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電轉間,化身莫澧蘭已然打出請仙術的完整法訣,冥冥之中,秩序波動,玄妙之力,如無形的水紋,微微蕩漾。
但下一刻......
化身莫澧蘭體內仙力一陣紊亂,氣血微微翻騰,爾后過了好一陣,所有的一切,都漸漸平復下來,卻是什么都沒有發生。
請仙術施展失敗!
裴凌怔了怔,立時意識到了不對。
這請仙術,祂在還沒有成仙的時候,便已經徹底掌握,眼下不可能施展出錯!
想到這里,祂心念一動,抬手握住化身莫澧蘭的手掌,莫澧蘭迅速化作一團純粹的黑暗,融入其體內。
密密麻麻的暗紅色紋路浮現須臾,消散無蹤。
緊接著,裴凌本體開始打出一道道法訣,與化身方才的施展,一模一樣。
最后一個法訣完成的剎那,祂跟剛才的化身莫澧蘭一樣,體內仙力,頓時變亂,氣血亂走,氣機翻騰。
等所有氣息平復下來后,請仙術再次施展失敗!
感受著冥冥中的玄妙之力煙消云散,裴凌面色微變。
這種感覺......
就好像祂剛才施展的不是仙術,而是胡亂打出了幾個法訣!
「我施展的法訣,沒有任何問題!」
「是請仙術變了!」
「這應該是有什么存在,改變了請仙術的施展條件......」
「不!」
「不止是施展條件,而是這門仙術的本質秩序,被改變了!」
思索之際,裴凌忽然朝著一個方向望去。
祂的目光瞬間穿透法舟,穿過重重山水,無數阻隔,望見了洪荒一片荒無人煙、亦無任何有智生靈的空地上。
裴凌隔空鎖定那塊空地,爾后打出法訣,袍袖輕拂間,一指輕輕點下。
這是仙術,星辰指!
但一指點出,那塊空地,寂靜如初,唯有砂石隨風亂滾,簌簌聲絡繹不絕,沒有任何變化。
而裴凌體內的仙力,再次一陣紊亂。
祂面色不變,接著又隔空鎖定遠處一頭狀若水母的殘仙。
那殘仙懸浮半空,剔透晶瑩,密密麻麻的觸須宛如云霧般飄浮不定。
裴凌手中法訣連連掐動,澎湃仙力,盡數調動。
這是重溟宗的仙術,金棺葬世!
很快,法訣完成,祂體內,仙力迅速紊亂,氣血逆流,仙術又一次施展失敗!
裴凌心念一轉,手中再次掐動法訣,這一次,法訣格外繁瑣、復雜,亦格外玄妙。
緊接著,祂雙目合攏,語聲恢弘浩大道:「蕓蕓眾生,苦海渡舟!」
話音方落,其遮住右眼,左眼緩緩睜開......
蒼穹之上霎時間風起云涌,一道巨大的裂痕,貫穿整個這方長天。
冰冷、公正、高遠.....的氣息,充斥乾坤。裂痕徐徐張開,一只巨大的瞳仁,迅速出現。
眼見違逆天綱的仙術可以施展,裴凌立時閉上左眼,散去手中的法訣。
「三門普通仙術,都不能施展。」
「只有違逆天綱的仙術,不受影響......」
「改變所有普通仙術的構成規則,能夠做到這點的,只有掌握‘秩序,,與掌握‘混沌,的那兩位!」
「這應該是‘離羅,仙尊與‘厭墟,仙尊之間的爭斗。」
「其中一方,將仙術的規則改了!」
想到這里,裴凌微微搖頭,這就是仙尊之間的戰斗!
舊」與「未」,能夠改變「過去」與「未來」!
讓已經發生的事情,變成另外一件事情。
讓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真正發生!
而「離羅」仙尊與「厭墟」仙尊,則能夠制定或者破壞諸天萬界的規則!
功法、神通、仙術......皆可隨意更改。
那兩位,只要心念一動,便能讓一門威能強大的曠世仙術,變成毫無用處的花架子。
也能讓一門最是尋常的普通術法,化作毀天滅地的恐怖仙術......
一陣感慨之后,裴凌迅速收斂心神。
眼下請仙術不能用,祂想成為仙王,便只能親自去趟世界的「無序」側......
但如今兩位仙尊已經正式開戰,一旦他真的去了「無序」側,見到了「厭墟」仙尊,必然會卷入兩
位仙尊的戰場!
除此之外,系統當時托管失敗,也是因為請仙術這門仙術的規則被改變,施展不出來的
系統后面又給祂贈送道侶,也被打斷,這可跟仙術沒什么關系......
正思索之際,裴凌忽然察覺到了什么,爾后便發現,自己又能感知到所有棋子的位置!
計霜兒的力量這么快就恢復了
祂微微詫異,但很快,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祂剛才連續施展仙術失敗,逸散而出的仙力便被計霜兒吸收,加快了計霜兒恢復的速度。
弄清楚原由,裴凌合上雙眼,開始認真感知其他棋子......
其中五顆棋子,就在祂的旁邊,正是「靈宜」、「空朦」、「墨瑰」、「伏窮」以及「紫塞」五位前輩。
還有四顆棋子,距離此地極為遙遠。
根據剛才「空朦」等五位前輩所言,應該是「孤渺」、「世味」、「非榮」以及「儉恕」這四位前輩。
此外,尚有兩顆棋子,散落在外,無論是距離裴凌這邊,還是「孤渺」那邊,都有一段不短的距離。
這兩顆棋子,一顆落在法舟左側后方;另一顆則位于法舟斜前方的東南角。
前者應該便是「禍」,其在幽冥與祂失去聯系,那個方向,正是他們上次進入幽冥的入口之處。
至于后者......
這是一顆新增的棋子!
浮生棋局,一開始的入局者,包括祂自己在內,只有九數。
其后,由于「舊」跟「未」的落子,白子數目增加,入局者也從九數,增長到了十一之數。
而現在,又增加了一子。
所有入局者,算上祂自己在內,已有十二之數!
確定了所有棋子的位置,裴凌睜開雙眼,當即抬頭,目光如炬,朝前望去。
祂眸底深處有赤金光芒徐徐升騰,仿佛是急速生長的藤蔓,轉眼映染了整個瞳孔,大日真火特有的熾烈呼嘯而出,眸光似火,照亮了此方天地。
赤金烈焰翻騰間,一條非常非常淺淡、仿佛隨時隨地都會消失的道路,悄然而現!
這是「幽途」!
唯有大日真火才能照見的路徑!
「幽途」既現,恐怖、冰寒、森冷、死亡......的氣息,立時從內中逸散而出。
晦暗道路,若隱若現,似有無數纖細蒼白的手臂,潮水般探出,欲拉扯所有生靈,沉淪黑暗......
裴凌神色平靜,望著幽途,語聲淡淡:「‘禍,前輩,你且一笑!」
話音方落,祂瞬間感知到了什么,當即對著前方的通道,伸
手一抓。
下一刻,一道漆黑的身影,霎時間出現在祂面前。
其通體陰冷,有濃郁無比的禍患氣息,纏裹縈繞,正是「禍」!
與此同時,一股磅礴、恐怖的氣息,自通道之中傳出,死氣霎時間翻涌如漲潮,呼嘯咆哮,幾欲撲出。
刺骨冰寒迅速蔓延,洪荒荒蕪的大地上,轉眼爬滿了灰黑色的冰霜,虛空之中,有黑色雪花紛紛揚揚,潑灑漫天。
整個幽途顫栗起來,仿佛有什么絕大的變故,即將發生!
裴凌立時語聲浩大的說道:「逆!」
通道中彌漫而出的死氣,以及漫天黑雪霎時間沿著出現的軌跡迅速倒退。
裴凌眸中大日真火剎那煙消云散,被照見的幽途,立時飛快關閉。
就在這條通道關閉的最后一瞬,似乎有道滿含幽冷、威壓、死意的目光,瞬息穿透「不歸」之路,看了裴凌一眼。
僅僅一個剎那,剛剛消弭的黑雪再次浮現虛空,呼嘯亂墜。
天地之間,彈指之際披上了一層灰蒙蒙的黑色。
冷意咆哮,充塞乾坤。
仿佛整個這方區域,皆在這一眼之下,凋敝凍結,歸于永寂!
裴凌面色沒有絲毫變化,周身刀意轟然爆發!
其背后剎那升起九道湛湛青氣,宛如雀屏,瞬間碾碎了虛空中浩大的黑雪,橫掃周遭,現出一片朗朗長天。
崔巍刀意似孤峰迭起,于青氣之中載沉載浮,挺立乾坤。
直到幽途完全關閉,裴凌這才緩緩收斂起全部的氣息。
是幽冥之主!
祂上次進入幽冥,經「不歸」之路,進入黃泉,與扶桑幾番交手,斬殺幽冥使者,甚至還與幽都十三城中的城城主「翩琊」,多次切磋刑罰之道,但從頭到尾,幽冥之主都沒有注意到祂。
而這一次,僅僅只是隔空攝出一名鬼物,便被其立時盯上!
還好祂出手夠快,且有「白晝」仙職在手,幽冥之主的死氣,侵蝕不了祂!
這個時候,「禍」也終于回過神來,祂下意識的望向裴凌,但目光甫觸及裴凌衣角,立時感到雙目一陣刺痛,黑色血淚,霎時間盈滿眼眶,順著眼瞼,淚淚流淌。
「禍」當即收回目光,心中無比震驚,裴凌成仙了!
而且,不是一般的仙人!
不能直視祂!
察覺到「禍」的異常,裴凌袍袖一拂,渾身上下,立時裹上了一層朦朧的水汽。
祂的面容與氣息,轉眼變得極為模糊,哪怕面對面站著,亦看不分明。
緊接著,裴凌也不廢話,當即轉頭,朝另一個方向望去。
祂的目光剎那穿透重重阻隔,看到一片原本的灘涂上,光禿禿的砂石間,一名灰袍修士,手持木杖,頸項上掛著眾多族群觸髏串成的鏈子,足踏芒鞋,掐著一道道法訣,正極為謹慎的探查四周環境。
是輪回塔的「長悴」前輩。
現在是白晝,但十輪大日皆被劫云遮蔽,是以,此次「長悴」入局,并未像之前那些棋子一樣,瞬間被大日真火焚滅。
思索之際,裴凌直接出手,一把朝「長悴」抓去!
下一刻,正在施展術法,追蹤左近生靈的「長悴」,忽覺一陣天旋地轉,似在一瞬間,整個軀殼不受控制的跨過了極為漫長的距離。
雙足剛剛落地,「長悴」立時周身氣機勃發,氣血迅猛運轉,山呼海嘯的動靜里,已然做好了直接自爆的準備!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熟悉的語聲,在其耳畔響起......
「‘長悴,前輩,‘禍,前輩,我等現在,
便要動身前去攀登建木!」
「‘靈宜,、‘空朦,、‘墨瑰,、‘伏窮,還有‘紫塞,前輩,也都在這座法舟上。」
「此行兇險無比。」
「還請兩位前輩,先行休憩,將狀態調整到最佳,以備惡戰!」
「此外,如今秩序有變,仙術不能用了。」
「兩位前輩切記!」
洪荒。
劫云浩蕩,遮天蔽日,天光晦暗間,時間緩緩流逝。
整個洪荒的中心,有九根藤蔓交擰而成的巍巍巨木,枝葉繁茂,承載著登天之路,通往青冥之上,沒入云霄。
云中仙闕隱約,仙娥嬉戲,有仙氣濃郁,匯聚如雨,浙瀝而落。
正是建木!
以建木為中心,方圓萬里之內,草木蓬勃,水澤豐茂,天材地寶比比皆是,半空之中,亦有仙氣逸散,霞光瑞氣,縱橫長天。
此刻,虛空中有無數飛行仙寶載沉載浮。
每一座仙寶之中,皆有高遠縹緲之意縈繞,昭示著內中居住的仙人。
完美之意,彌散四面八方,堪稱仙家如云!
高天上,仙樂飄揚,終日不休。
伴隨著莊嚴肅雅的仙樂,時不時的,有仙人或乘輦、或騎鶴、或策麒麟、或足踏祥云、或駕霧、或化虹......自建木之上,下界臨塵。
有些仙人獨自而來,下界之后,便徑自揚長而去,并不在附近逗留;有些則是數名同族仙人一起,進退一致,似是此番臨塵,有著重任在身......
絕大部分仙人下界之后,立時迅速離開,去往洪荒其他地方。
而少數仙人,卻在建木附近駐足,似打算久駐不去。
......距離建木極為遙遠的一座山峰。
峰巔罡風獵獵,有山石堆疊如怪,寸草不生。
一道灰袍身影獨自負手而立,其袍衫陳舊,衣角有著許多磨損、殘褪的痕跡,長風過時,拂動兜帽,陰影下的容貌,驚鴻一瞥,那是一張完全隱沒于晦暗霧氣的面容,似密布著溝壑與滄桑,又似純凈稚嫩如嬰孩。
蒼老與稚氣,仿佛同時出現在其身上,卻不覺矛盾,反而充滿了難以描述的和諧。
袍衫獵獵如舞,祂雙目幽幽如海,不可測度,氣息彌散天地,如一滴水融入汪洋,似天然與周遭已然存在了漫長歲月的山石、孤峰一般,經歷了無數春秋,亦沾染無垠的風霜,天然屬于這方天地、屬于這片乾坤。
從建木下界的眾多仙人,竟無一位注意到祂。
這個時候,一陣山風呼嘯而過,又一道青袍身影,忽然出現在祂身側。
來者甫現,剛剛還荒蕪的峰巔,似在剎那發生了微渺的變化。
亂走的砂石、飛騰的塵糜,以及咆哮的罡風......所有一切,轉眼化作了一柄柄無比微小的劍器。
全部劍器,皆以劍柄朝向青袍身影,載沉載浮間,仿佛在微微叩首。
那青袍身影靜靜而立,其長發披散,青袍如夜,分明是人族,卻給眾生以萬劍之首、天生神劍之感。
祂的氣息并不凌厲,亦非霸道,卻無端令整個天地微微肅然,似恐懼著、戰栗著、忌憚著什么。
如名劍深藏,出鞘便是驚世一擊!
青袍身影注目遠處的建木,語聲冰冷:「如何」
灰袍人沒有回頭,只淡淡說道:「時機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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