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說一,白傾心盡管是在絕對理智旳狀態下,但她依舊感受到了恐懼。
這種恐懼不僅僅來自于道祖曾經對她造成的心理陰影。
更大程度上,還是她發自內心的認為——道祖說的話是有道理的。
而且從道祖這番話當中,她聽出了道祖的成長。
這點在她看來是最恐怖的。
到達過巔峰的強者,被人從巔峰打落,不僅沒有一蹶不振,反而還能夠放低姿態,放平心態,仰望曾經需要仰望自己的人,去學習對方的優點,效仿對方昔日的所作所為。
能夠做到這一步,本身就很嚇人。
不是所有的強者都能做到這一步——最起碼她就沒有做到。
99.99的強者,也都沒有做到。
正常情況下,越是登上過巔峰的強者,就越難以忍受低谷和失敗,他們甚至連平庸都無法忍受。
破而后立哪有那么容易?
但道祖顯然做到了。
白傾心再次感受到了自己和道祖的差距。
以及,絕對理智的她,推斷出了另外一件讓她感覺恐懼的事情:
“老師,我以為你會做一個獨行俠。”
道祖輕笑:“那個孽徒證明了,集體的智慧遠比個人強大。而且,你這么聰明,應該已經猜到了,有些事情其實不是我做的。”
白傾心面色一白。
她確實猜到了。
天帝對道祖的封印,為什么會這么容易突破?
之前道祖連魔君都殺不死,只能遠遠的看魔君一眼,從而讓魔君深受重創。
現在的道祖憑什么能夠只手摘星辰?
憑什么能夠輕而易舉的讓世界升維?
這需要遠比殺死魔君更大的力量。
如果這些力量是道祖復蘇得來的……不合情理。
要復蘇早復蘇了。
還用等到現在?
“是誰?老師,是誰在幫你?”白傾心問道。
道祖的笑容很玩味。
白傾心內心一沉。
她實在是太聰明了。
所以她意識到,真的是那個她最不想看到的可能。
“徒兒,莪說過你很聰明,我騙不到你,至少現在騙不到你,所以我不會去做那種無用功。”
之前道祖騙過隱秘之主一次。
代價就是隱秘之主死在了道祖手上。
要不是天帝來的快,隱秘之主就真的死透了。
比被大卸八塊的道祖都死的更透。
吃一塹長一智,現在想要再騙白傾心,難度是翻倍的。
所以道祖根本懶得費那個功夫。
陽謀就好了。
白傾心穩定住了自己的情緒。
她沉聲道:“天庭那么大,出幾個敗類很正常。”
道祖似笑非笑:“很正常嗎?那個孽徒親自封印的我,理論上來說,諸天萬界應該沒有人能夠找到我,甚至他本人都找不到我。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能有人幫我。好徒兒,你說這意味著什么?”
白傾心道:“這意味著對方走了狗屎運。”
道祖啞然失笑:“你嘴硬的樣子真是和當年一模一樣,其實你心里很清楚,這代表那個幫我的人很熟悉他,說不定比他自己都要更了解他。亦或者,對方其實就一直都在鎖定他。天庭雖大,能夠在天帝不知不覺中完成布局,且有膽量插手我和他事情的強者,一只手就能數得過來。好徒兒,你現在應該有懷疑的人選了吧?”
白傾心沒有說話。
她確實有了。
而且她基本確認,道祖根本沒有騙她。
因為天庭的情況,她雖然死的早,卻也略知一二。
“我那個徒弟,確實是我生平僅見的人才。雄才大略,野心勃勃,才華橫溢,空前自信。
“他自信早晚有一天能打敗我,所以他敢旗幟鮮明的反對我;
“他自信我會不斷的培養他,會讓他成長到絕對的高度之后再對他下死手,所以他屢次對我發起挑戰,不惜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險;
“他自信輸在他手上的人只要輸一次,就再也不可能超越他,所以他敞開胸懷,接納四方英雄。
“那些桀驁不馴頭角崢嶸的家伙聚集在他的麾下,有很多強者是讓我都感到驚艷的。他有信心壓制他們,整合他們的力量,事實上他也確實做到了。但是他忽略了一件事——他之所以能做到,除了因為他厲害之外,還有我這個當時他們無法力敵的強者。我站在巔峰,鎮壓他們所有人,讓他們根本沒有其他的私心雜念。
“可是當我不在了,當守關的大魔王換成他自己,一些當初吸引他們走到一起的理由——就已經消失了。”
道祖說到這里,身上散發出了昔日霸主的鋒芒。
“他的成功,三分靠自己,三分靠運氣,還有四分——是靠我。
“如果不是為了對抗我,天庭立不起來,那些桀驁不馴的強者走不到一起。
“當我不在之后,徒兒,你猜后面天庭會怎么走?
“甚至,當他也不在天庭之后,你猜天庭會通向何方?”
白傾心沒有猜。
這些事情不需要猜。
她只是靜靜的看著道祖。
“老師和我說這些,是什么意思?你應該知道我欠師兄一條命,你越是渲染他的危機,我就越會幫他。”
“你幫不了他,他也未必需要你幫。”道祖淡淡道:“這是所有站在巔峰強者的宿命,巔峰本就意味著要迎接其他強者的挑戰。我避不開,他也避不開。盛極而衰,自古如此。我如此,他也如此。有些事情只能面對,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你現在實力還太弱,我不希望你現在被殺死。就算你想幫他,也應該先恢復自己的實力。”
“你不希望我現在被殺死?”
“當然不想,那就太浪費了。”道祖坦然道:“把你留著,讓你重新成長起來,恢復全部的實力,那樣才是一道豐盛的大餐。”
白傾心:“……”
要不是殺不死你,老娘現在一定先殺了你泄憤。
“你真是一個老變態。”白傾心道。
道祖微笑:“謝謝,這不是什么秘密。”
白傾心能說什么?
“好好保護自己吧,你如果死了,他有可能會發狂。我不想你死,一半是因為你現在死了太可惜,還有一半原因是擔心你死了他會直接發狂。我不相信他沒有后手,在還沒有最后動手之前,我并不想現在就讓他雷霆大怒。畢竟——現在他才是最強的,我很忌憚他。”
面對白傾心,道祖用了最真誠的勸說方法。
甚至不憚于說出自己對魏君的忌憚。
這證明了祂的真誠,也證明了祂的志在必得。
白傾心無法不相信道祖。
她只是感覺道祖很分裂。
“你又忌憚師兄,又想對付師兄。又覺得他有后手,又要去挑釁他。老師,你不覺得你現在精神分裂了嗎?”
“當然不,我只是在向他學習而已,他當年就是這么干的。試錯,尋覓,改正,進步,再次試錯,重復千百遍這個過程。當年他能做到,我為何不能?用他擊敗我的方式擊敗他,是我對他最大的尊重。”
道祖這番話說的很認真。
認真道白傾心有點相信自己的天賦怕是比道祖和天帝都高。
因為這種事情,隱秘之主可沒干過……
隱秘之主就是憑天賦直接一路逆天崛起。
和道祖比起來,白傾心自問心性差了一大截。
絕對比和道祖的實力差距要更大。
這是不是說明自己的天賦比道祖高,所以才讓實力上的差距沒有心性上的差距大。
白傾心感覺很有可能自己的心性有點浪費了自己的天賦。
不過她很快回過神來。
現在是嚴肅討論時間。
想這個太不尊重道祖了。
“老師,你好像忘了一件事。當初師兄之所以敢不斷的去挑戰你,是因為斷定你不會輕易的殺他。你謀求進步的方式就是來自其他強者的幫助,普通的強者已經對你沒有用了,越是接近你的強者,才越能夠助推你更進一步。”
這個道理也是正常的。
一個億萬富翁,看見地上有一百塊錢,他根本就懶得撿起來。
關注都不會關注。
他真正關注的,都是同樣億萬體量的機會和財富。
所以道祖對于普通生靈來說其實威脅不大。
最起碼等道祖成長起來后,就不屑于去干擾那些普通生靈的生死存亡了。
也正是把握住了道祖的這種心態,當年天帝才能一直在道祖的手下堅持。
不然就最初他們之間的差距,道祖一巴掌就能拍死他,根本不會有后來逆襲的機會。
“老師你是如此,可師兄和你道不同,他不需要靠吞噬你才獲得進步。所以你當年不舍得殺他,但他可是舍得殺你的。”
“他不舍得殺我。”道祖十分自信。
白傾心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為什么?”
“我活著,天庭就始終有一個虛空敵人。我死了,天庭就真的要散了。我對他很重要,從前如此,現在如此,未來依舊如此。他的強大和能量,有一半都來自于我,他怎么可能舍得殺我呢?而且好徒兒,你真的以為他當年殺不死我嗎?”
白傾心驟然一驚。
“老師你什么意思?后面師兄是怎么擊敗你的我不清楚,但是到了你們那個級別,高下最多只差一線,他拿什么殺死你?”
“當年如果不是他,我已經把你徹底殺死了。”道祖冷聲道。
白傾心無法反駁。
她在這點上的記憶已經復蘇,能清晰的感受到當時死亡的恐懼。
“理論上,我的確不死不滅,但理論上,我更不會敗在他的手上。現實是現實,理論是理論。如我和他這種存在,我們達到的高度本身就是對很多其他強者視為鐵律規則的踐踏。在你們眼中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到了我們那個高度,沒有不可能,只有我們暫時沒有做到。”
白傾心粉拳握緊。
可惡,被他裝到了。
最可氣的就是她竟然認為道祖說的有道理。
有很多之前認為不可能的事情。
但最后都被人做到了。
因為有些人相信了確實不可能。
而有些人不相信,他們只是認為是自己的能力不夠。
所以,前者成為了分母。
而后者創造了歷史。
“我當時應該就和你感覺差點死在我的手上一樣,清晰的感受到了死亡的陰影與恐懼。但是就在我感覺要灰飛煙滅之前,他停手了。我說過,我對他來說很重要,正如他對我來說也很重要一樣,他是舍不得殺死我的。”
白傾心:“……雖然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問題,但我認為老師你有點自作多情。”
道祖呵呵一笑:“我們之間的事情,和你說了你也不懂。有些事情只有我們彼此心知肚明,你們這種外人是無從揣測的。”
白傾心:“……”
“總之,我有我的考量,也有我的底氣。相比起我來,還是你更危險。所以,你還是盡快讓自己強大起來吧。我真的不希望有一天他需要你幫助的時候,你卻無能為力。”道祖道。
白傾心的感覺愈發怪異。
“老師,你既然認為師兄很強,也肯定有后手,怎么又開始替他擔心了?”
“因為我也怕他死在其他強者手上。”道祖道:“他的性命,只能我親自去取,誰也不能在我之前碰他。”
白傾心忍不住了,問出了心里話:“老師你到底是什么性別?不會是女的吧?”
這一次白傾心清晰的從道祖的眼神中看到了鄙視。
“你心中就只有淺薄的男女之情嗎?你真的讓我很失望。如果你有他一半的心性與格局,也許當初我就會把你留在最后再享用,而不是他。”道祖冷聲道。
雖然被鄙視了,但白傾心卻松了一口氣。
對于自己心性格局不如天帝和道祖,她已經認了。
不如就不如唄。
多大點事。
只要我躺的足夠平,你就嘲諷不了我。
又不是所有人都奔著當宇宙第一去。
追求不一樣,白傾心還鄙視道祖整天勾心斗角呢,她只是不說。
反正只要不和自己搶魏郎,其他都是小事。
“所以老師您真的只是擔心師兄?”
“當然,我怕他太強,也怕他太弱。太強了我對付不了他,太弱了……很有可能死在別人手上。所以我又要對付他,也要盡量保護他。”
道祖幽幽一嘆:“但我猜,他不在天庭,卻跑來了這里,應該是有什么陰謀在等著我。我嚴重懷疑,他挖了一個坑,在等著我去跳。他的孝心,我是從來不懷疑的。”
白傾心:“ㄟ(▔▔)ㄏ”
她有一種感覺,不知道對不對:
道祖怕是被天帝PUA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