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會試,人數特別多!
各省大學的往屆畢業生,也有資格參加。這屬于重開科舉的特例,今后的大學畢業生,只準參加一次會試一一如果考不上進士,要么滾去做九品官(金陵大學可外放從八品),要么去考研究生,要么就自謀生路去吧。
趙瀚當初的公考思路,終究還是向現實妥協了。
各地衙門自己組織公考,必然弊病叢生。這已經是被證實的事情,現如今的底層吏員考試,就等于是基層公務員考試,每年都會被查出許多走后門的。。
既然如此,還不如沿用科舉制度,并兼容公共學校制度。
各級官吏選用制度,大概如下:
府里組織小學畢業考試,成功畢業的小學生,可參加縣里的公務員考試,考中者就可以觀政之后做縣鎮吏員。
省里組織中學畢業考試,成功畢業的中學生,優秀者可以公費讀大學。其中,全省最優的三個,公費讀金陵大學。其余優秀者,公費讀本省大學。無法公費者,可以自費讀大學。
沒能讀大學的中學畢業生,可參加省里或府里的公務員考試,考中者觀政之后可做省、府吏員。
縣鎮吏員,因政績升遷,甚至能轉為八九品小官。但八九品小官,隨著今后官吏制度完善,很可能就是小吏升遷的極限,只有能力超強者能跨過七品知縣那道門檻。
若是公費生,只要能拿到大學畢業證,自己又愿意做官的,一個九品官職就有了。
各省的大學畢業生,不管是公費生還是自費生,都有一次機會參加會試。
公費生就算沒被錄取,地方大學也能外放正九品,金陵大學則能夠外放從八品。因為就算是落榜者,
他們都屬于萬里挑一,含金量高于明代的舉人。
這么說吧,除了少數民族學生和留學生,金陵大學每年招收的公費生,暫時只有3多人而已一等北方中學教育普及,數量肯定還會增多。而各省大學的公費生,每年也只有四十五個(視州縣多少而定)。
此時,有大學的省份就那么幾個,加上金陵大學在內,每年的大學公費畢業生不足300人。而明代會試三年一屆,每屆錄取大概300一400人,至少也會外放正七品官員。
趙瀚治下的公費大學生,三年加起來90人左右,考不上的外放八九品,考上了也最高正八品,算起來數量比明代還更少。
當然,自費大學畢業生,就得好好考試了。不被會試錄取,就沒有做官資格,只能去參加省府級別的吏員公考。
像崔文秀這樣的朝鮮留學生,也被視為自費生之流。
他出身于朝鮮大族,但在南京讀書之后,就再也不想回去了。為了能留下來,他廢寢忘食的苦讀,終于拿到大學畢業證,也是目前唯一能畢業的留學生。可還得會試被錄取,才能留下來做官,否則就只能在南京做京漂。
驗明身份之后,崔文秀進搜檢房脫衣服,就連內衣都被仔細檢查,防止夾帶有考試相關信息。
好不容易進入考棚,崔文秀忐忑而又激動。
這屆會試,依舊采用兩套考題。
崔文秀作為留學生,考的是新式教育卷子。上午考經學(四書五經)和大同理論,下午考數學和物理。接下來,還要考天文、地理、律法、公文、水利、農事等等,一共有兩天的會考時間。
由于大學專業不同,考試題目可以選擇,就像前朝士子選五經一樣。但是,經學、數學、公文和大同理論,不管什么專業的學生都必修必考。
崔文秀緊張做題的時候,李及秀和張兆庸,也在答傳統教育的卷子。
李及秀感覺,會試考題更難了,即便他鄉試之后,自修了數學、物理,此時遇到同樣是抓瞎。其考試難度,無限接近各省的中學畢業統考。
死定了,死定了,李及秀眼前一片昏暗。
兩天的會試考完,便到了閱卷時間。
新式教育卷子,分文理兩房閱卷,不會產生什么房師。舊時教育卷子,還是分為五經房閱卷,反正也就那么點人,而且慢慢的就取消了,有沒有房師無所謂。
還有,禁止考生在試后拜座師!
這是新朝第一屆會試,禮部尚書陳茂生負責組織,主考官按理該由吏部尚書擔任。但為了體現朝廷的重視,主考官直接讓宋應星來做。
半月之后,會試放榜。
新舊兩榜,各錄取一百人。
崔文秀站在新榜之下,從后往前看,一下子就看到自己,他興奮狂呼:“我中了,我中了,第九十六名!”
李及秀也在舊榜那邊呼喊:“我中了,第四十五名!”
舊榜之下,孫承恩不敢置信的看著榜單,旁邊的朋友紛紛拱手:“恭喜扶桑兄,今日高中會首!“
歷史上,孫承恩是順治朝的狀元。
這一個時空,孫承恩由于出身常熟大族,被強行分家移民前往山東。他剛開始還抱怨,誰知時來運轉,挨著年齡極限考上山東鄉試,如今又中了會試舊榜第一名。
幾家歡喜幾家愁,沒中會試的大學公費畢業生,苦笑著離開現場。其實也沒幾個,往屆畢業生,公費的很多都參加工作了。
真正人數多的,是往屆大學自費畢業生,此時哭嚎聲震天響。皇帝說了,只有一次會考機會,這次落榜就只能去考省府級別的吏員,他們這種自費生連直接外放九品官的資格都沒有。
說實話,活該!
即便是自費生,能從大學畢業的也不多。畢業好幾年了,還沒被官府選用,說明真的不怎么有能力。
而且眼光還高,不愿主動去做事。
真正主動的自費畢業生,早就直接去考吏員了。他們有大學生的身份,升遷速度更快,最早的一批自費生,都已經有人在做知縣了。
今后選拔官吏趨于正規化、系統化,可不會再如此順暢,他們純粹自己把自己給耽誤。
又過數日,中榜者前往紫禁城,到承天殿參加殿試。
新舊兩榜,共二百人,天還未亮,就在大殿外苦苦候著。
張兆庸落榜了,李及秀也沒啥熟人。他這些天,都泡在欽天院的藏書樓里,并未受邀宴飲結識朋友。
終于,有女官和侍衛在喊皇帝升殿,舊榜第一名的孫承恩,帶著舊榜士子排隊入內。新榜那邊,第一名叫做張守約,卻是個廣東的小商人之子。
趙瀚想要提拔北方士子,但新舊兩榜會首,祖籍全在南方。只不過,孫承恩被強行分家,被迫移民山東而已。
“拜見陛下!“
二百士子,齊刷刷作揖,按照名次排考試座位。
大殿是遵循物理規則的,趙瀚的聲音不大,卻能傳到靠門的位置:“免禮,都坐下吧。“
這兩百人,已經考上進士,那就不用再玩新花樣了,殿試跟明朝一樣只考策論。
李及秀很快拿到試卷:三月十五,臨策天下貢士。制日:承天應民,君此華夷,亦既有年矣。夙夜持敬,不敢怠恣,一念在民,欲萬民皆有所得。今日之寰宇,非同于往時。西有歐陸強番,跨海殖民四海。東有廣袤大陸,地廣且兼人稀。東西之間,又有奧斯曼、波斯、莫臥兒,皆龐然大帝國也。北方羅剎國,已臨北海之畔。此萬世未有之大變局,且問華夏中國當如何自處之?
什么鬼?
李及秀有些傻眼,這題目實在太大,是放眼全世界問中國該如何發展。
幸好,他這些天都在讀書,若不是通讀了《四海圖志》,李及秀都沒法搞清楚羅剎國在哪兒。
就拿明代的科舉來說,雖然會試靠的是八股文,但殿試必然考的是實際問題。
比如朱元璋的殿試,就考過如何對付元朝殘余勢力,狀元卷給出的答案是屯田實邊、步步為營。又比如楊慎中狀元的卷子,正值劉六劉七起義,殿試考的是如何防止、平定民亂。
嘉靖皇帝有一次殿試更實在,直接問怎么給皇帝理財,原因是他的錢不夠用了。
新榜會首張守約,略加思索,提筆就答:“臣對日:三代之時,天下即為中原。秦漢之時,天下方為今之中國。而今之時,天下必為四海諸國。何異也?上古三代,舟車不便,行百里便稱遠足;農耕不興,治萬人已是不易。當今之世,揚帆蹈海,一去十萬里,經年可達也”
“譬如西班牙者,歐陸小國,殖民阿美利加,擒土民為奴,攫金銀無數。又如荷蘭者,撮爾之邦,以商為政,臨四海而稱霸“
“我華夏中國,禮儀之邦也,自不與蠻夷相同。然不可不謀萬世,閉門九州而自大,當放眼四海而治政。周天子分封諸侯,諸侯化蠻夷以為國民。古之東夷、西狄、南蠻、北戎,今皆為國人也“
“域外番邦,不服王化者,皆當教化之。去載興師,廢琉球國而置縣,臣已知陛下之心也。此國君臣,陽奉陰違,上欺圣主,下殘黎民。我大同中國,理當討伐,施仁政于其民,此亦仁義之舉也。百年之后,琉球百姓,便如古之夷狄蠻戎,因教化而為我華夏子民…“
張守約五歲開蒙,讀過幾年私塾,又讀小學、中學、大學。再加上生在廣東沿海,長期聽聞海外事情,現在又經常看報紙了解國策。他的思路,竟然跟趙瀚高度一致。
(前幾天痛風,手腳一動就疼。唉,今后不能喝啤酒、喝肉湯,不能吃海鮮、內臟、豆制品,連小龍蝦也不能吃。感覺人生失去了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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