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隱隱以那女修為主。
女修麻衣素裙,頭纏白布,打扮宛如重孝在身。她眉目如畫,五官十分精致,但仔細望去,通身不帶絲毫人氣,仿佛只是一具會動的女尸。
而且身材較尋常女子瘦小,背上卻背了一口極為考究的棺材。
那棺材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做的,望去通體烏黑,看大小能裝至少三個人,棺身遍布符紙,還用幾道鎖鏈將其牢牢的鎖住。
饒是如此,這女修走近前時,裴凌兀自聽到黑棺里傳來沉悶的拍打聲,一下,一下,又一下,還夾雜著指甲劃過棺槨的尖利,讓他感到胸口一陣煩悶,幾欲起身逃開。
兩名男修則是一著青衣,一著藍袍。
青衣修士年歲略輕,面皮白皙;藍袍修士面相較老,望去有些老實巴交的意思。
鄭荊山抬手免禮,叫起之后,就為裴凌介紹:“這三位都是我兼桑一脈的弟子。”
女修名為歐陽纖星,修為乃筑基中期,在兼桑一脈實力名列前茅,亦是鄭荊山的得力臂助;青衣男修名為方吉,筑基初期,醫毒兼修;藍袍修士則為薛螢,筑基初期,長于陣法。
“具體任務情況,我已與纖星交代過。”鄭荊山掃了眼三人,沉聲說道,“最近內門不太平,此番前往地下,必然有著波折,你們務必小心!”
三人齊齊抱拳應下。
鄭荊山又道:“任務失敗無妨,但裴凌性命不容有失。若是遇見危險……”
歐陽纖星立刻說道:“脈主請放心,只要我們三人一息尚存,裴師弟決計不會有任何閃失!就算我們三人力有不及,也一定會舍身為裴師弟斷后!”
裴凌聞言看了她一眼,心道到時候一定要防著點這位師姐。
畢竟他已經見識過重溟宗所謂的同門情誼,真到逃命的時候,這歐陽纖星不反過來把他扔出去斷后,都算心地善良。
“好!”鄭荊山一臉贊賞的看著歐陽纖星,緩聲道,“任務交給你,我放心。”
語罷擺手,“既然如此,事不宜遲,你們即刻出發!”
與此同時,裴凌耳畔傳來一個縹緲的語聲,“裴師弟,我在你袖子里放了一張百里遁形符,若是事不可為,你立刻用其撤退到安全的地方。”
他眼角余光飛快的掠過鄭荊山,就見這位師兄看都沒看自己一眼,正滿懷期待的注視著歐陽纖星三人,神情真摯,目光熾熱,眼角眉梢都是對他們的信任與倚重。
裴凌不動聲色的將手縮入袖中,指尖很快摸到了一張陌生的符箓。
他心頭略松口氣,果然,說的再怎么天花亂墜,天才的待遇就是不一樣!
鄭荊山催促得急,一行人不敢耽擱,匆匆道別之后,轉身出了枯蘭小院,歐陽纖星便吩咐薛螢:“先去淵口。”
薛螢微微頷首,取出一方陣盤,一陣烏光吞吐,在不遠處打開一道裂隙,召喚出一頭龐大的獸形幽魂。
那幽魂墨眸定定看了他們一眼,倏然張開大口,于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四人一口吞下!
裴凌起初一驚,但見歐陽纖星三人無動于衷,強忍著沒有做出多余舉動。
果然,被吞入幽魂腹中后,四周呈現出光怪陸離之景,然而腳下望去一片虛無,卻如踏實地,只聽到耳畔呼呼風聲,似在迅速移動。
歐陽纖星三人打量了眼裴凌,見他沒有驚慌失措,神色各異。
歐陽纖星微微瞇眼之后,立刻開始安排兩個同伴:“此番主要目的就是寒髓火,到了地方之后,速戰速決,方吉,你先分一下辟毒丹,給裴師弟多兩顆,他修為太弱。薛螢,這次你不用公開露面,在后掠陣就好,注意保護好裴師弟。”
薛螢老實巴交的答應了一聲。
方吉卻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裴凌,才說道:“歐陽師姐,既然脈主對這次任務如此重視,不惜讓您親自帶隊,為何只派遣我與薛師兄協助?不是我們膽怯,只是這位裴師弟的修為,實在太低了點,這時候下淵獄,要是運氣不好,沒準咱們稍微一個疏忽,他人就沒了,這要怎么跟脈主交代?”
“脈主自有主張。”歐陽纖星瞥了他一眼,淡淡說道,“兵貴神速,人少還能打苗脈主那邊一個措手不及,人多了,反而容易生變。怎么,你覺得你都能想到的事情,脈主會想不到?”
方吉連忙低頭:“不敢,我只是怕耽誤了脈主的吩咐。”
“這是我來考慮的事情。”歐陽纖星不客氣的說道,“你只要聽從我的吩咐就好。”
“……是。”方吉頓了頓,躬身應下。
歐陽纖星不再理會他,轉向裴凌:“我兼桑一脈近來境況不是很好,這種情況下,脈主還要強行搶奪寒髓火的任務,交惡中五脈,不止方吉不解,連我也覺得,脈主對你太過優容。我不知道脈主素來明智,為什么要為了你冒這么大的險,但望你不要讓脈主失望!”
“必不負鄭師兄苦心栽培。”裴凌正色回道,卻越發捏緊了袖子里的百里遁形符,決定等會兒只要情況稍有不對,立馬閃人。
他心下頗為惴惴,之前在鹿泉城,看鄭荊山威風八面,還以為這是個粗壯結實的大腿。
但現在看來,好像跟想象的不太一樣?
“要不要甩開鄭荊山,另外找靠山?”裴凌心下思索著,“問題是我入門時間太短,對整個重溟宗的情況還不是很了解……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要是接下來遇見更合適的,再改換門庭不遲。”
想到這里,他又在意念之中對著系統一陣口吐芬芳,想他在裴府低調這么多年,要不是系統接二連三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他至于把日子過成現在這種朝不保夕?
歐陽纖星敲打了一番裴凌之后就閉目養神,方吉與薛螢也沒有開口的意思,幽魂腹中一時間陷入一片沉默,只聞風聲呼嘯。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風聲停下,四周光怪陸離的景象一陣扭曲,很快,四人出現在一個巨大深淵的邊緣。
這座深淵極其廣大,站在他們所在的地方,根本看不到對岸,只能看到腳下光禿禿的地面,裸露出巖石,那些巖石與別處不同,呈現出骨灰般的色澤,顯得死氣沉沉。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緣故,入目所到之處,寸草不生,只有偶爾幾株形狀扭曲如妖鬼的枯樹,遠遠近近的矗立著。
枝頭間或有一種羽翼泛著幽藍色火焰的鴉鳥棲息,血色眼眸,靜靜看過來時格外瘆人。
裴凌朝深淵里看了眼,下去不到十幾丈,就有黑霧翻騰,遮蔽視線。
那黑霧越往中心越濃郁,幾成霧柱,直聳蒼穹,將頭頂金烏都朦朧成慘淡之色。
而露出來的淵壁,同樣屬于不毛之地,黑紅交錯,蜿蜒如傷疤,深深的沒入黑霧之下。
裴凌頗為震撼的打量著這一幕,下意識問:“這里……還在宗門之內?”
畢竟從他下斬塵臺起,他所看到的,無論外門內門,盡管同門跟規矩都很陰間,但至少環境還是挺不錯的。
處處草木葳蕤,鳥語花香。
此刻所在的深淵之側,卻透著末日來臨般的死寂荒涼。
無論是外門浩蕩云海之中星羅棋布的山峰,還是內門蘭花簇擁之間的寧謐小院,都格格不入。
“來的還算巧。”歐陽纖星三人都沒理會裴凌,“下一次蠱潮波動快到了,先服辟毒丹,等下不要拖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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