴?”
城衛小隊長臉色凝重,大嘆道:“杜督衛,忽云寺造反了呀!”
“你說什么?”
杜雍和楊進聞言,同時臉色大變,心中異常震驚。
城衛小隊長解釋:“現在城南亂成了一團,很多善男信女好像中了邪,完全不相信朝廷貼出有關忽云寺是失蹤案主謀的告示,正在搞事呢。”
杜雍張大了嘴巴:“直接貼那種告示,完全沒有緩沖的余地,到底誰的主意?”
城衛小隊長嘆道:“本來好像是悄悄動手,衛尉寺主事,大理寺輔助,可還沒行動呢,忽云寺就先下手為強,主動來了一波埋伏,讓大理寺和衛尉寺損失慘重,然后忽云寺那些大光頭又全力鼓動善男信女搞事情,接著城南就大亂,亂了一天一夜才停下來。最終忽云寺被擊敗,很多大光頭當天就趁亂跑出城,還有一些則是找地方躲了起來。所以進出城才查那么嚴。”
雖然是寥寥幾句,但杜雍和楊進完全能感受到戰斗的激烈程度。
楊進問道:“現在城中大概是個什么情況?”
城衛小隊嘆道:“衛尉寺和大理寺全城搜捕忽云寺的大光頭,巡衛隊負責城南的秩序,整體局勢暫時算是穩定了下來,但后續影響肯定會持續很久。主要那些善男信女很難搞,他們硬要為忽云寺討個說法,做了很多對抗朝廷的事情,打砸放火什么的,朝廷抓了很多人,牢房都不夠用。關鍵那些善男信女都不怕死,若是全部殺掉,整個城南都會鮮血被染紅的。”
杜雍眉頭大皺:“這么嚴重嗎?”
城衛小隊長苦笑:“杜督衛,忽云寺存在了那么多年,在很多人的心目中堪比圣地。”
楊進冷然道:“我雖然沒怎么去過忽云寺,但可以想象,肯定有專門洗腦的人。”
城衛小隊長點點頭:“這正是令人頭疼的地方。說句實話,朝廷這次雖然略有沖動,但是早動晚動都得動,忽云寺秘密殺了那么多人,骸骨都撈了一船,哪能放過他們?”
說到最后,他的語氣非常氣憤,顯然對忽云寺深惡痛絕。
杜雍暗嘆一口氣,對楊進說道:“咱們先進城吧。”
楊進點頭,牽起馬繩。城衛小隊長出言叮囑:“杜督衛,您千萬要小心點,現在城中有偷襲黨,專挑落單的衛尉寺和大理寺的人下手,手段非常殘忍,已經死了好幾十個呢。”
杜雍冷然道:“我就怕他們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