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兩個奇怪的表情光頭像,狄青總感覺有哪里不對。
可又沒有什么證據。
畢竟陸森在沒有離開汴京城的時候,可是幫過他兩次的。
現在狄青四處皆敵,朝中唯二能幫他擋擋風言風語的,也就包龍圖和龐太師。可這兩人一個被貶官,近日就得離京,另一個稱病在家不上朝,更不管朝事。
本以為無計可施。
沒有想到陸森卻突然出現了。
老實說,陸森能來作客,就已經能幫狄青擋掉不少的風言風語,現在還親自幫他做了兩只護門圣獸,更是擺明了要給他撐腰。
狄青最大、最麻煩的傳聞,無非就是老狗生蛟角這事,暗指他包藏禍心。
但陸森出現,直接來了個圣獸鎮門,這樣想用‘異像’來指責狄青的借口便沒有了。
你們傳出來的東西,那只生角的老狗,敢不敢在陸真人面前出現還是個問題。
現在要想再打壓狄青,就必須得有真材實料才行,但狄青真沒有過謀反之心,怎么可能會有把柄在別人手中。
如此,狗生蛟角的風波便可落幕。
聰明人自然有不少的,他們看得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
不過世間還是庸人居多,只能看到表面,聽信表面的消息。
很多民眾聽說陸真人給狄大將軍弄了兩個護門圣獸,便都聞訊而來。
原本冷落清靜的狄大將軍家門口,一下子便變得人潮洶洶。
汴京城的人們的嘴皮子都好動,說話賊多賊利索。
“嘖,這真是陸真人弄出來的神獸?我怎么看著不太對勁啊,總覺得它在得瑟我。”
“看到人臉下面的方磚沒有?陸真人的方正金色仙磚,全天下獨此一家,并無分號。”
“這兩圣獸應該分公母吧,以左為尊,往左邊斜眼看的應該是公的,往右看的應該是母的。”
“雖然這兩獸模樣看著不太爽快,不過似乎挺有意思的,還真別說,以往我經過狄大將軍的門前,總覺得陰風陣陣,可現在看著這兩護門圣獸,仿若有種心花怒放之感。”
“羨慕狄大將軍,居然得陸真人庇護。”
“還愣著什么,把這圣獸的模樣刻下來啊。雖沒有陸真人的方磚,但我們自己和青磚砌一個,再用石球刻個這圣獸的臉眉出來,就算沒有這原版的強,但多多少少也應該是能鎮邪的。”
“有道理。”
“不一定要做石像,弄成畫紙充當門神也應該行。”
“兄臺有想法,屆時左神荼,右郁壘兩位門神,下方再貼兩圣獸,妖魔鬼怪諸邪辟易……話說回來,這圣獸叫啥名啊。”
北宋時常見的門神,還不是秦叔寶和尉遲敬德兩位唐初大將。
“好像是叫什么傲睨獸?”
“這名字也好,一定就霸氣十足,這等名字果然是能鎮邪的。”
如此這般,看足熱鬧的人們離開,但又有更多的人過來見識新鮮玩意。
整條街變得十分擁擠,要不是狄將軍府對平民來說,威嚴足夠,他們不太敢靠近門檻,否則估計擠得連大門都會被頂開。
另外流言越傳越夸張。
原本這兩‘圣獸’在陸森嘴里只是鎮壓邪魔的,但慢慢傳著,便多了出入平安,保母子平安,再后來又多了財源廣進之類的‘特效’。
總而言之,兩一左一右兩斜眼笑的獅身滑稽像,不到一天的時候,便被整個汴京城的人們所熟知。
狄府內堂中,大將軍在慢悠悠地喝著清茶。
前些時日的慌張、忌憚現在都已經消失了。
文官階層攻擊他唯一的點,便是‘傳聞’,但有陸森幫他背書,想從鬼怪傳聞這方面攻擊他已經不行。
而其它又找不到能攻擊狄青的‘點’。
武將手上沒有兵權,就已經沒有什么‘弱點’可言了。
這人一沒有煩惱,心情自然就好。
喝著茶,聽著外邊吵雜的人聲,老管家進來笑道:“郎君,外邊的街坊們都在臨摹那兩座傲睨獸,估計是要回去后也給自己家弄上兩個護門。”
“想法確實不錯……準備一下,明天我要上朝。”狄青開心地笑了起來。
“郎君不稱病了?”
“病好了。”
狄青的病其實挺嚴重的,心病!
弄不好就會得抑郁癥而死,不過只要對癥下藥,也就沒有問題了。
“那恭賀郎君了。”老管家笑著拱手。
“對了,你讓家里的繡娘連夜繡上一只公的傲睨獸披風出來,明日上朝時,我掛在身后。”
老管家一聽這話,頓時樂了:“這感情好,讓圣獸給郎君護護身子,小人立刻就下去讓繡娘連夜趕工。”
狄青美滋滋地又喝了口茶。
狄府外的人潮等到快半夜的時候才漸漸散去,狄青早早就上床休息了,這段時間他可是沒有睡過什么好覺的。
等到雞鳴之時,狄青穿上朝服,然后睡眼朦朧的繡娘拿著一件披風過來。
不得不說,狄府繡娘的手藝相當不錯,這背后畫著的滑稽表情頭像,真是和外面的驚人相似,充滿了嘲諷的魔性。
狄青看了下,毫不猶豫將披風系到身上,笑道:“辛苦繡娘了,待會和管家領一兩銀子。”
“多謝郎君賜錢。”半老的繡娘聽到這話極是開心。
一兩銀子,足夠她家五口人半年以上的糧錢了。
隨后狄青又看向老管家:“去雜市那邊,請手藝高超的工匠,幫忙打幾幅傲睨獸的面具出來,以后征戰沙場,多半要用到的。”
狄青長得極帥,雖然比陸森、展昭這種差一點點,但和白玉堂一樣,面相都是偏陰柔型。
因此狄青上戰場,都沒有什么敵人怕他,就只能戴著個兇神惡煞的面具。
但現在狄青有更好的選擇了,以后就帶傲睨獸的面具,而且日后狄家軍的旗旌也要換成傲睨獸的。
等老客愛和繡娘下去后,狄青隨意吃了幾口白粥,填填肚子,便去早朝了。
他掐著時間來到宮門外,此時已經很多朝官來了,他們見到狄青,臉上都有些驚訝。
文官們看狄青的表情,自然是不太友好的。
雖然官員中有不少武官,但他們也沒有去和狄青交流。
谷
官員們的消息都挺靈通的,知道狄青得到了陸森的感覺,真當是又嫉又羨。
也有一些人覺得極是可惜。
本來已經可以把狄青按死了的,結果居然讓他翻身了。
不多會后,宮門打開,百官魚貫進入皇宮大殿中。
若是趙禎還在,一般都是官員們等官家的。
畢竟趙禎睡眠質量不太好,這樣子反而更喜歡賴床,所以上朝時間都會晚些。
但現在龍椅上已經坐著個九歲左右的小男孩,身穿龍袍,裝扮看著挺唬人,但他臉色迷茫,顯得很無助的樣子。
而在龍椅左邊,坐著個中年婦人,頗有姿色。
百官向小官家問好,小小的官家學著他記憶中父親的手勢和動作,向百官們還迎。
而坐在旁邊的曹太后,卻是身子都不起,也不還禮。
這小官家還沒有說上朝呢,曹太后倒是先說話了:“諸位卿家,西北之事不能再拖,皇城司密信一封接一封,現在西夏人離西安城越來越近,若再讓他們破了西安城,順著黃河直下,我們汴梁必危矣。”
“不是下旨讓穆元帥帶兵去御敵了嗎?”
“穆元帥說楊家就兩個弱女子了,難撐大勢,想請陸真人來幫忙。甚至還讓汝南郡王和龐太師按印,把陸真人請過來。”
“楊元帥再加上陸真人,應該能擋得住西夏人了。”
百官們議論紛紛,心中擔憂大減。
但此時突然有個人說道:“你們高興得太早了,昨日傍晚,老夫見天上有神物飛過,離汴梁城而去。現時能在天上飛的,除了陸真人還有誰?”
他是歐陽修,在包拯和龐太師都不在朝廷的情況下,就屬他名望最高。
說話聲音又中氣十足,聲音在整個大殿中回響,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曹太后的臉色頓時大變,她急問道:“歐陽學士,你說的可是真的?”
歐陽修點點頭。
“這可如何辦是好?”曹太后視線掃了一圈大殿,急急問道:“陸真人不愿意摻和這事,楊家是否可挑起這御敵于境外的重任?”
百官皆是默然。
歐陽修抱拳說道:“太后,若是楊家只能帶廂軍,即使穆元帥再有天大的本事,也擋不住西夏人,若是能給她二十萬的禁軍,事情應該大有可為。”
現在還有戰斗力的,除了幾處邊軍之外,就是禁軍了。
邊軍是不可能動的,那只能讓廂軍和禁軍出戰。
曹皇后臉上滿是不舍得:“但拱衛京城的禁軍,也只有二十三萬眾,要是給了二十萬禁軍楊家統領,我們汴梁安危如何保障。”
“若能御敵于西安城外,汴梁便沒有兵災之苦。”歐陽修嘆氣說道:“太后,此事應該由我等中書門下與官家共同制定,您安靜看著便是了。”
“本宮此時就在看著你們。”曹太后知道歐陽修是什么意思,但她一點也不給面子,也不怕這群文人朝官:“敵方大軍即將兵臨城下,但你們這些文人雅士依然沒有想出個法子來,這讓我如何安靜看得下去,安心聽得下去?”
聽完這話,文人百官內心皆是不太爽快,可又沒有辦法反駁。
曹太后見百官都慫了,嘆氣說道:“那我再擬封旨意給楊家,讓穆元帥近日發兵。本宮退一步,愿撥她十萬禁軍兵力,令她速速出征。”
當下一紙黃布詔令在曹太后手中寫完,然后早個太監領著十數名禁衛,去了楊家。
封建時間的信息傳播速度是很慢的,即使是同一座城市中,要通知個人也是需要一定的時間。
曹太后便忍下心中不安的情緒,與其它百官談起民生政事,聊了一會,她的視線看向狄青,問道:“狄將軍,你系著的披風,有什么名堂?”
狄青站出來,拱拱手后,背向曹太后展視了一下滑稽表情包,然后又轉回來,說道:“稟太后,這披風上刻著的,是陸真人門下圣獸,有驅邪護宅之能,我想著自己滿身邪氣煞氣,便讓繡娘連夜做出了這些披風,好讓傲睨獸鎮鎮。”
這話一出,文官們皆是嘆氣。
武將軍的神色也不太顯得親近。
“狄將軍家生蛟角的老狗呢?”蓸太后眼睛微張,笑瞇瞇地說道。
“打死了,做成狗肉吃掉了。”
“狄將軍可真舍得。”曹太后笑得很開心。
狄青裝模作樣地笑道:“即使再神異,狗還是狗的,變不成蛟,更變不成龍。”
曹太后滿意地點點頭。
她個人對狄青是沒有什么惡感的,畢竟自己也是將門出身。
真正想狄青死的,依然還是文官那幫子人。
原來她以為狄青這次是要大傷元氣的,既然不死也得脫層皮,比如說發放到連貫去做個游擊騎兵。
但沒有想到,狄青居然還有靠山幫忙。
既然狄青沒有事,那就不用太關注,反正以后只要不是有什么大仗硬仗要打,估計狄青一輩子也拿不到完全的虎符,畢竟這個狗頭生蛟的傳聞太過于嚴重和敏感了。
文官們看狄青化險為夷,都是有些不太高興。
小官家似乎什么都不懂,在數著自己的手指頭玩。
曹太后正想再繼續和文官們談談,就在這時候,有個外監從外邊沖了進來,跑到龍椅上,卟通一聲就跪下了。
“官家,太后,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大驚小怪的。”曹太后有些不喜。
“楊家所有人都不見了,整個楊家連只鬼影都找不到。”
“什么!”曹太后嚇得站了起來:“她們逃了?”
文武百官更是嘩然。
“怎么可能,楊家一門忠烈,穆元帥怎么如此不識大體。”
“穆元帥乃女匪出身,不識大體很正常,佘老太君難道也不明白我大宋此時有多危急?”
“怎么會這樣,這兩個婦人是在給楊家抹羞。”
“楊家三代男人好不容易掙來的名聲,全要毀在兩個婦人手中了。”
什么整個朝堂都被嚇壞了,情急之下,說什么的都有,有的人說話更是難聽,都不像是文人雅士。
狄青看著周圍一圈人,感覺到空中焦急和驚恐的氣氛,他有些想笑。
曹太后此時終于緩過神來:“昨日和昨晚守城的禁軍是哪部的人,楊家雖然不景氣了,但滿打滿算還是有三四十人的,這么大的隊伍出城,目標如此明顯,他們居然不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