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督,你……”
影子看到陸總管竟然一瞬白頭,頓時心中一痛。
陸總管的九個義子,也就等于是他的九個孩子。
但是這九個人終究是被陸總管養大的,不是被他養大的。
所以影子和他們之間雖然也算親密,可畢竟還是隔了一層。
他不會那么清晰的感受到喪子之痛。
但是看到陸總管的變化后,影子能夠感同身受,體會到陸總管的喪子之痛。
陸總管是他的親哥哥。
也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在乎的人。
他不想見到自己的哥哥承受這種痛苦。
但陸總管遠比他想象的要更加堅強。
“我沒事。”
陸總管的聲音還有些顫抖。
但臉上依舊帶著驕傲的笑容。
影子當然不會認為陸總管沒有事。
親手養大了九個孩子,有半數都折在了戰場上。
白發人送黑發人,換成任何一個有心的人,都很難承受。
“督主,他們都是為國盡忠,不是你的錯。”
影子也知道這樣的安慰其實毫無作用。
但是除了這樣的安慰之外,他也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
陸總管笑著道:“當然不是我的錯,如果人生能夠重來,我依舊會選擇將他們送入戰場。作為監察司的一員,這是他們應盡的責任。”
文死諫,武死戰。
戰時,監察司就是軍隊的眼睛,是最純正不過的軍人。
國難當頭,軍人奔赴戰場,有什么錯?
“我只是后悔,當年沒能交給他們更多的東西,沒能讓他們更加強大,從而保住性命。”
說到最后,陸總管的語氣中還是忍不住流露出了巨大的悲傷。
如果人生能夠從來,他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可他一定會做的更加妥帖。
一定盡自己的全力,爭取讓他們保住自己的性命。
“督主,當年他們都是拜的最好的老師,你真的已經盡力了。”影子勸說道。
陸總管九大義子,他都親自教導過半年。
陸總管更是傾囊相授。
當年陸總管膝下九子,號稱八龍一蟲。
蟲子就是傳說中的陸元昊,監察司之恥。
當然,現在已經證實,陸元昊不僅不是監察司之恥,反而是監察司有史以來最有天賦的妖孽。
甚至有可能還是監察司有史以來最強大的強者。
畢竟陸總管已經老了,而陸元昊卻正年輕。
陸總管會逐漸越來越弱,陸元昊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卻只會越來越強。
陸元昊是有很大可能超過陸總管的,甚至——現在已經超過了。
即便不算陸元昊,陸總管麾下其他八個義子義女,也全都是人中龍鳳,個個都能獨當一面。
不然當年陸總管也不會派他們前往戰場,并且對他們委以重任。
能夠把幾個孩子教養的這么好,陸總管有足夠的資格驕傲。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陸元昊那種妖孽,在那個年紀能夠達到那樣的成就,陸總管的幾個義子也絕對已經兌現了自己的天賦,外加上了自己的努力。
想要更進一步,談何容易?
影子知道,陸總管終究還是不甘心。
不想白發人送黑發人。
魏君也不喜歡現在的氣氛,所以他主動開口轉移了話題:“陸總管,這位五檔頭他的妻子和孩子都還好吧?”
聽到魏君的話,陸總管臉上的笑容真實了一些,欣慰道:“都在京城,以老五立下的功勛,他們的后半生是不用擔心的。老五的妻子是個好女人,我們勸她改嫁,她說先把孩子撫養長大再考慮自己的事情,不過我看她的心已經死了,應該是沒準備再改嫁他人。”
大乾并不禁止女子改嫁,風氣相對來說還是很開放的。
再加上西大陸的開放風氣在不斷的向大乾涌入,丈夫死后再嫁在大乾已經是一個基本深入人心的慣例。
楊大帥一家也曾經勸楊三郎的未婚妻侯蹁躚改嫁。
只不過侯蹁躚也拒絕了。
現在,也是五檔頭的妻子拒絕了。
很顯然,她們并不是在立貞節牌坊。
大乾不興那個。
她們不愿改嫁,就是純粹的不愿改嫁。
有些人一輩子,真的就只能喜歡一個人。
魏君對這種人十分的瑞思拜。
他就做不到。
陸總管對此顯然也頗為感慨,不過他并沒有多聊這個,而是繼續道:“老五的孩子天賦有點差,很難達到老五當年的成就了。不過天賦差也不一定是壞事,如果他的天賦很好,將來恐怕還是要走上老五的老路。天賦一般,做一個普通人就好了,監察司還是能夠護得住他的。”
太出色的人,監察司反而護不住,也不能護。
因為你不能阻擋這些出挑之人為國效力的決心。
但是中人之姿的話……很難出彩,也很難有危險。
對于陸總管來說,老五已經戰死沙場了,他的孩子一輩子平平安安,遠比再繼續送老五的孩子上戰場更容易讓他接受。
魏君也點頭道:“照顧好五檔頭留下的孤兒寡母,想來五檔頭若泉下有知,也會走的十分安詳。陸總管節哀順變,五檔頭死的光榮,死的偉大。”
“其實我早就接受了他們已經死了的事情,只不過再次看到他們的回溯時光,看到老五寫下的這封絕筆信,我還是難免心潮起伏。”陸總管苦笑道。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魏君表示理解。
這要是他,也繃不住。
“陸總管,您要不要去旁邊休息一下?監察司戰死的人……有點多,我擔心您的情緒會徹底崩潰。”魏君提醒道。
監察司戰死的,可不止是陸總管的幾個義子。
衛國十年,監察司的死亡率一直居高不下。
在監察司內,戰死的地位不比陸總管九個義子低的人也大有人在。
這些都是陸總管之前的手下、戰友、兄弟。
魏君和他們素無交集,情緒還受的住。
但是讓陸總管重溫一遍這些人留下的影響記憶,就真的有些揭他的傷疤了。
正常人很難撐的住。
但陸總管拒絕了魏君的提議。
“我沒事,魏大人,你繼續吧。”陸總管道。
影子站在了魏君這一邊。
他知道陸總管在監察司上到底投入了多少感情。
和魏君一樣,影子很擔心陸總管會觸景生情,情緒崩潰。
所以影子也勸說道:“督主,你還是休息一下吧,你現在的精氣神都不怎么好。”
“不用擔心我,當年的那些兄弟,我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見他們了。”
陸總管說到這里,聲音有些惆悵:“說真的,我很想他們。”
影子心頭一顫,徹底放下了勸說陸總管回避的想法。
魏君也無聲一嘆,沒有堅持。
他走向了下一個靈位。
監察司戰死的人的確不在少數,影子很顯然把這些人全都安排在了一起。
下一個靈位,并非陸總管的義子義女,而是監察司一個魏君并不認識的當年的長官。
他叫溫天成。
對溫天成的靈位鞠躬。
下一刻,魏君看到了昔日京城的景象。
溫天成正在為監察司的一眾手下發俸祿。
一邊發一邊說:“大家拿到了錢,都去吃頓好的,買肉買魚。沒開過葷的,自去紅袖招妙音坊開個葷,不過象姑館就不要去了。”
大家哈哈大笑。
有手下問道:“老大,我還想攢錢娶媳婦呢,這俸祿可不能亂花。”
溫天成道:“還是花了吧,到了前線就要拼命了,不如提前吃好穿好……”
所有的笑聲戛然而止。
陸總管已經有些繃不住了。
“老溫……”
這是他的老兄弟。
也是最早支持他的兄弟。
溫天成去前線之前,就已經有了不妙的預感。
但國難當頭,大敵壓境。
身為軍人,明知必死,卻也無法選擇退后。
否則,怎么對得起自己拿的俸祿?
怎么對得起這七尺男兒之軀?
魏君將自己剛才的所見,深深的記在了心里。
從前陸元昊對他說過,監察司也是滿門忠烈。
當時魏君并沒有什么感覺。
但是現在,他明悟了“滿門忠烈”這個成語的意思。
這個成語的背后,是用無數鮮血與死亡見證的功績。
是他們為這個國家奮斗和犧牲的勛章。
魏君繼續走向下一個靈位。
這次,他看到了一個年輕人。
依舊不是陸總管的義子義女。
影子介紹道:“小王是當年監察司重點培養的種子選手之一,也是我的半個徒弟。他家里有一個年事已高的老父親,他又是家中獨子。當年戰爭爆發,督主特批他留守京城。”
魏君沒有問后來發生了什么事情。
因為他已經看到了。
影子口中的小王,跪在他父親老王面前。
老王給了小王一面旗幟,上面寫了一個蒼勁有力的大字——死!
“死”字旗。
“死”字旁邊,有左右兩行小字。
左邊寫的是:
國難當頭,敵寇猙獰。國家興亡,匹夫又分。本欲服役,奈過年齡。幸吾有子,自覺請纓。賜旗一面,時刻隨身。傷時拭血,死后裹身。勇往直前,勿忘本分。
右邊寫的是:
我不愿你在我近前盡孝;
只愿你在民族分上盡忠。
陸總管幽幽道:“小王到底還是死在了老
監察司戰死的,可不止是陸總管的幾個義子。
衛國十年,監察司的死亡率一直居高不下。
在監察司內,戰死的地位不比陸總管九個義子低的人也大有人在。
這些都是陸總管之前的手下、戰友、兄弟。
魏君和他們素無交集,情緒還受的住。
但是讓陸總管重溫一遍這些人留下的影響記憶,就真的有些揭他的傷疤了。
正常人很難撐的住。
但陸總管拒絕了魏君的提議。
“我沒事,魏大人,你繼續吧。”陸總管道。
影子站在了魏君這一邊。
他知道陸總管在監察司上到底投入了多少感情。
和魏君一樣,影子很擔心陸總管會觸景生情,情緒崩潰。
所以影子也勸說道:“督主,你還是休息一下吧,你現在的精氣神都不怎么好。”
“不用擔心我,當年的那些兄弟,我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見他們了。”
陸總管說到這里,聲音有些惆悵:“說真的,我很想他們。”
影子心頭一顫,徹底放下了勸說陸總管回避的想法。
魏君也無聲一嘆,沒有堅持。
他走向了下一個靈位。
監察司戰死的人的確不在少數,影子很顯然把這些人全都安排在了一起。
下一個靈位,并非陸總管的義子義女,而是監察司一個魏君并不認識的當年的長官。
他叫溫天成。
對溫天成的靈位鞠躬。
下一刻,魏君看到了昔日京城的景象。
溫天成正在為監察司的一眾手下發俸祿。
一邊發一邊說:“大家拿到了錢,都去吃頓好的,買肉買魚。沒開過葷的,自去紅袖招妙音坊開個葷,不過象姑館就不要去了。”
大家哈哈大笑。
有手下問道:“老大,我還想攢錢娶媳婦呢,這俸祿可不能亂花。”
溫天成道:“還是花了吧,到了前線就要拼命了,不如提前吃好穿好……”
所有的笑聲戛然而止。
陸總管已經有些繃不住了。
“老溫……”
這是他的老兄弟。
也是最早支持他的兄弟。
溫天成去前線之前,就已經有了不妙的預感。
但國難當頭,大敵壓境。
身為軍人,明知必死,卻也無法選擇退后。
否則,怎么對得起自己拿的俸祿?
怎么對得起這七尺男兒之軀?
魏君將自己剛才的所見,深深的記在了心里。
從前陸元昊對他說過,監察司也是滿門忠烈。
當時魏君并沒有什么感覺。
但是現在,他明悟了“滿門忠烈”這個成語的意思。
這個成語的背后,是用無數鮮血與死亡見證的功績。
是他們為這個國家奮斗和犧牲的勛章。
魏君繼續走向下一個靈位。
這次,他看到了一個年輕人。
依舊不是陸總管的義子義女。
影子介紹道:“小王是當年監察司重點培養的種子選手之一,也是我的半個徒弟。他家里有一個年事已高的老父親,他又是家中獨子。當年戰爭爆發,督主特批他留守京城。”
魏君沒有問后來發生了什么事情。
因為他已經看到了。
影子口中的小王,跪在他父親老王面前。
老王給了小王一面旗幟,上面寫了一個蒼勁有力的大字——死!
“死”字旗。
“死”字旁邊,有左右兩行小字。
左邊寫的是:
國難當頭,敵寇猙獰。國家興亡,匹夫又分。本欲服役,奈過年齡。幸吾有子,自覺請纓。賜旗一面,時刻隨身。傷時拭血,死后裹身。勇往直前,勿忘本分。
右邊寫的是:
我不愿你在我近前盡孝;
只愿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