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資250萬兩白銀,出動十萬工匠、軍役和民夫,歷時十九年才建成的南京大報恩寺,到了大同新朝不但沒有拆除,反而還由皇室撥款進行返修。
四年前,趙瀚足足撥發15萬兩銀子,修繕那些腐朽欲倒的殿閣,并加固已經傾斜的寶塔頂部。
和尚們對此非常興奮,覺得皇帝總算崇佛了。
誰知趙瀚讓工匠在廟門口樹碑,大致內容為:南京人口稠密,升斗小民缺乏消遣所在。此廟占地廣闊、風景優美,可對百姓大開方便之門。迎客僧人,不得將小民拒之門外,亦不得強收小民香火錢。
說白了,就是一座寺廟性質的公園。
就連“大報恩寺”這個寺名,都被趙瀚親自題改為“眾善寺”。出自《呂氏春秋》,堯為善而眾善至,桀為非而眾非來。
寺內的無牒僧人,早已被勒令還俗,廟田也全部充公分給農民。
和尚們現在只有兩項收入,一是香火錢和信徒捐贈,二是印刷出版佛經。
這里有《永樂南藏》的全套底版,共計凋刻1640部佛經,想印哪部就印哪部,全國大部分佛經都由這里印出。
既然僧人數量銳減,那就該做點其他用途。
寺內原有殿閣30多座、僧院148間、廊房118間、經房38間,是中國歷代規模最大的寺院。萬歷年間一把大火,燒毀了不少建筑,趙瀚重建之后,劃出一片區域另開大門——用來安置各國使者。
來到南京的外國使者,數量越來越多,有的時候,一個使團就數十人。鴻臚寺那邊非常頭疼,偶爾找不到住處,只能將隨團人員扔進客棧。
想在城內另建番館,也騰不出那么大地方,必須拆掉一些民居才行。
大報恩寺不就有地方嗎?雖然在城外,但離南城門不遠。
當然,現在該叫眾善寺了。
眾善寺重開廟門那天,無數百姓和善男信女,蜂擁跑來參觀看熱鬧。
留在南京沒走的各國使者,也從側門搬進一片區域,抬眼就能看到78.2米高的琉璃寶塔。
這也是趙瀚把各國使者扔來的重要原因,通體琉璃打造的寶塔,差點就有80米高,夜里還點著146盞長明燈。你們這些番邦使者,給我日夜好生看著,今后對天朝多保留幾分敬畏之心。
查爾斯王子和兩個倫敦鄉下少年,目前就住在這里。
他們已經在金陵大學報名了,學費來自英國公主的彩禮錢。農歷八月開學,過幾日便要搬去學校住。
使者們住在廟里,也不是白吃白喝的,一般只免費招待兩個月,超過期間就要自己掏錢。最多住半年,過了半年,給錢都不讓住,自個兒進城找客棧去。
當然,法國、波斯、莫臥兒使者肯定例外。
特別是法國,國王和太后真是太客氣了,送給趙瀚一輛金燦燦的馬車,還送了不少馬種運到中國。法國朋友隨便住,三五年都行,不用繳納任何食宿費!
搬進來的當天晚上,各國使者第一次見到琉璃寶塔夜晚發光的樣子,而且還是在寺內近距離觀賞——四年修繕期間,一直沒有亮燈。
眾人仰著脖子,愣愣的看著寶塔出神。
此時的琉璃寶塔,比之以前更亮了,因為加裝玻璃凸透鏡,亮度是原先的好幾倍。
柬埔寨國王派來求援的使者,虔誠跪下叩拜,然后雙手合十念誦經文。
如今的東南亞,佛教中心在老撾,各國僧侶都會去老撾學習佛法。眼前這位使者,連同出使的僧人,已然把此處當成佛教圣地。
幾個法國出訪學者,如今都在發呆。
他們當中,有文學家,有藝術家,也有建筑師。在白天的時候,就去參觀了琉璃塔,并研究寶塔的建筑結構,試圖回到巴黎給路易十四也修一座。
但研究一陣,這些人更覺無力,就算他們學會了,法國王室也缺乏人力物力去建。
法國畫家和建筑師,打算把琉璃寶塔畫下來,扔給路易十四過過干癮就夠了。如果非要彷建,就在巴黎郊外建個二十米高的吧,今后也可以稱為“歐洲小南京”了。
還有個法國文學家,在筆記中贊美趙瀚:
“這位偉大的亞洲君主,他用自己非凡的業績,結束了中國的戰亂和瘟疫,并擊敗了北方兇殘的韃靼人(把建州女真誤認為蒙古)……中國在他的治理下,一切都變得井井有條。他的統治藝術,甚至跨過大洋,傳到了歐洲,使我們每個人都受益匪淺……”
“他是上流社會的教養者,所有品德都在他身上體現。他的容貌、舉止、身材,都令人嘆為觀止,在威嚴中彰顯一種風度,他以內心品質更讓人敬重……”
“他有著果斷的決策力,可以對任何問題作出最合理的解答,使得官員按照他的指示去實施……他對藝術的獨到理解,也是世人無法比擬的,甚至對歐洲的文化和制度也有全方位了解,這些正是人們愿意服從并敬愛他的原因……”
事實上,這位文學家,根本沒有見過趙瀚,僅從法國正使的口中獲得只言片語。
越是沒有親眼見過皇帝,越是目睹南京的富庶宏偉,就愈發感覺中國皇帝神秘而偉大。
巴尹可夫抵達南京時,查爾斯王子已經去讀書了。
三個英國人的學費,都由查爾斯王子負擔,迎娶英國公主給了不少彩禮呢。對待這些外國留學生,金陵大學有專門的老師,是從小學老師抽調過來的。
一群俄羅斯使者,路上早就被震撼得麻木了。
巴尹可夫甚至撕碎了國書,然后拿去泡水,將無禮內容全部毀棄。因為在國書當中,有讓“契丹皇帝”向沙皇臣服的語句。
這特么還臣服個屁,從小生活在莫斯科的巴尹可夫,到了揚州感覺自己是從鄉下來的。
他們被帶到南京城里,在鴻臚寺報備之后,便去南城外的眾善寺下榻。
在城內的時候,他們就看到了琉璃寶塔。出得城門,更加清楚,一座高聳入云的寶塔屹立在那里。
已經被震撼無數次的巴尹可夫,此時面對寶塔,又變成瞠目結舌的模樣。
“那那那那……那是什么?”巴尹可夫問道。
鴻臚寺的通事官回答:“佛塔。”
隨著外交事務日趨增多,鴻臚寺變得愈發壯大,還專門養了一批翻譯官。
歐洲各國的語言,不需要全部學會,只要學了拉丁語就可以。此時的歐洲,外交文件全部用拉丁文書寫。
巴尹可夫知道佛教,他在西伯利亞的時候,就跟信佛的蒙古人打過交道。來到中國,沿途也見過一些佛塔,可特么哪里見過這么高的?這絕對是世界第一高的建筑,相當于20多層的“摩天大樓”了!
來到番使住宿區,十多個俄國老,被扔在一處院落里,同院居住的還有法國使者(故意安排的)。
法國使團領隊科爾貝爾,正在閱讀傳教士提供的拉丁文版《大同集》。他聽到外面的動靜,走出房門看了一陣,忍不住問:“波蘭人?”
巴尹可夫說:“我是俄羅斯人。”
科爾貝爾不屑道:“都一樣。”
都是一樣的鄉巴老!
科爾貝爾八面玲瓏,他連波斯使者都去結交,唯獨對俄羅斯使者不屑一顧。
“閣下是哪國使者?”巴尹可夫問道。
科爾貝爾鼻孔朝天:“我奉法蘭西國王之命出使大同國。”
兩人說的都是拉丁語,雖然口音很重,但基本可以正常交流。
在黑龍江還有些囂張的巴尹可夫,此時聽說是法國使者,不由得有些自慚形穢,就像鄉下人遇到了城中巨富。
當然,心理雖然矮一截,但氣勢上不能輸,巴尹可夫昂首挺胸,然后彎腰行禮說:“我代表沙皇陛下,向法蘭西國王問好。”
科爾貝爾再怎么目中無人,也不能失了外交禮節,于是彎腰回禮:“我代表法蘭西國王,向貴國陛下問好。”
不稱皇帝,也不稱沙皇,因為法國人不認可這個頭銜。
巴尹可夫問道:“契丹已經跟法國建立外交了嗎?”
科爾貝爾說:“這是中國,也叫大同國,不是什么契丹。”
大明國,大同國,這是歐洲對中國的官方稱呼,而且是音譯。
“好吧,大同國。”巴尹可夫懶得糾纏。
科爾貝爾說:“中國皇帝與我國陛下,早就已經互通書信,他們君主之間的友誼,必將在全世界傳為美談。我作為法蘭西使者,把法國的文學藝術帶到東方,又會把中國的文學藝術帶回歐洲。你呢?你來做什么?難道是來中國交流藝術的?”
巴尹可夫有些生氣了,這是在嘲諷俄國不懂藝術呢。
巴尹可夫說道:“俄國與中國有些邊境小摩擦,我是奉命來消除誤會的。”
科爾貝爾大笑:“難道俄國還想跟中國開戰?你們還不知道吧,這十年來,中國先是擊敗西班牙,接著又擊敗了荷蘭。俄國能有多少軍隊開赴東方?”
中國擊敗了西班牙和荷蘭?
巴尹可夫童孔勐縮,這是個重要情報啊,看來中國軍隊非常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