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女人明人、男孩兒看上去只有四五歲,面無表情,男人穿著白襯衫和毛呢褲子,梳著油頭,面帶驕傲的摟著女人的腰。
桌子上還有幾張發票,吃飯洗腳捏桑拿都有,透著生計小民的氣息。
楚子航閉目片刻,又睜眼,“開始找吧。”
他把那張全家福收入上衣的口袋中,現在不是感懷的時候,找到爸爸留下的東西才是重點。
如果是他小時候,看到這間房子不會有什么感觸,或許還覺得很正常。
但他知道了爸爸是什么人,又有了校長的提點,那么這間屋子不會那么簡單。
在場的除了他之外,零也是推理高手,相信找到爸爸留下的線索不難。
果不其然,五分鐘后,零鎖定了那張單人床,陸晨將床抬起來,下面有道暗門。
陸晨單手扣住有些變形的金屬門邊緣,直接暴力拆了下來。
下方有一根鐵桿,供人升降進出使用。
楚子航第一個跳了下去,陸晨緊隨其后,其他人在上方等候。
這是無聲的默契,楚子航不一定想讓大家都來看他爸爸的“遺物”
房間內有著淡淡的雪茄和威士忌的香氣,即使過了這么多年也還沒有散去,陸晨認識繪梨衣后就沒抽過了,但因為在學院經常和凱撒廝混,對這些東西也有一定的鑒賞能力,可以判斷在這里的人曾經抽的一定是最好的雪茄,喝的是最名貴的威士忌。
在貼著左側墻邊的小柜子上,是一張唱片機,柜子上整齊的擺滿一列黑膠唱片,都是爵士樂經典,每張都是絕版的藏品,隨便拿出去一張都能拍出天價,但在這里只是男人的收藏之一。
再然后是雪茄,全部是古巴產的,沒有一根雜牌貨,看來楚天驕是個資深雪茄客。
柜子的上層還擺著兩列酒,有最濃烈的島嶼威士忌,也難怪這么多年過去還有這么好聞的煙熏和酒香氣息。
還有各種陸晨叫不上名字的紅酒,想來絕不會是便宜貨色。
另一邊的柜子上陳列的是各種老式相機,旁邊還有洗照片的全套設備,一看就是個資深攝影師。
角落中有著健身設備,啞鈴的型號在陸晨看來是太小,但對其他人來說真的很大了。
這些東西圍繞著正中央那張舒適的大床,床上鋪著松軟的澳大利亞綿羊皮。
這是陸晨現在的想法,他感覺楚子航的老爹真是騷極了,是個極品騷漢子!
而楚子航現在的想法和陸晨出奇的差不多,他很想說“把我剛剛的愧疚和心疼還給我!”
他本以為老爹在離婚后過著窮困潦倒的生活,甚至只夠住在廠里,在那簡單狹小的空間中過著苦哈哈的生活。
可這都是假的,在更下一層才是老爹真正生活的地方,簡直騷到極點啊!
他不缺錢,但在學校極其自律,用璐緹希婭師姐曾經吐槽他的話,他可以到中世紀去當苦行僧。
但他老爹這里唱片、雪茄、威士忌齊全,簡直超會享受啊!
楚子航一直覺得自己老爹騷騷的,但卻是那種帶著點賤賤的騷,而不是凱撒那種意大利貴公子一般的騷。
房間內的工作臺上還放著拆解開來的伯萊塔手槍,改造威力加大,一看就是出自裝備部的手筆,在旁邊擺放著的彈頭上刻著手工雕十字花,射進敵人體內可以立刻炸裂。
但當兩人抬頭,都怔住了。
大床上方懸掛著的是數不清的紅線,在空中交錯縱橫,紅線上穿著照片、新聞剪報或者手寫的紙片,每張紙片都是一個事件,有些紅線互相平行,有些紅線糾纏打結。
楚子航和陸晨目光在紅線上游移,每一個事件都是重量級的。
1908年06月30日,通古斯大爆炸……
1900年08月30日,夏之哀悼……
1991年12月25日夜,蘇聯解體之夜,北極圈內的凍土帶,維爾霍揚斯克以北的冰封港口發生劇烈爆炸,前往偵查的戰斗機群遇到神秘生物的攻擊……
2002年11月07日,格陵蘭海事件……
近兩百年內,所有跟龍族有關的大事件都被懸掛在空中,如蛛網一般被串聯起來。
而在蛛網中央的總是終極的獵食者,紅線匯聚之地,墨筆寫著古老的字“Nidhogg”
楚子航設想自己的爸爸在無數個夜晚,躺在這張鋪著綿羊皮的大床上,仰望著空中的紅線,思考著命運的流向。
他終于知道校長所說的守望者是什么含義,那是他的爸爸,他守望著人類的命運。
爸爸是這座城市里的異類,他為了守護尼德霍格的卵而來,他懂最好的雪茄和最好的威士忌,愛聽貓王會玩攝影,爸爸應該去過很多地方,有過很多經歷。
爸爸天生就是善于偽裝的野獸,他可以在美國偽裝成雅皮士,在歐洲偽裝成浪蕩子,在意大利偽裝成黑手黨,但他來到了這里,就偽裝成了一個愛吃鹵大腸和辣雞翅的司機,不……爸爸好像是真的很喜歡吃鹵大腸。
爸爸和媽媽相愛了,以前他從不理解爸爸這么窩囊的男人是怎么追到媽媽的,但現在他完全懂了,一個走過南、闖過北,屠過龍、敢弒神的男人,想追媽媽那樣的美且笨的女舞者太容易了。
但爸爸始終是個刀尖舔血的男人,他身懷著重要的使命,或者說他已經察覺到了這座城市潛藏的危險,為了守衛黑王之卵,也為了保護他和媽媽,他終究忍痛簽下了離婚協議。
他曾經問過是誰提出的離婚,但媽媽和爸爸都沒有回答過自己,如今他懂了,或許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樣。
不是媽媽嫌棄爸爸不上進或是不賺錢提出的離婚,而是爸爸提出的。
他又走到房間角落的用來洗相片的水池,工作臺上有一塊軟木板,上面用圖釘釘滿了照片。
那全是盜攝的照片,在游樂園、在商場、在餐館,隔著草叢、隔著玻璃、隔著雨幕……是自己和媽媽。
他從未想過媽媽會有這么多樣子,有歡笑、有凝眸、有孤單,像母親、像女孩兒、像妻子,唯有那么愛一個人,才能注意到她的每個瞬間,把她拍的千姿百態的美吧?
他看向軟木板上的話語,盡是思念。
楚子航抿了抿嘴,喃喃自語道:“你明明可以不走的。”
鹿爸爸對他和媽媽也很好,但什么樣的男人,能比得上爸爸的魅力呢?
他不理解,不理解爸爸為什么要偽裝的那么深,明明他可以讓自己和媽媽過更好的生活,那樣媽媽也不會有那么多的怨氣。
難道你在和媽媽生下我的那一刻,就已經決定離開了嗎?
所以才會偽裝的那么窩囊,讓媽媽容易接受離婚?
他知道爸爸遠離自己和媽媽,或許是一種保護,可他終究是意難平。
但他最是不能接受的,還是……爸爸不在的日子。
“你爸爸很偉大。”
陸晨感嘆道,每個人的看法都不一樣,如果讓路明非下來,他或許就會感覺好孤獨好牛逼。
但陸晨只是單純的覺得楚天驕很偉大,雖然或許對家庭的處理不算最佳的解決方案,可他也沒餓著蘇小妍母女倆,恰時的急流勇退。
愛一個人,卻要放手,那種感覺是無法想象的。
而事實證明,楚天驕或許沒有做錯,如果他一家三口在一起時,遭遇奧丁,恐怕結果會更糟糕,蘇小妍不是混血種,遠不如楚子航,死亡概率極大。
楚天驕想做一個好丈夫、好父親,但他是個守望者。
他曾經對那個女人許下過那么多諾言,卻又被使命逼著一一粉碎,看到這些東西,陸晨對這個世界上的人對屠龍的嚴肅性,有多么的強。
也或許正因為楚天驕懂得太多,他知道覆巢之下無完卵的道理,他不能自私的放棄自己的使命,他離開的那一天,不是為了守望黑王之卵,而是為了守望自己的妻兒。
他做了另一層面上的守望者,盡管蘇小妍會埋怨,楚子航會不解,他還是走了。
楚子航坐在那張綿羊皮鋪蓋著的大床上,久久無言。
原來爸爸這么愛自己和媽媽,可終末的預言還是壓垮了那個所向披靡的男人……
但現在不同了。
楚子航一雙刺目的黃金瞳燃起,“陸兄,你看下箱子,我再找找其他線索。”
有什么話,他可以等見到爸爸后再說。
這次屠龍的使命不再需要爸爸背負,他會抗下新的使命……同陸兄一起。
陸晨接過楚子航拋過來的黑卡,在工作臺下方放著一個的銀色箱子,箱子上印著半朽的世界樹徽記,這是學院裝備部出產的箱子,用來放置裝備。
他用黑卡在箱子封口處的卡槽劃過,箱子啪嗒一聲打開,里面躺著的東西讓陸晨微微失望,伯萊塔92F手槍,美國造M4Super90戰術散彈槍,以色列造烏茲沖鋒槍……還有各種口徑的煉金子彈。
簡直是個小型軍火庫,但陸晨不感興趣,這東西在他看來都是小玩具。
陸晨和楚子航兩人在房間內摸索來摸索去,也沒找到什么能對尋找楚天驕有用的線索。
難道這個男人就沒留下一點后手?
明明他知道自己在執行的是隨時可能會死的任務,但他甚至沒有給家人留遺言,起碼也應該給學院留點訊息,比如“千萬別在霍霍我兒子”之類的。
根據他們在這里看到的東西,楚天驕應該是一個執行部的超級精英,他這樣的人做事怎么會不周全?
楚子航翻翻找找,最終又停在那塊軟木板前,看著上面被圖釘頂住的一張張照片,他猶豫了下,將一張照片取了下來。
照片背面有字,像是日記一樣的東西,描述了爸爸拍下這張照片時那一天的事,但多半是些表述思念的話語。
楚子航有些感慨,也并不失望,將軟木板上的照片一一取下,一直到那張少有的,只拍了小男孩兒一個人的照片時,楚子航的手頓了下來。
他將照片翻轉過來,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和之前的那些文藝情話不是一個類別!
“哦豁,看到這張照片背后內容的人,應該就是我兒子了,如果你不是,那你為什么要偷看別人的隱私?偷看我隱私的就是我兒子!”
楚子航嘴角抽搐,這才是他認識的那個老爹,帶著些許不正經。
但他同時也提起了精神,這張照片背后或許留有爸爸的訊息。
“子航,如果是你看到這張照片,那或許就是我的任務失敗了,而且那該死的昂熱老賊還把你也收入了學院!”
“真不知道你現在是何等優秀的專員,嗯,畢竟是我老楚家的種,優秀是正常的吧……”
一如既往的莫名自信,但爸爸其實真的有自傲的資本。
“當然你很大可能不是子航,但總歸既然看到了,就代表你應該是學院的人,你們應該馬上尋找接替我的人,并找回箱子,那件東西秘黨保留的百年,可不能在臨期的時候丟了。”
“我可能已經死了,也可能變成了死侍,如果你們已經找到了我的遺體,就不要送回家了,也別跟我兒子和老婆說,他們應該過平靜的生活。”
“若是你們找不到我的遺體,那要么是我被轟成渣了,要么就是失蹤,我在自己得蛀牙的時候往牙齒內部植入過一個發信器,接受器在酒柜第二層內部,你們可以通過那個尋找箱子的線索,記得,務必要搶回箱子!”
這封“遺書”十分簡短,帶著些許玩世不恭,但最后的最后,爸爸惦記的還是那個箱子。
他在自己身上放了發信器,卻根本沒提到過去救他,在他看來,使命遠重于他自身的生命。
可……爸爸,現在看到這封遺書的人真的是我,我對那個箱子不感興趣,只想找回你。
“陸兄,找到線索了,爸爸留下了發信器!在酒柜的第二層,直接拆開。”
楚子航開口道,那里多半是有機關暗門什么的,但他們也不用那么仔細的尋找。
陸晨聞言把酒拿下來,手上發力,直接嵌入了背后的隔板,拔出來后,里面藏著一塊方形的顯示屏。
“看來你爸爸還是有后手的。”
陸晨剛剛還想,楚天驕這樣的人怎么會毫無準備。
他把儀器取出,在上面找到開機鍵按鈕,按了下,沒反應……
楚子航走來接過儀器查看了下,有些緊張,他鼓搗了兩下后松了口氣,“應該只是沒電了,充下電就好。”
這東西和手機的充電插口通用,楚子航之前在屋內見過,找到后通電,儀器顯示屏果然亮了起來。
“發信器裝在哪?奧丁應該會發現吧?”
陸晨有些沒底氣,他覺得發信器這玩意兒除非埋在體內,不然很好找,楚天驕全身衣物貌似都換過了。
楚子航搖搖頭,“發現的概率很小,從繪梨衣的經歷來看,奧丁并不是全知全能,祂會疏漏自己看不到的東西,而爸爸的發信器是在蛀牙手術時裝的,在內部。”
陸晨有些納悶兒,“S級混血種還會得蛀牙?”
楚子航解釋道:“我也得蛀牙,可能是遺傳因素,之前我還做了……”
說到這里他頓了下,猛然想起自己也做過蛀牙手術,他躺在床上麻醉時,由于角度原因,是看不清醫生在他嘴里怎么鼓搗的,那他會不會也被裝了發信器?
儀器開機,上面顯示的是一份世界地圖,在一個位置上有個顯眼的紅點,每過幾秒閃一次,代表信號在間斷的傳輸。
“還有信號!”
楚子航垂在一邊的左手緊握,無法掩飾自己激動的心情,他之前對這個信號追蹤是不太抱期望的。
因為就算奧丁沒有發現,發信器過了這么多年也可能沒電了。
現在看來那個發信器一定是裝備部出產,質量杠杠的好!
“看來我們還是要往北走一趟啊……”
陸晨看了眼位置,有些感慨。
“在西伯利亞的東北方,好像還在移動。”
楚子航眉頭微皺,不明白爸爸在那邊干什么,他本以為在這座城市的尼伯龍根中,爸爸就是現任的“守門人”
要么他們會因為尼伯龍根隔絕信號找不到人,要么爸爸也應該是在這里才對,可他去了北極。
“這是要回阿瓦隆嗎?”
陸晨琢磨道,奧丁讓楚天驕偷完了刀,送回老家,也合情合理。
“不像,這不是往格陵蘭海域走的方向,這條路線上只有茫茫冰原。”
楚子航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兒,但還是先收起了發信器,準備先和陸晨上去再說,大家在等他們。
兩人跳到了上面那層樸實的房間,眾人紛紛目光聚集過來。
“怎么樣?”
夏彌感興趣的問道,她現在可謂是干勁滿滿。
在幫過第一次忙,蠢哥哥又處于被半收買的狀態下,她最近有些放飛自我了。
所謂幫忙幫到底,送佛送到西,她覺得戰斗別找自己,路上碰見尼伯龍根開個門什么的,還是可以的。
這樣一來,等到自己準備揭開身份的那天,也會安全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