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舒適的燈光下,人類高質量男性正與人類高質量女性用餐。
服務生拿過一瓶開啟的紅酒,用毛巾裹著倒了兩杯。
莊周道了聲謝,伸出三根手指頭捏住杯腳,稍稍傾斜,輕輕搖動,讓酒與空氣接觸以增加酒味的醇香,然后嘗了一口:
“我還是喜歡兌雪碧。”
“噗哧!”
姚琳掩嘴輕笑,也伸出三根手指頭捏住杯腳,同樣的流程來了一遍,姿態優雅,賞心悅目,道:“我年輕的時候也喜歡,我甚至覺得不如老家的梅子酒好喝,但現在總得裝裝樣子。”
莊周的目光在她的嘴唇與酒杯之間流連,笑道:“那您一定練了好久,怎樣避免讓杯子沾到口紅。”
“嗯,確實練習過。”
姚琳點點頭,對今晚的開場很滿意,很多時候大家都在裝,彼此心知肚明,但要的就是這份感覺,所謂的圈子感。
現在不講究特立獨行了。
莊周游刃有余,一邊分割著牛排,一邊道:“我知道這家餐廳,有過嘗試的機會,可惜不了了之。”
“哦,聽說你以前在京城工作?”
“在京城上學,也工作了幾年。”
“現在改行了?”
“不算,都是為娛樂圈服務……琳姐呢,在京城幾年了?”
說著說著稱呼就變了,姚琳也不在意,道:“好久了,起碼有13年吧,小莊你今年……”
“單身?”
“有個女朋友。”
“唉,現在年輕才俊越來越多,有時真覺自己老了。”
“沒有沒有,你打拼到今天的地步才讓人敬佩。”
一番類似調情的開場之后,雙方的稱呼順利轉換。
一個風情猶在的女高管,嫻熟的半嚴肅半玩笑的撩著帥哥,尤其對方總能恰到好處的回應,遂愈發歡快。
當主菜和蔬菜過后,服務生送上兩道甜品時,姚琳開始轉向工作上的事,道:“按目前的趨勢,《大漠狂蝎》雖然不如《化龍》,最終分賬仍然會在第一梯隊,恭喜!”
“哪里,都是托你的福。”
“一連兩部爆款,平臺現在對你非常關注,有沒有更進一步的計劃?”
“你是指……”
“網大發展很快,但市場遠遠不如電視劇和綜藝,能打入這兩塊陣地,才能說進入平臺的核心業務。”
“可我沒做過。”
“沒關系,我們對深度合作的伙伴會提供高質量的市場指導與資源服務。小莊,現在都說三大平臺,但你知道三大為什么能成為三大么?”
“洗耳恭聽。”
莊周擦了擦嘴,坐直身子,認真求教的樣子。
姚琳笑道:“總說我們背靠資本大佬,沒錯,這是根本原因。但具體原因是,我們始終在發展深度合作的伙伴。
比如藝人經紀,鵝廠視頻有自己的經紀公司,起步晚,簽的都是新人。一大半都出不了頭,能紅那么一兩個,我就謝天謝地了。
可這不是重點,我們通過投資參與了一些娛樂公司,再通過戰略合作,拉攏了一些當紅明星。鵝廠視頻的代言人知道吧?”
“嗯,趙麗穎、凣凣、楊紫、肖戰、楊冪、楊洋、熱巴,還有楊超越。凣凣進去了,還剩七個。”
“不錯。何謂代言人呢?就是我剛才講的戰略合作。
他們有名氣、有流量,我們有資源、有平臺,強強聯手,能將他們的商業價值開發到最大。
公司也一樣,哇唧唧哇、耀客傳媒、檸萌影業、新麗傳媒等等,都有鵝廠入股。也就意味著,他們旗下的毛不易、江疏影、張萌等等,已經與平臺深入綁定……”
姚琳抿了一口酒,道:“平臺都是這種玩法,才能不斷增強實力,補缺不足,擴大外延。”
莊周默然,似乎在消化信息。
說白了就是站隊!
愛、優、騰、芒果、b站這些大平臺,你總得選一家。
而且它們不像外界想象中的那樣,老死不相往來。現在很多劇都是兩個平臺聯播,我的人可以去你的節目,你的人可以拍我的戲……
平臺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抱團掙錢了。
因為太卷了!
“那你的意思是?”莊周乖巧。
“你一定在想我們是不是要強行入股,否則就如何如何。放心,我們不是強盜,不入股也可以成為戰略伙伴的。
但前提是,你有足夠的商業價值。講的難聽些,僅僅憑借兩部網大就想成為鵝廠系,還差了點。
我今天找你見面,是覺得你
有這個潛力,符合培養的標準。如果你也有相同的意愿,我們在資源上會給予一定的幫助,以及發展指導。”
“我當然愿意,愿意!”
莊周繼續乖巧。
“那好。你的公司主業還是特效對吧?”
“對。”
“要調整一下,或者干脆開一家子公司,做制片和藝人經紀。也不要專盯網大了,向網劇發展發展。”
“琳姐,你為什么總強調網劇呢?”
“因為市場!平臺在網大上是不賺錢的,給你們的分賬相當于補貼,我們純虧。但網劇市場火熱,招商容易,觀眾多影響大,分潤也多。”
“分潤?”
“對,比如分約。”
莊周好奇,問:“我總聽這個說法,到底什么叫分約?”
“呵,說來話長。”
姚琳露出一抹微妙的笑容,頓了頓,道:“2018年,小胖東窗事發,國家對娛樂圈施行新稅制,由原本的最低67,飆升至42。
跟著國家又接連出臺文件,規范行業亂象,包括限薪令。由此造成大批資本撤離,明星公司注銷,影視劇數量減少,圈內稱之為‘影視寒冬’。”
“嗯,聽過這個說法。”莊周道。
“電視劇上星困難,院線電影難過審,一大批影視劇只能選擇網播。網絡平臺在2015年的一劇兩星政策后,再度吃到了紅利。
雖然這個紅利,是以傳統行業被洗牌為代價,但對我們來講是難得的好機會。
18年寒冬爆發,持續到了19年,剛有好轉又趕上疫情,網絡平臺成為主流觀影地。片方手里的戲不想被積壓,只能找我們。
于是,三大平臺不約而同的推出了分約。我們已經是最大的電視劇出品方和播放渠道,演員想上我們的戲,就得簽分約。”
姚琳又抿了口酒,面色暈紅,語氣興奮:
“分約通常簽八年,各平臺的比例不同。以鵝廠來說,純新人是五五開,有一定經驗的,是四六。
比如片酬是100萬,平臺先拿50萬,演員再和公司分剩下的50萬。
而簽了之后,接下來的八年,演員都會與平臺深度捆綁。”
“所有人都是這樣么?”
“六番以內,番位你懂吧?”
“懂!”
番位簡單講,即演員在海報上的排名順序,誰第一,誰第二,粉絲經常為這個撕逼。
“六番以內,甚至八番以內的,都要簽分約,否則就別想上我們的戲!
當然也有例外,如果你是陳到明,你可以完全不鳥這些。如果你是正午陽光,也可以不鳥,正午陽光的戲一出來,平臺都搶著要的。”
姚琳說完,問:“感受如何?”
“沒什么特別感受,符合市場規律。”
“嗯,我喜歡你的說法,我還以為你會義憤填膺來著。”
“都是成年人,哪有那么幼稚?”
“不錯,我們有這樣的實力,就可以制定這樣的規則。其實我們在做善事,簽了分約的,我們承諾每年給他一定的戲拍。
要知道,平臺每年開上百部劇,排隊輪也能輪到你。這等于一個鐵飯碗,因為你自己在外面試戲,不一定成功……
所以你問,什么叫分約啊?”
姚琳以她的身份、邏輯認知,覺得這是無比驕傲的事情,笑道:“這就叫分約!”
莊周豁然開朗。
為什么隨隨便便一個明星,片酬就能達到幾千萬?
明星本身,或者他的所屬公司,早被資本滲透完了。這些錢中的一部分,最終會以分約、股東分紅等方式,回到資本手里。
再有搞笑的限薪令。
群眾希望的是,限制那10群體的片酬,結果被限制的是剩下的90,靠拍戲吃飯,甚至快餓死的人。
網大?
網大是不太成氣候,市場小,片酬低。
等以后做大了,一部片能拉幾千萬廣告,一個演員也有幾千萬片酬,你以為平臺不分約?!
莊周站隊了,確切的說,是站姚琳的隊。
直到深夜。
姚琳的一個助手開著車,先到了莊周下榻的酒店。
她喝了一些紅酒,微醺剛好,談的很盡興,人帥又識趣,不禁身體有些發熱。車停在樓下,她又開始撩:
“不請我上去喝一杯?”
“今天受益良多,我需要好好消化消化,改日,改日吧。”
“你這人有時很有趣,有時又無趣。算了,聽說你在搞一個網大的科幻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