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李云雀胡思亂想的時候,耿直也一直未眠。
這些年,大多時候是自己一個人睡,多少有些習慣了。現在抱著嬌妻中村櫻子,反而有些不大習慣。
白天發生的事,令耿直久久不能平靜。
李云雀竟然是寧曉峰的女兒,之前有想過,卻沒有以為是真的。現在真成了事實,多少還是有些驚訝。
可是,櫻子要讓自己收了李云雀,別說曉蕾那邊,就是算自己心里這一關都過不去。
畢竟寧曉峰和自己一起長大,自己怎么會想著收他的女兒?
李云雀真真切切擺在眼前,當年的種種往事又浮上耿直的腦海里。
李云雀的父親寧曉峰是營川四大商行之一東記銀號的二少爺。
東記銀號是滿洲國成立前營川最大的銀號,掌柜寧長春富甲一方。東記掌柜寧長春發妻過世后,娶營川名伶賽小仙續弦,也就是李云雀的母親。
可不到半年,李云雀的母親賽小仙和她的父親寧曉峰相愛,走到了一起。
事發之后,寧曉峰不僅不知悔改,還與寧掌柜斷絕父子關系,帶著賽小仙遠走上海,一去不返。營川碼頭自古民風淳樸,哪里出過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家門不幸,氣的寧老板一病不起。打那時起,東記銀號便每況愈下,去年銀號又被偽政府強行接收,往日輝煌一去不復返了。
到了上海不久,寧曉峰便重操舊業,開了一家貿易商行,取名“川營商行”。東記聯號早些年在上海開過商行,寧曉峰對上海并不陌生。憑借過往積攢下來的人脈和業務,川營商行生意還算差強人意,雖不至于大富大貴,卻夠日常生計所需。就這樣,寧曉峰和賽小仙算是扎了根。一年后,賽小仙生了一個女兒,取名寧思盈。
三年之后,在上海一次同學會面,徹底改變了寧曉鋒的后半生。
寧曉鋒的同學是國民黨復興社上海站副站長侯相偉,那個時候復興社剛剛成立,正式招兵買馬的時候。二人一見如故,在侯相偉的慫恿下,不甘平淡的寧曉峰也加入了國民黨復興社。
起初,寧曉鋒瞞著賽小仙。可賽小仙何等女子,很快就被她發現了異常。沒辦法,寧曉鋒只得向妻子透露實情。
賽小仙雖不情愿,卻也沒有辦法阻止,就這樣,賽小仙也作為組織的外圍人員,同他一起加入了復興社。
1934年,營川城蛟龍天降,全國震驚。
為了從日本人手中奪下龍骨,復興社總部任命寧曉峰為營川復興社負責人,命令寧曉峰和賽小仙重返營川,
任務只有一個,就是奪取涸斃在營川北岸的龍骨。并且,要在營川城扎下根。他們的女兒寧思盈,也就是今天的李云雀則留在了上海,被復興社收養。
到了營川之后,寧曉峰和賽小仙夫妻二人如履薄冰,啟動了潛伏在營川城五年的十二大金剛搶奪龍骨。
可是,復興社上層好大喜功,內部還有日本的特務。
十二大金剛,除了有兩個投靠了地下黨,其他的叛變的叛變,被殺的被殺。
最后,在復興社上層逼迫下,寧曉峰和賽小仙冒著危險帶著搶奪來的半份龍骨出城。
結果出城不遠,便被關東軍的部隊追上。
李云雀的父母就這樣,壯烈殉國的。
現在看到了他們的女兒李云雀,耿直當然是百感交集。
可令他沒有想到的事,李云雀僅僅跟自己接觸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卻被自己的魅力所折服,寧愿背棄組織,也要跟他在一起。
更令他沒想到的事,一向醋意很大的中村櫻子,竟然極力促成此事,這令耿直更加不知所措。
他知道中村櫻子的目的。
表面上現在營川城風平浪靜,其實是暗流涌動,隨時都有不可預計的事情要發生。
這些年來,自己的一家牢牢掌握了營川城軍事、政府和經濟的命脈,多少得罪了不少的人。
又因為自己和徐曉蕾的關系,中村櫻子不能抓地下黨,只能抓軍統特工來應付,這令遠東司令部多次不滿。
只不過,這些年營川城政通人和,成為了滿洲國的真正的極樂圣土,換成別人,怕搞亂營川城的經濟,才沒有下換人的決心的。
一旦要把中村櫻子調離營川,徐曉蕾就會失去最大的屏障,那樣的話,地下工作將會十分困難。
所以,自己這一家,每個人做事都要十分謹慎,否則,便會引起殺身之禍。
現在,徐曉蕾已經答應中村櫻子,抗戰勝利之后,要和她一起離開營川城。
這樣的話,就需要有一個人在外面做與和趙玫的聯絡人,以便將來全家能夠順利離開營川。
這個人,不能是地下黨,更不能是日本人,一定要找個有能力,還是生面孔的人。
中村櫻子找了很久也沒有找到太合適的,李云雀的出現讓她眼前一亮。
一方面,李云雀受過專門的特工訓練,能力不容置疑。擅長易容,能夠裝扮不同的身份。
另一方面,她深愛著耿直,感情是讓一個女人臣服的最佳手段,自己就是這樣一心一意跟耿直在一起的。
于是,她費勁心思把李云雀帶到江城,就是讓她聽命于自己。
現在,中村櫻子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可耿直卻猶豫了。
別說李云雀是寧二哥的女人,就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也不能沾染半分。
當年為了奪取溫泉會所的清宮寶藏,無奈接受了深愛著自己的趙玫的愛,和趙玫有了一個孩子,到現在自己都耿耿于懷。
雖然現在自己已經不是地下黨員了,可這份信念還在,自己怎么可以輕易違背?
何況,曉蕾和櫻子不同,她是不會原諒自己再有別的女人的。
不過,要是不接受李云雀,與趙玫如何聯絡確實也是個大問題,這該怎么辦?
耿直正想著,一旁熟睡的中村櫻子睜開了眼睛。
見一旁的耿直還沒有睡著,道:“耿直,你怎么還沒睡?”
“睡不著。櫻子,你怎么醒了?”耿直抱了抱懷中的中村櫻子道。
“這都怪我,安神草都忘帶了。這樣,明天我去藥房,給你配制一下。”
“算了,再呆三五天就走了,睡不好就睡不好吧。你那個安神草配制好了,我們也該往回走了。
耿直,我睡不好倒是常態,你怎么也睡不好了?”中村櫻子道。
“還不是想李云雀的事,你答應她的事,我根本做不到,你不是讓我為難嗎?”耿直嘆聲道。
“也不是讓你馬山娶她,你有什么為難的。
回去,我跟曉蕾把這件事說清楚。
暫時讓她做我們家的對外聯絡人,時間久了沒如果覺得合適,你就收著,那時候曉蕾也不會不同意的。
如果覺得不合適,做我們的一個助手也不錯。
也許,到時候她找到自己心愛的人,還不愿意跟你呢。”
“暫時也只能這樣了。
櫻子,你說趙玫那邊能把將來的事做好嗎?
萬一協調不好,你要是走不了,將來抗戰勝利之后,就不好辦了。”
“所以嘛,我才想找一個人從中聯絡呢。
李云雀再合適不過了。其實,現在我都有些后悔了。”
“后悔什么?”
“李云雀長得很美,還比我年輕那么多,等再過幾年,我老了,你一定會天天跟她黏在一起了。”
“誰說的,你就是七老八十了,我一樣愿意和你在一起。”耿直緊了緊抱著中村櫻子的手臂,道。
“耿直,這十年,我對你是不是不夠溫柔?”
“確實是,不過,我覺得這樣挺好。
我這個人從小就桀驁不馴,脾氣不好,我爹都管不了我。現在有人管了,脾氣比以前好多了。”
“要是,沒有我,你是不是還像以前一樣?”中村櫻子道。
“是啊,要是沒有你,我和曉蕾在一起,曉蕾雖然也跟我發脾氣,不過畢竟小的時候她處處都聽我的,她發脾氣,我是敢頂嘴的。
你不一樣,動不動要給我上大刑,再不就不幫我辦事了,我能不怕嘛。”
“你啊,就是有福氣,曉蕾姐那么好都跟了你。還有趙玫,那么出眾,一樣非你不嫁。
這么多年,一個人帶著孩子,除了來營川兩回,和你有了夫妻生活,其他時候,就是一個女人。
現在,還在為我們將來做打算。難為她了。”
“櫻子,咱們就不能不走嗎?”耿直問道。
“你這點就不如曉蕾。審時度勢,曉蕾姐比你強多了。
你和曉蕾姐和營川城日本最高長官一起生活了將近十年。我還為生了兩個孩子,將來你能解釋的清嗎?
別說你,連曉蕾都解釋不清。
所以,曉蕾才下決心。抗戰勝利之后,我們一起離開這里,去國外的。
國外有趙玫給我們安排,到了那邊,安頓好了之后,一樣可以為你的祖國繼續做貢獻。
你和曉蕾要是留在國內,我覺得一定很難很難。”中村櫻子道。
“好吧,這件事你和曉蕾來定吧。睡吧,櫻子。”耿直吻了吻中村櫻子的臉頰道。
“反正也睡不著了,不行你給我按摩一下。”中村櫻子嬌笑道。
“昨天,按摩好長時間,今天還要?”耿直道。
“我的第三個孩子沒懷上之前,你當然不能偷懶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說著,耿直將中村櫻子緊緊攬在了懷中。
江城東,修船廠,趙曉雪辦公室。
一清早,徐浥塵便來到了修船廠,來找趙曉雪。
趙曉雪將他帶進辦公室,問道:
“徐浥塵,你這么早來找我,有什么事嗎?”
“有啊,還是急事。”
“哦,什么急事?”趙曉雪問道。
“今天晚上,重慶政府的戰機,就要來空襲江城機場了。”徐浥塵道。
“現在空襲倒是一個好時機,機場的燃油差不多一個多月沒有補充,已經是半癱瘓了。”
“所以才要利用這個機會,來空襲的。”
“可是晚上,戰機能找準空襲目標嗎?”趙曉雪道。
“白娉婷今晚會從地下河通道進到機場護城河,下半夜一點準時燃放信號彈和燃燒彈。
放完了之后,就從地下河撤出來。”
“這倒是個很好的辦法,你讓我怎么配合?”趙曉雪道。
“派李大牛保護我師妹。”
“可以,就一個李大牛?”
“除了他,娉婷還會通知林松,其他的人都沒有啟動。
現在包大同被小野光子盯的太緊,城防司令部的人輕易不能行動。”
“也好,安全起見。我馬上命令李大牛,配合白娉婷行動。”趙曉雪道。
“還有件事,軍統命令刺殺中村櫻子,這件事很棘手。”
“冒這么大風險動手,不值得,萬一白娉婷暴露了,你也就危險了。”趙曉雪道。
“是啊,我就是這么想。這兩天我準備見一下中村櫻子。除了白娉婷外,我想讓你也跟著。”
“我跟著?”
“對啊,你是我未婚妻,跟著我一起過去也是正常的。更主要的是,到時候我可能會用一下讀心術,頭疼了,你要幫我及時醫治。”
“這個可以,到時候我跟你一起去就是。不過,你對中村櫻子實施讀心術,為什么?”趙曉雪不解道。
“中村櫻子太過神秘,我們必須對她有深刻的了解才行。
畢竟,我的藥品還有不少的軍需品是從營川發到江城的。
主要是想探一探,中村櫻子的底細,這樣我的物資才能更安全。”
“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要小心。無論是耿直、徐曉蕾還是中村櫻子,這一家人都不是普通。”
“曉雪,我會小心的。”徐浥塵道。
“還有,河北的軍工廠,有新的消息嗎?”
“沒有,最近河北加強了守衛,輕易不敢過去偵察。等到機場的事結束了,我讓李云雀再過到那邊看一看。”
“河北工廠如果真的生產出你說的核武器,那對我們就太不利了。一定要設法在敵人研制成功之前,消滅于無形。”趙曉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