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說,東域的高層也還罷了。
廣大外門弟子,對盧懸其實沒多少好感。
倒不是他們也跟南域一樣唾棄背叛者,而是因為對于普通外門弟子來說,盧懸是初來乍到的生人,這讓他們本能的排外;對東域土生土長的天驕來說,這突如其來的原南域天驕,擠壓了他們的利益跟空間,分走了高層對他們的看重……在圣宗,這些理由足夠他們砍死盧懸十八次了。
所以眼下整個東域淪落到了只能依靠盧懸的時候,沒人能夠樂觀。
“姓盧的好歹是筑基期,又素來陰險狡詐。”壓抑的沉默里,一名弟子舉起酒壇狠灌了一口,沉聲說道,“否則他來東域這么久了,咱們也不至于聯手都沒能讓他灰飛煙滅……再有替補的四人輔助,興許我東域還有機會。”
雖然不喜盧懸,但一旦東域在外門大比中墊底,隨之而來的資源削減,同樣會禍及他們每個人身上。
所以,他們現在只能祈禱盧懸夠強!
“但望吧。”他的同伴心灰意冷,不抱希望的說道,“姓盧的是筑基,南域也還罷了,北域西域都有筑基……希望此番大比,我東域至少不是最末。”
裴凌耳畔傳來浩大的水聲,眼前的水墻倏忽分開,將他狠狠拋出!
一陣天旋地轉后,他發現自己身處半空,正向著下方一片墨色竹林墜落。
周身血光一閃,裴凌連忙運起血鬼遁法落地。
四下看了眼,沒發現南域的其他弟子,想必是進入地點乃是分散的。
他隨手取出水晶鏡看了眼,眸光頓時一凝:鏡面有一個藍點一個紅點,藍點在鏡子中心一動不動,紅點卻正朝藍點快速靠近!
藍點必定是自己,這紅點則是其他修士……裴凌微微皺眉,卻不知道來者是南域同門,還是其他域的弟子?
這么想著,斜刺里倏忽飛來數點綠芒!
裴凌二話不說,反手拔出厭生刀,血色刀光悍然斬出!
刀氣破碎,散開的刀意將四周竹林齊齊削斷了一大片,裸露的竹竿冒出汩汩的黑血,而綠芒熄滅大半,剩下的繼續襲向裴凌。
裴凌心中一驚,急忙斬出第二刀。
剩余綠芒與刀氣雙雙潰散。
墨色竹林間,一名華服玉冠少年足踏虛空,迤迤然出現,手持一朵五色曼荼羅,姿態嫻雅,宛如俗世貴胄公子,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裴凌。
馮虛御風,筑基修士!
裴凌面色一沉,他能感覺到,對方手中的五色曼荼羅看似嬌弱,不勝涼風,實則散發出一股極為強大的力量,而且充滿了晦澀感,傳來陣陣威脅。
這是一件法器!
筑基期才能完全發揮作用的法器!
而且品質絕對不低。
“南域的師弟?”那少年打量裴凌兩眼,忽然嘴角一翹,由衷的笑了,“這是何等緣分……”
語未畢,那少年手中五色曼荼羅看似隨意的拂出。
登時,一股乳白色霧氣,自花蕊散開,撲向裴凌。
與此同時,似蘭似麝的清香,迅速彌散。
裴凌反應迅速,不及霧氣靠近,便已運起血鬼遁法,飛快繞過白霧籠罩范圍。
大敵當前,裴凌出手就是全力,通身刀意升騰,血霧沁出,外煞顯露,血光閃爍之間,電光火石般繞開毒霧,手腕翻轉,厭生刀一斬而出,夾雜著隱隱約約的哀嚎慘呼,巨大的血色刀氣呼嘯著斬向那少年!
那少年微微瞇眼,正要有所動作,哪知刀氣靠近,眼中世界陡然一變,入目便是山河崩塌,尸山血海,仿佛下一刻,自己也將步此后塵!
少年頓時一驚,心知自己被對方刀意所懾,趕緊屏氣凝神,以筑基期的修為,強行破開了眼前的重重亂象!
刀氣已經斬到少年面門!
關鍵時刻,少年一聲冷哼,周身靈力涌動,于千鈞一發之際,拔地而起,騰空避開了這一刀!
嘩啦啦……
少年身后的竹林大片倒下,仿佛血水一般充滿腥臭味的黑色液體四濺,流的滿地都是。
搶到先機,裴凌沒有絲毫停頓,厭生刀一橫,通身氣勢變幻,從所向披靡的凌厲,轉為屠盡蒼生的殺機森然!
厭生刀刀身原本的血霧一瞬間沸騰。
刀身怨魂哀嚎在這一刻赫然突破了往日的喁喁私語,而是發出一聲尖銳的嘯叫!
刷刷刷刷……
二十道刀氣猛然斬向少年!
少年面色一冷,手中五色曼荼羅輕輕搖晃,瞬間所有花瓣離萼飛出,化作一面巨盾,擋在他身前。
與此同時,他雙袖一舉,袖中瞬間冒出十幾支毒矛,宛如毒龍出洞,于間不容發之間射向裴凌。
鐺鐺鐺……
接連十幾刀氣斬在巨盾上,飛濺起一溜兒火星與霧氣,巨盾竟抵擋不住源源不斷的刀意催逼,轟然破碎,剩下的刀氣繼續斬向少年!
少年臉色微變,正想要閃躲,但跟剛才一樣,不及他作出任何動作,心神便被隨之而來的刀意所奪。
噗噗噗……
連挨數刀,華服少年周身靈力一滯,當場便從空中跌落,而他剛才射向裴凌的毒矛,也因此失去控制,被對方輕松躲過。
裴凌微微一怔,這就是人道筑基?和韓思古差的好遠!
但此刻無暇疑惑,趁他病要他命,趕緊補刀!
心念電轉間,裴凌身化長虹,瞬間掠過十幾丈距離,出現在少年身側,厭生刀于半空帶出一抹絕艷刀光,斬向對方脖頸!
然而就在此刻!
轟!!!
一股強大的氣浪以華服少年為中心猛然爆開。
裴凌頓時被震的倒飛出去,一口氣撞斷了十七八桿墨竹,方才勉強止住,他剛剛站定,就見華服少年已然從地上爬起,身上的刀傷正竭力自愈,只是為刀意所阻,恢復極為緩慢。
少年森然望向裴凌,白皙的面孔上,宛如曼荼羅的紋路,緩緩浮現,周身氣息暴漲!
與此同時,鏡中天畔的水榭內,莫振衣一把捏碎了手中茶盞,身側五位長老,齊齊臉色大變:“地道筑基?!這怎么可能!”
“其他人不可能,這盧懸卻是未必。”莫振衣臉色陰沉,“莫忘記,羅樵死后,其秘庫雖為東域所奪,但也有湯湯水水落到了他手里,搶在外門大比之前湊齊諸般所需之物,鑄就地道根基,有何不可?”
“憑這小子自己,還沒資格弄到地道筑基!”
“必然是羅樵這混賬東西識人不清,引狼入室不說,自己身死道消也還罷了,還給我南域留下這么一個后患。”
諸長老面面相覷,片刻,李屏沉聲問:“域主,那裴凌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