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竹森森,萬葉千聲。
婆娑枝葉映照窗欞,昏黃燈盞下,“郁”獨自憑幾,正神色郁郁的拿著一張桃花箋,垂眸凝視。
桃花箋上用蠅頭小楷記錄著一個個名字,后面還有寥寥數語的標注。
這是他白晝的時候,從護衛那里打聽的線索。
現在這座占地廣闊的蕭府之中,真正的蕭家血脈,只有蕭家老爺蕭壽,蕭家小姐蕭香娥,少爺蕭錚,以及他這具身體蕭朦四人。
府里原本還有一些丫鬟與家丁,但每過一段時間,都會有下人離奇失蹤,去向不明。
根據那名護衛的說法,蕭老爺為了保護自己的三個子女,特意從遠地聘請了對方那般武藝高強的人手前來充當護院。
只不過,按照蕭老爺定下的規矩,他們這些人,只在白晝徘徊府中,保護蕭家血脈。
太陽一落山,便必須離開,不得在蕭家過夜。
此外,蕭朦與蕭錚、蕭香娥三人之間,也并沒有敘齒排序,護衛到現在都不清楚,他們誰是大少爺、誰是二少爺……
雖然種種情形令人生疑,不過,由于蕭家給的工價極高,是以護衛們縱然覺得奇怪,卻也從不追根問底,而是很好的按照蕭老爺的吩咐行事。
眼下這張桃花箋上,寫著蕭府所有活人的名字。
這些名字,一共只有十個。
前四個,分別是蕭壽、蕭錚、蕭香娥、蕭朦……而接下來,則全是護衛的名字。
望著這份名單,“郁”微微搖頭。
“那位所要的祭品,起碼也得是新鮮的活人。”
“蕭家已經把招收丫鬟的告示張貼了出去,也打點過牙行,令其速速代為采購能夠充當婢子的貧女。”
“但螻蟻尚且貪生,什么時候能夠招到新的丫鬟,卻還不好說。”
“現在的祭品,只能先從這些護衛,或者蕭家人中挑選。”
想到這里,“郁”將桃花箋仔細收起,微微沉吟。
如今蕭家的血脈共有四人,他這具身體,是其中之一。
除了他之外,那位蕭老爺,定然是“咒”的布置,而剩下的蕭香娥與蕭錚,很有可能便是紅粉新娘與“咒”的那位傳人。
至于他帶來的貪奴,應該是沒有獲得資格……
“吱呀。”
就在這個時候,房門忽然被推開。
聲聲竹籟傳入之際,一陣細微的腳步聲響起。
很快,一名丫鬟打扮、戴著一張平滑如鏡的面具的少女,挽著一只食盒,轉過屏風,走入室內。
看到“郁”之后,她立時屈膝行禮,恭敬道:“少爺,廚下做好了夜宵,婢子給您取來了。”
說著,她走到不遠處的圓桌畔,將食盒放到桌子上,小心翼翼的打開蓋子。
一陣誘人的香味,頓時彌散而出。
只見丫鬟一盤接一盤的取出內中的菜肴,清炒梔子花、野筍燒肉、蜜汁火方、鹿頭羹、雞絲銀耳、炸鵪鶉、白扒魚唇……
還有一壺溫熱的桂花酒。
“郁”憑幾而坐,一動不動,默默的看著這一幕,神情晦暗陰郁。
蕭家現在,應該沒有丫鬟才對!
不過,他確實已經一整天沒吃東西了,凡人的肉身,非常脆弱。眼下他已經明顯感到身體開始遲鈍。
如果再不進食,他恐怕根本無力去準備祭品。
想到這里,“郁”嗓音低沉的開口:“所有酒菜,你都嘗一口。”
正在擺弄碗筷的丫鬟柔嫩纖細的小手微微一頓,顯然感到很是詫異。
但考慮到這是少爺的命令,她也沒問原因,立時便道:“是!”
于是,丫鬟拿起牙箸,很快便將所有的菜肴都夾著吃了一遍,緊接著,又在“郁”的注視下,倒出一小盅酒水,舉袖掩面,一飲而盡。
爾后放下酒盅,望向“郁”,遲疑道:“少爺,這樣可以了嗎?”
“郁”微微點頭。
丫鬟立時福了福,恭敬的退到一邊,等待少爺吃完,可以進行收拾。
只不過,“郁”卻依舊坐在原處,分毫未動。
他靜靜的等待著,足足等了半個時辰之后,見丫鬟一直沒事,他這才起身上前,拿起丫鬟剛才用過的牙箸,就著她用過的碗盅,開始吃了起來。
酒菜入腹,一股暖意頓時騰騰升起。
“郁”明顯感到自己的精力、體力開始迅速增長。
吃著吃著,他腦海之中,漸漸浮現出一幕極為陌生的記憶……
自己望了眼不遠處的一只鎏金描彩纏枝番蓮貫耳瓶,接過一名容貌娟秀的丫鬟遞上來的布帶,蒙住雙眼之后,從腰間皮袋里拈出一根去了箭簇的箭支,掂了掂,朝前投去。
“嗡。”
箭支落處,宛如金鐵交擊,丫鬟喜悅的語聲傳來:“中了!少爺,中了!”
“郁”猛然回過神來,發現面前杯盤狼藉,所有酒菜,都已在不知不覺中被他用完,只剩下光溜溜的碗碟。
他眉頭漸漸皺起,有那么一刻,他以為自己真的變成了蕭朦!
正想著,“郁”忽然發現,自己恢復了練氣期的力量!
這些飯菜,可以恢復他本體的力量?
不等“郁”弄清楚這個問題,丫鬟忽然開口:“少爺,婢子給您收拾?”
“郁”放下牙箸,微微點頭,爾后又吩咐:“再送一份一模一樣的飯菜過來。”
丫鬟屈膝道:“是!”
與此同時,蕭府另一邊。
“吱呀。”
房門打開,裴凌剛剛踏出大門,庭中黃葉急旋飛舞,瀟瀟聲中,一陣陰風撲面而至,他頓時感到遍體陰寒。
一股強烈的冷意,席卷全身,直侵骨髓,原本的病情,似乎又嚴重了幾分。
就在這個時候,系統提示音響起:“叮咚!檢測到外界攻擊,本次修煉到此結束。感謝宿主使用智能修真系統,一鍵托管,飛升無憂!期待您分享修煉評價,滿意請給五星好評……”
裴凌恢復身體控制權,忍不住立時就是一陣激烈的咳嗽:“咳咳咳咳咳……”
他咳得面色潮紅,渾身哆嗦,似乎要將心肝肺都全部咳出來一樣。
感受著自己仍舊無比虛弱的身體,裴凌眉頭一皺,立刻意識到,這不是生病,而是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