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楓城附近的紳士獵人小屋一共有三處,東、西、北各一處。
東邊小屋位于紅楓林,北邊小屋需要過河,西邊小屋距離很遠。
紳士獵人不在落楓城南邊設立小屋,是因為那里離亂峰嶺太近,強盜四伏,危險性太高。
具體選擇哪一處,無夜沒什么好主意。
不過他眼下正好身在北城區,離祝福門很近,無夜便依照距離長短,先去北方的獵人小屋看看。
出了落楓城一路向北,到達楓河沿岸。
行政廳耗費巨資,在這兒搭建了一座魔法之橋,名為紅葉之橋,取自落楓城初代城主紅葉公爵。
白天,河岸兩側的四座引導之塔釋放引導洪流,構建起由純魔力形成的紅葉之橋。
夜晚,引導洪流關閉,紅葉之橋斷開,兩岸只能依靠藝高人膽大的渡船通行。
此時距離天黑尚有一段時間,靈馬與白鱗駒順利通過紅葉之橋。
到了野外,坐騎可以放開速度奔跑,兩人便同乘白鱗駒,提高通行效率。
北邊的紳士獵人小屋,具體位置在盧卡斯地區16公里處,盧卡斯森林與盧卡斯廢礦交接地帶。
前些天無夜第一次去卡爾賓斯鎮,走的路線便是穿越盧卡斯森林,當時連續趕路四百多公里,差點沒把疾馳馬給累癱。
最后一段路程沒有道路直達,需要旅行者按地圖自行前進。
紳士獵人小屋的一大特色,便是依托樹木群搭建,高度4050米的樹上之屋。
這里客流量比茂冠之林小屋小,因為落楓城的玩家本就稀少,更別說有功夫來這兒喝一杯茶了。
不過依舊有些客人坐在外面。
當升降梯的繩索嘎吱嘎吱拉上來一頭白鱗駒時,為數不多的玩家仍然營造出了此起彼伏的驚呼浪潮。
數道目光齊刷刷地落在白馬背后的二人身上。
兩個人一黑一紅,均戴著兜帽。
無夜以往與團長大人出門,由于他是唯一露面的人,但凡路人目光投向世界冒險團,大部分都是看向他。
后來他學聰明了,也戴著兜帽,這才不至于總是被人用目光“集火”。
白鱗駒走出升降梯。
只有無夜一人下了馬,南妾去后屋存放馬匹。
他來到樹屋門前站了會兒,拉下兜帽,隨后輕推門扉。
鈴鐺搖晃,發出脆人的清聲。
里面酒館大廳坐著兩桌客人,柜臺后面,一位留著一公分長胡須的老人正背著門的方向,悠閑地擦拭酒瓶子。
有人推門進來,老人聞聲回頭,瞥了一眼,遂改為側身站位,手里的活并未停下。
酒瓶子映射的倒影不斷放大清晰,直到無夜站在吧臺前,老人語氣平淡地開口:
“專程拜訪的客人,我能為你提供什么?”
“何以見得我是專程拜訪?”無夜心中訝然,語氣上不急不緩地問道。
類比茂冠之林小屋的哈特先生,眼前的這位老者,很可能也是超凡追獵者!
老人咧嘴一笑:“你身上恨不得連汗毛都想沖著我,不是專程拜訪又是什么?”
心思被對方一語道破,無夜隨即肅然,收起一切散漫之心。
“不知,你對我這老頭的哪方面感到好奇呢?”老人雖在笑,眼中卻透出精明的目光,甚至帶有冷意。
無夜在吧臺前坐下,暗自推敲著自己的心思,同時嘴上說道:
“請給我來一杯旅者傾述。”
無夜沒什么苦悶需要傾述,就是懷念它的味道而已。
獵人哈特曾給他推薦過這酒,稱是來自諾洛克特城邦地區的酒。
當時他的心思全在暗鴉上,酒一口飲盡,來不及回味。
老人什么話都沒說,轉身去了旁邊的屋子里,出來的時候,手里提著木桶形狀的杯子。
沉重的木桶杯擱在吧臺,盛的滿滿當當的酒紅色液體濺灑了些出來,澆在無夜手背,涼意與酒香兩種不同的知覺同時刺激著大腦。
“咕嚕咕嚕”無夜端起酒桶杯淺嘗兩口。
酒水下肚,他卻咂著嘴,皺起眉頭。
是這味道嗎?
“這酒,味道有這么淡嗎?”無夜努力回想當時一口悶下的情形。
老人咧嘴:“它這不是在等著你的故事么?沒有故事的酒,味道能不淡?”
不知是不是錯覺,無夜總感覺老人對他抱有排斥與不友好的情緒。
從進門到上酒,簡短的幾句對話,無時無刻不在營造一種“這里不歡迎你”的氛圍。
無夜沒有立即接話,而是保持酒桶杯端著,擋住半張臉的姿態,嘴唇咬住杯沿,但并未喝下去。
目光上瞥,對上老人那雙獵鷹般灼熱到刺目的雙眼,無夜更加確信自己直覺沒錯。
這老人不喜歡他!
難道他進門的姿勢不對?
良久,無夜忍住了尋根問底的念頭,尤其還是在對方能夠隨意拿捏自己的前提下,硬碰其冷眉頭委實不是他的作風。
“結賬!”
他扔下30銅幣,起身離開。
鈴鐺搖響,送別了這位沒有留下故事的客人。
南妾才從后屋出來,便看到無夜提前等在了升降梯旁,頓時詫異:
“事情辦完了?”
“沒有,我似乎搞砸了!”無夜聳肩苦笑。
無夜解釋了一下剛才屋內經歷的一切,南妾若有所思:
“你要辦的事情,只有紳士獵人才能做到?”
“對,我想聯系獵首!”無夜堅定地說道。
明面上是聯系獵首,實際上,想聯系的人是大賢者。
他用那封信唬住了瑟瑞拉,不代表他真的有本事與大賢者來往信件。
“那這里就不是必選項,我們可以先去其他兩個獵人小屋!”團長大人轉身回去取馬。
咔咔咔
老式輪軸轉動,升降梯下沉。
白鱗駒一口零食都沒吃到就被南妾牽了出來,聲音有些埋怨。
此番碰壁,并未讓無夜打消念頭,好在紳士獵人小屋一般不會離人類聚集地太遠,所以兩人沒花什么時間便回到了落楓城。
甚至紅葉之橋還未關閉。
下一個目的地是位于西邊紅楓林里的紳士獵人小屋。
白鱗駒繞了半個城區,從正門出城,半道拐入山林里,并未途徑正門驛站。
天空泛起了暮色的紅光,臨近黃昏。
久違的火燒云在天的盡頭連成一片,火光染紅了大地,紅色的楓樹猶如竄上天空的火苗,鮮紅無比。
抵達小屋附近時,周圍環境已然暗了下來,明亮的繁星如沙礫般密集,頭頂竟找不到一處干凈的天空,群星浩瀚似海。
薄如蟬紗的星光灑在林間,照出了藏于樹叢之上的不規則結構的木制小屋。
這里的升降梯滑索與輪軸得到良好的維護,不像前一處小屋腐朽老舊。
畫面似曾相識,白鱗駒走出升降梯,客人低聲驚呼,無夜拉下兜帽,推開小屋的門。
風鈴搖響…
“歡迎...”
后兩個音節停頓了兩秒,才解開封印:“光臨”
小屋的主人是個略顯豐滿的中年人,正在收拾上一桌客人留下的杯子與盤子,他胖的很均勻,手臂,大腿,臉頰分到了等量的脂肪,沒有夸張的肚子,不是那種臃腫的胖。
這一定是個風趣樂觀的人!
無夜光看對方外形,便產生了良好的第一印象。
“晚上好!先生!”無夜行禮。
“請坐!”中年男人示意無夜去吧臺前坐下,自己則在擦拭了桌子后,端著手里的東西去了里屋。
過了一會兒,他拿出一個木桶杯,熱情且帶有深意地笑著放在無夜面前。
“這是?”無夜看著杯子里酒紅色液體,露出困惑之色。
“我猜你一定會點上一杯旅者傾述,所以提前端上。”男人話里帶有他意。
無夜眼中疑色更重。
進門時,男人毫不掩飾對自己到訪小屋時的意外,之后又刻意安排他坐在吧臺,而不是讓無夜自己隨便坐。
顯然他和盧卡斯是森林小屋的老人一樣,看穿了無夜身上帶有某種目的性。
不過無夜還是端起杯子飲了一口。
濃郁的酒香瞬間打通了食道和腸胃,他頓感驚詫。
“怎么樣,和兌了水的旅者傾述相比,這杯酒能不能換一個好故事?”中年男人似笑非笑地說道。
“您是如何知道...”無夜放下杯子。
“我老遠就聞到了比水還淡的酒味,你這家伙,身上帶著女巫的善意,竟然大搖大擺去了盧卡斯森林小屋,那老家伙沒把你轟出來算客氣了!”
男人的話令無夜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個原因!
那老貨和女巫有過節!
這么說來,幸好無夜溜得快,要是再多說兩句,真要被人給打出去了。
“雖然我和女巫沒有過節,但我不得不給同僚面子,只是,你這冒險者居然能得到女巫的善意,這可是頭一回!”
中年男人頗為為難地自言自語:
“這樣吧,你有一杯酒的時間來發言,說服我或者,被我請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