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南秋不知道王岳和毛老道已經來了。
他只知道疼。
很疼。
從高處摔下的蘇南秋運氣還是不錯的,全身掛在了樹上。
而惠安和性慧大師卻沒有和自己在一起。
這里只有他一個人。
緩慢得從樹上跳了下來,活動了幾下身體,似乎并沒有骨折的地方,只是摔得不輕。扭了扭脖子環顧四周。
這是一片雨林,其實按照四方城的氣候來說,這里不該出現雨林,可是偏偏就出現了,并且空氣非常的濕潤,讓蘇南秋有了家鄉江南的感覺。提起了酒壺飲了一口,他需要一些熱量來恢復身體。
稀奇古怪的叫聲不絕于耳,似乎是蟬鳴又似乎是鳥叫,蘇南秋隨便選了一個方向,緩步走去。
‘現在那些人應該已經開始漫無目的的尋找狻猊的下落,他們的注意力肯定不會在我的身上。’蘇南秋心中明白這個道理,這幾次對于性慧大師觀察下來,他能得出一個結論,性慧大師是知道他被冤枉的,但性慧大師之所以能抬出那么多的說辭,肯定是有其他的原因,這個原因蘇南秋暫且不知道,不過能大概推算出來,應該是為了名利。
既然是為了名利,那么在回到化生寺的路上殺了自己的可能性很大。
他是不可能給性慧大師這樣的機會了。
誰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一步一步,蘇南秋隨時警惕著,八里潭并不大,隨時可能遇到人,他即便再小心翼翼也不可能繞開所有的危險,所以他索性沒有打算躲著,只是不要被人偷襲到先手就好,其他的他應當足以應付。
即便他仍然是一個一品凡人境。
捏了捏自己的符紙口袋。
這已經是生死抉擇的時候,仁慈和軟弱在此時沒有任何分別,都只能是死亡之前后悔的原因,所以現在的生存法則已經變成了心狠手辣。
緩緩集聚目光,盯著前方。
有腳步聲。
蘇南秋沒有躲藏,這雨林之中除了承接自己的那棵樹之外,全部都是矮小的雜草,他躲無可躲。
三個人。
可以斷定的是自己之前從未見過這些人,看樣子不是方才進來的一伙兒,應該不是和自己同一時間進入的,三人前前后后,后方的人還挑著一口箱子,箱子很大,木桿都被壓塌了下去。
三人都是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后方的二人穿著普通的麻衣,只有前面的那人穿著略微有些花花綠綠的顏色,可以看出三人的地位不同。前方的人手中拿著一本書冊邊走邊看,即便是到了蘇南秋的面前,也沒有停頓。
看著這三個人,蘇南秋有點犯迷糊。
按說這里不是人人對著狻猊追打喊殺?怎么還有如此悠閑的人?他立馬走了過去,站在了三人行進的路上,問道,“這位兄臺,可否留步?”
看書的看書,抬箱子的抬箱子,根本沒有一個人搭理他,只是繞開了堵著路的蘇南秋,繼續向所要去的方向走去。
蘇南秋滿臉詫異,但此時他也不可能繼續追上去問,當即決定在后面跟著這三個人。
距離把控的不遠不近,反正對方也視自己為無物,他也懶得躲藏。
這條路繞過了那顆參天古樹,向另一個陌生的方向延伸,低著頭這才看出地上是有路的,只不過雜草茂密且齊腰高低,不用心確實是看不出來這條路。
一路走了許久,忽然出現了一個階梯。
真有趣。
蘇南秋真的沒有想到這里還會有一戶人家。
階梯冗長,上方便是一個宅院。
跟著上了階梯,一方大門落入眼簾,很難想象這里的人是如何生活的,不過回過頭來一想,自己是穿破毒霧而入其中,那么其實對于足不出去的他們來說,毒霧又成了純天然的保護屏障。
門口站著兩個家丁,一左一右。看到三人同行而來,直接將側面的小門打開,讓了過去,卻又在蘇南秋準備入府的時候,將他攔了下來。
‘我以為你們都看不見我呢…’蘇南秋憨笑著看了二位家丁一眼,這才道,“見落地大院,實在是氣派非凡,更是上方這四個大字,沛然莫御,就認為主人一定是高人,有幸拜見,不知……”
“主人廣交天下好友,早知道公子要來,所定下了今日賓客均行正門,這就為公子打開。”家丁說著十分客氣的話,但是面色卻鐵青,他彎著腰走到一旁將正門打開,讓開擺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蘇南秋點點頭,‘看來來的人不少,可能那幫子人已經全部進去了。’
院落之中十分的考究,裝點素裹,修建得很有味道,光是這步入之后的漢白玉踏板就別有一番風味。蘇南秋一路走入,卻沒有看到任何一個人。
‘這么大的院子里面怎么一個人都沒有?’他走到了前廳,看著那古紅色木質的三根大柱子林立,里面是開闊式的,正坐一個金鎏大座,下方十六把太師椅,莊嚴至極。
‘沒有其他人?也沒有下人。’
走到了前廳,蘇南秋坐到了最下方的太師椅上,卻發現手邊的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了一杯茶水,還冒著熱氣,蘇南秋轉了一圈茶杯,在背后發現了一個字。
“喝。”
正覺得古怪,門口傳來了腳步聲。
吳青城。
他孤身一人走來,目光所致,顯然已經發現了自己,但他也沒有表現出詫異,蘇南秋沒有任何驚慌,似乎并不像是一個除妖人和一個妖怪的見面,倒像是兩個似曾相識的朋友。
“你居然也在。”吳青城看著蘇南秋。
“你居然也在。”蘇南秋看著吳青城。
“你居然還活著。”吳青城笑了笑,走到了蘇南秋對面的太師椅上,坐了下來。
“我死了,你就也死了。”蘇南秋笑道。
吳青城哈哈大笑了幾聲,“你不會真以為自己是魔童吧?”
“我不是嗎?”蘇南秋道。
“你不是。”吳青城蔑笑道,“你不過就是隨手撿來的人,我們順水推舟,給你按了一些罪名而已。”
蘇南秋緩緩地點了點頭,“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吳青城道。
“我只說過我沒殺人。”蘇南秋道。
吳青城皺了皺眉,“什么意思。”
“人自然不是我殺的,是誰所為我并不知道,但是領域的事兒是真的,惠安從我身上感受到的氣息,確實魔童該有的氣息。”蘇南秋微笑道。
“你是不是,又與我何干!”吳青城將頭一撇看向桌面上。
不知何時,他的手旁也出現了一盞茶。
熱騰騰的茶水。
茶杯也寫著一個字,“喝。”
“你喝嗎?”蘇南秋舉起了茶杯。
“我不喝。”吳青城說道,瞥了一眼蘇南秋,見到他的手中也有一杯茶,于是問道,“你喝嗎?”
“你為什么不喝?”蘇南秋指著茶杯,“上方寫著要我喝。”
“里面有毒。”吳青城道,“絕對有毒。”
他不加這個絕對,蘇南秋或許也就信了,這個絕對在蘇南秋的理解里,就是吳青城的一個想法而已。
“我是一個比較聽話的人。”蘇南秋揚起頭將,一飲而盡。
“你死定了。”吳青城冷笑了一聲。
話音剛落,蘇南秋一口血噴了出來。
傾灑一地。
大廳之內轟然震動,那原本在正中的金鎏座椅落了下去,出現了一條甬道。
而吐血的蘇南秋非但沒有感覺到任何的不適,反而胸口感覺到無比的通順。
到是吳青城,此時臉色有些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