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在山里休息了一陣子，天色徹底暗下來。
冷風又刮起來，看架勢很快就要下雨，在山里過夜顯然不是好選擇，在杜雍的帶領下，眾人順著小道出山，來到一個廢棄的小村子。
燃起火之后，杜雍燒了壺水，對臉色仍然很蒼白的姜步平招招手：“過來喝水！”
姜步平走過來，坐在杜雍身邊，雙手接過杜雍遞過來的碗，道謝之后小心喝了一口，感覺身體終于暖和起來。
杜雍伸手替他把脈，好半晌之后收回手，臉上帶著調侃之色，嘖嘖道：“很嚴重啊，我覺得你要立刻停職休養，最少休養要一個月，否則后患無窮。”
姜步平早有心理準備，并沒有多大沮喪，只是點點頭：“我回京會申請的。”
趙德助靠過來，問杜雍：“竟要休養一個月那么久，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杜雍把目光轉向火堆，淡淡道：“他被童過之全力打了一掌，沒當場橫死算他命大。現在是經脈嚴重受損，休養一個月只是我樂觀的看法，事實上他能不能痊愈還兩說呢。”
說到這里，重新看向姜步平，感慨道：“黑靈芝或許可以，可惜連地攤鎮都沒貨，現在的局勢如此緊張，各種珍貴藥物都是要搶購的。”
裴頌走過來，拍拍姜步平的肩膀：“步平啊，你且放寬心，我家雖然沒有黑靈芝，但治療經脈的藥品還是有的，回京之后，我親自去倉庫里挑。”
姜步平感激道：“多謝頌公子！這次是我貪功，連累了隊伍！”
裴頌搖頭：“大家是一個隊伍的，要說錯，人人都有錯，你別想那么多。”
何木野作為隊長，主動承擔責任：“主要是我的錯，我會向上級申請處分的。”
胡禾豐神色一怔，半晌之后小聲道：“何隊長，這次雖然違背了上級命令，但所幸沒事，我看申請處分就不必了吧。”
大多數人都是這個想法，好不容易立了點功勞，可不想就此抵消，而且背處分的話，會影響以后的晉升之路。
趙德助附和道：“這里都是自己人，正所謂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而且事情不算太嚴重，申請必要真沒必要。”
何木野看向裴頌，裴頌無所謂地攤攤手。
杜雍舉手表明立場：“我可不是自己人，我是乾州總管府的人，隨時舉報你們。”
眾人臉色一垮。
趙德助瞪著杜雍，惡狠狠道：“老杜，你什么意思啊？”
杜雍見狀，感覺特別有趣，嘿嘿笑道：“除非你們賄賂我！”
眾人啞然失笑，裴頌饒有興趣地問道：“你想要什么賄賂？”
杜雍思考了半晌，沒想個所以然，所以看向雍家軍的成員。
楊進和品玉人都笑了笑，沒有發表意見，大黑是不敢發表意見。
賀老三卻沒那么多顧忌，小聲道：“公子，這幫人都挺有錢的，不如……”
話還沒說完，火組第一小隊所有人都大笑起來。
杜雍大感丟臉，指著賀老三的鼻子大罵：“你能不能出息點？”
賀老三脖子一縮，咕噥道：“要錢不算沒出息吧？”
杜雍再度思考了一番，還是沒有想到什么好玩的，淡淡道：“現在還沒想好，以后再說。”
裴頌感慨不已：“看來杜騎尉現在真的很風光，不需要火組第一小隊幫忙。”
杜雍哂道：“頌公子，你不要陰陽怪氣，你就等著吧。實在不行的話，我回京以后讓你們組隊去大街上跳舞，給京城的街坊找找樂子。”
裴頌臉色一垮，趕緊投降：“算我錯，我錯好吧。”
說笑過后，杜雍講起正事：“你們休息一晚，明天就回去吧，我還要去看風景。”
趙德助奇道：“你說看風景，到底是看什么？”
杜雍淡淡道：“聶總管給的任務，讓我觀察追殺的過程，多攢點經驗。”
趙德助反應過來，大訝道：“攢這種經驗，聶總管是想拉你進軍隊嗎？”
杜雍點點頭：“有可能。”
趙德助很是羨慕：“老杜，聶總管這是要栽培你啊！”
其他人也很羨慕，在他們看來，杜雍能和聶青云說話，就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被州總管記住姓名并親自交代任務，騰達指日可待。
裴頌笑道：“老杜，你得抽空回京和你大伯說一聲呀。”
“看情況吧！”
杜雍點點頭，頓了頓，囑咐道：“你們要好好照顧姜步平，千萬別讓他掛掉。”
趙德助哂道：“童過之拿姜步平威脅你的時候，你毫不在乎，現在干嘛這么關心他？”
杜雍哂道：“現在能一樣嗎？我冒險把他拎回來，他欠著我的呢，若是沒還我就掛掉，那我豈不是虧大了嗎？”
趙德助翻個白眼，無力吐槽。
姜步平冷哼道：“就算我掛掉，該還你的，絕對不會少你一分一毫。”
語氣很冷，但姜步平這是配合杜雍，他知道杜雍不想表現的太近，惹起其他人胡亂猜測，他知道杜雍向來是不站隊的。
經過這件事之后，姜步平發現杜雍這人雖然有些吊兒郎當，但心思縝密。
杜雍點點頭：“那還差不多。”
夜晚無事。
次日清晨，杜雍率領雍家軍繼續南下，火組第一小隊折返回去。
乾州精銳軍追殺飛字營非常精彩，以校尉為單位，持續襲擊，你方唱罷我登場。
戰術相當豐富，側翼騷擾，突襲燒糧，峽谷滾石，圍剿落單，等等，怎么風騷怎么來，就是不和飛字營正面作戰。各個小隊伍配合很默契，杜雍看的很過癮。
飛字營雖然人數更多，但士氣低落，全程沒有反擊之力，主要沒人想反擊，穆飛雄就想帶著飛字營進入乾州和曲州交界處的群山，那樣追殺就會告一段落。
路程遙遠，僅僅兩天時間，飛字營就出現了逃兵的現象，最開始是幾個，后來越來越多，幾十上百組隊逃命。
穆飛雄下令追捕逃兵，抓住直接斬首，殺雞儆猴。
殺雞儆猴有點作用，但隨著乾州精銳的追殺越來越兇狠，飛字營的匪兵又開始大量出逃，穆飛雄的追捕隊伍都忙不過來。
追殺還在繼續，事情早已經傳開，傳到了京城，引起了沸騰。
朝堂之上，陛下聽完戰報之后龍顏大悅，言稱聶青云乃國之棟梁，乃中流砥柱，讓禮部盡快擬定對聶青云的封賞，其他有功之士也要大賞特賞。
禮部很頭疼，聶青云作為乾州總管，已經位極人臣，再封賞的話，豈不是要封王？
戶部的官員也很頭疼，他們不擔心聶青云，他們擔心士兵的獎賞，都要賞銀子的，這次立戰功的士兵肯定很多，每個人都大賞特賞的話，戶部得破產好幾次。
兵部卻很開心，這次乾州有那么多立戰功的士兵，完全可以往峒州抽調一部分嘛，峒州每天都要往京城發報告求支援，就兩件事，要錢要人，要人不是要普通人，而是要狠角色，這讓兵部的幾位大佬傷透了腦筋。
不管如何，這次是喜事，京城這幾天從官員到百姓都很活躍。
江湖上的反應也很活躍。
小門小派的人多數都稱贊聶青云的能力，不愧是乾州總管，以六千精銳弄垮人數兩倍以上的飛字營再正常不過，飛字營看似強大，但實際上就是烏合之眾，云云。
大幫派的關注點多在懷離城突然被破一事上，挖出了杜雍以及瀉藥戰術，如此一來，杜雍的名聲又迎來一波暴漲，但并非什么好名聲，人多言其猥瑣陰險，不按常理出牌，不能小視。
至于童過之和姜瀚銘這兩顆新星，迎來了大滑坡，什么青年才俊，飯桶還差不多，若不是他們兩個領兵出懷離城追殺屈亦雄，杜雍絕不會那么容易成功。
圣丹門和滅魂宗都相當開心，公然宣稱毒蝎幫活該，并派人大肆出擊，蠶食毒蝎幫和火狼幫在平州的地盤。
這標志著，圣丹門滅魂宗的組合，正式和毒蝎幫火狼幫的組合翻臉。
火狼幫被殺的頭皮發麻，只能轉明為暗，瑟瑟發抖，幾乎失去在平州的話語權。
除此之外，圣丹門還暫停了對杜雍的通緝，并且公然喊話支持杜雍搞死童過之和姜瀚銘，拱火之心昭然若揭。
童過之和姜瀚銘這會兒確實忙著逃命，自然不會知道他們已經被冠以飯桶之名，不過他們現在還琢磨著怎么把杜雍引過來，扳回一局。
杜雍卻沒有單獨行動，而是和屈亦雄在一塊。
現在距離追殺已經過去了好幾天，穆飛雄的大部隊終于到達了乾州和曲州交界處，前方就是連綿的群山。
穆飛雄讓人清點了一番人數，發現只剩五千余，損失了一大半，雖然很憂傷，但這個數字還在接受的范圍之內，他站在高坡上，振臂高呼：“進山！”
飛字營都歡呼起來，這幾天簡直就是噩夢，現在終于結束。
遠處的高地上，杜雍和屈亦雄并肩而立，看著浩浩蕩蕩的匪兵進入深山，都有些可惜。
杜雍搖頭輕嘆：“竟然還剩這么多。”
屈亦雄笑道：“飛字營最初有一萬三呢，他們一心跑路，剩這么多也無可厚非。不過穆飛雄短時間內很難再搞風搞雨。”
后方的聶文濤走上來，看著遠處的匪兵，問道：“屈大人，真不能追進去嗎？”
屈亦雄點點頭：“這是聶帥的命令，追至兩州交界處即止，不能進山。”
聶文濤嘆了一口氣，沒再多言。
屈亦雄笑道：“聶帥是有道理的，乾州和曲州交界處的群山連綿百里，地形復雜之極，多的是埋伏之地，有些地方甚至可以一夫當關，所以才會變成匪徒聚集之地。穆飛雄之前做過功課，和各路匪徒的關系都不錯，飛字營進去很快就能修整，咱們追進去的話，很難占到什么大便宜，稍不小心還會吃上大虧。”
說到這里，屈亦雄看著聶文濤，笑道：“文濤，接下來你就能發展懷離城了呀！”
聶文濤欣慰一笑，旋即嘆道：“屈大人，懷離城現在爛的不成樣子，想要重建，還不知道要花多少銀子呢。乾州總管府的銀子很緊張，戶部不用想，肯定也很緊張。”
屈亦雄知道這是事實，但還是安慰道：“總有辦法的！杜小子，你怎么說？”
杜雍苦笑，攤攤手：“我能怎么說？”
屈亦雄開玩笑道：“你不是鬼點子多嗎？”
杜雍想了想，沉聲道：“想快速拿出銀子，我倒是有兩個辦法。”
屈亦雄和聶文濤眼神亮起。
杜雍壓低聲音：“第一個辦法，少府寺……”
還沒說完，屈亦雄和聶文濤就以看白癡的眼神看著杜雍。
少府寺有錢誰不知道？
但是除了皇室之外，有誰敢動用？
杜雍笑了笑：“那就第二個辦法，賣官賣爵，賣大善人稱號，賣良民證，賣帥哥美女證，賣優秀家族證。”
屈亦雄直接就笑起來：“賣官賣爵還說的過去，其他幾個是什么鬼？”
“就是賣榮譽唄，向富貴人家圈點錢。”
杜雍笑著解釋，接著話鋒一轉：“不過我覺得吧，懷離縣最大的問題不在重建的銀子，而在于怎么吸引百姓回流，這么大的地盤，沒有人怎么發展？難道就建城池嗎？”
屈亦雄點點頭：“這確實是個問題。”
杜雍看著聶文濤：“縣令大人，我還是那句話，你得多和聶總管交流。這次擊垮飛字營，聶總管居功至偉，提條件的話，朝廷肯定會依他。比如說，直接發一部分地給普通百姓，肯定有用，有什么東西比地更好的？”
聶文濤默默點頭，這已經是杜雍第二次提醒他。
說完這個話題之后，匪兵們已經全部進山，慢慢消失不見。
屈亦雄放下緊繃的神經，伸了個懶腰，問道：“杜小子，我明天就回京，你跟回去嗎？”
杜雍點點頭：“是得回去一趟，但明天有些著急，我總得準備些土產吧。”
屈亦雄大度道：“那就緩兩天，大后天如何？”
“行！”
杜雍應下來，扭頭吩咐楊進等人：“該準備什么禮物，你們多操心，我是沒什么想法，腦子里現在還是各種戰斗的場面。”
品玉人拍拍胸口：“公子，禮物的事情交給我就好，保準有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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