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辦公室里的王國興,偷偷看了一眼坐在沙發里,眉頭不時皺起,深思的康老大,他心里明白,這個事情對于縣里有多大的好處。
長Q縣財政收入可不高,地理位置更是中原腹部,典型的干啥啥不行,但是也勉強湊合的地步。
王辰投資的中轉站一旦建成,不止是那一個產業,甚多產業都能帶動起來。
那些運輸的人,總要過夜,總要吃飯吧?
路上的大貨車總會出現一些故障,縣里的汽修行業也會帶動。
光這些帶動的崗位就不是小數字。
王國興知道,康老大對王辰這個投資,肯定是無法拒絕的。
所以,此刻他在等康老大的指示。
今天吃飯的時候,王辰雖然全程沒有提他的兩個手下。
但是飯局里,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三千萬更不是一個小數目,王辰有錢沒地方花的,非要免費投資縣里?
而且做事講究有來有回,人家給縣里帶來這么大的投資,你還將人家手下關在里面。
這事,你讓王辰心里怎么想?
別人到時候怎么看?
以后再有人來縣里投資,聽到這事,心里不會嘀咕嗎?
想明白后,王國興看著康老大,小聲道:“康,沙場那些人要不要放了?”
聽到這話,康于目不轉睛的看著有些小心翼翼的王國興,平靜道。
“說說你的看法。”
“那個王屠夫這幾天在所里發神經,大半夜不睡覺,在關押室里面大吼大叫,給樓下幾個值班的同志弄的提心吊膽的。”
“因為這個事,樓下值班的同志都連續換了三批,日夜盯著樓上的那幾個人,生怕出事。”忍了一下,王國興謹慎道:“而且…我聽手下說…說沙場被停了之后,旁邊幾個靠沙場跑船吃飯的村民們,想要抱團跑到您這里來說情……”
“那幾個村都是靠河吃飯的漢子,只有跑船這一技之長,之前他們都是跟著山河沙場吃飯,現在山河沙場被停了之后,出貨渠道也斷了,他們那些人哪怕是抽…撿點沙子,也找不到人賣出去。”
“最開始幾天還好,但是隨著這幾天縣里傳的山河沙場要倒閉后,那些人有點急了。”
說話是一種藝術,王國興能夠當上這個位置,自然知道該怎么說。
你不可能說人家王辰投資了這么多錢,你怎么也要給人家面子,給人家小弟放出去。
這種話心里想想就行了,說出來性質就變了。
王國興不信他能想到的事情,康老大想不到。
既然康老大不提,不就是等著他主動挑起這個事情嗎?
所以王國興想了想,還是決定圍魏救趙。
只要王辰手下能出來就行。
黑貓白貓,能抓到耗子的就是好貓。
坐在沙發上的康于表情有些嚴肅,他雖然知道王國興今天提這話目的是什么,但是沒想到一個小小沙場涉及的人竟然這么多。
青河沙場旁邊有三個村,村子雖然不大,但每一個村也有上百號人的。
三個村子加在一起,將近一千多號人。
村里那些青壯年要是沒辦法養家糊口,事情可就大了!
思考了一會后,康于問道,“關了幾天?”
“已經關了三天。”王國興小聲道。
這個事本來就可大可小,現在王辰又出面為縣里帶來三千萬的投資,于情于理,王國興都覺得應該給點面子。
“后天放出來。”
康于平靜道:“明天早上班子里開會討論,李福你明天下午給王辰打個電話,約他吃飯。”
“好的康”站在門口的康于秘書點了點頭。
坐在康于對面的王國興聽到這話,眼神閃了閃,沒有再說話。
第二天早上,就在長Q縣班子中討論王辰投資的事情時候。
王辰此刻已經回到臥龍鄉。
騎士十五世開進村里的時候,坐在車內的王辰問道:“老家人安排了多少人?”
山河公司現在規模越做越大,除了更加賺錢外,得罪的人也不少。
不說綠城那邊的羅家,名門那些人,光是之前的攪拌站和吳瑩倒臺后,恨王辰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所以老家這一塊,山河公司一直有人在暗中盯著。
坐在副駕駛的山河公司禮賓部副主管,也是當初隨著王辰去美利堅的那幾個人之一的趙遷,沉聲道。
“老板,您父母這邊公司安排了八個人,兩班倒的在村子里。”
“其中村口唯一的馬路邊上,公司開了一家殺豬鋪,有幾個兄弟每天盯著村里出現的陌生人。”
“距離您父母住址一百多米的地方,公司買下來一間老宅子,有幾個兄弟日夜盯著。”
“除了這之外,老板你弟弟妹妹上學的學校里面也安排的有人看著。”
當初山河公司還在長Q,吳瑩還沒有倒臺的時候,老板王辰弟弟妹妹學校里面可是發生了一些亂子。
從那之后,公司的安保工作就對這方面著重抓緊。
后來山河公司雖然搬遷到綠城去,但是老家這塊安全問題,公司上下一直盯得很緊。
聽到趙遷的話,坐在后排的王辰點了點頭。
當初吳瑩做事那么極端的情況下,臥龍鄉這邊也沒有出現差錯,就已經能夠反應出來一些問題。
想了想,王辰吩咐道:“你們這些人家里的安全問題也要注意,這段時間公司遇到了什么事情,你們應該都了解。”
“不要從內部攻陷下去。”
坐在副駕駛的趙遷聽到這話,笑了笑,心里有些感慨。
他上學的時候就認識辰哥,雖然沒有高林,邰志義這些人早,但是也是公司第一批人。
不過感情歸感情,現實歸現實。
現在的辰哥跟以前上學時候的辰哥,真的不是一個地位的人。
別的不說,山河公司現在資產直逼近十億,辰哥現在認識的人不是權勢子弟,就是富家子弟,再不濟也是道上有名的人物。
辰哥在綠城也是能夠數得上的人物。
這種人能夠想著他,趙遷心里不可能不感動。
而且沒有人不喜歡關心下屬的老板,他們這些人也不例外。
“老板,放心吧,公司都安排的有人。”趙遷撓了撓頭,笑道。
坐在四合院門口小板凳上,一邊曬著太陽,一邊正在掰毛豆的李琴,看到一輛威猛剛硬的裝甲車開到她家門口的時候,愣了愣。
坐在李琴旁邊幾個嘮家常的中年婦女,也停下了手中掰菜的動作,有些好奇道。
“李琴,你家今天來客了?”
將毛豆放在網婁里后,李琴拍了拍手,有些疑惑道。
“沒聽興國跟我說這事啊。”
而且她心里更納悶的是,此刻開過來的車一看價值就不菲,王興國顯然不認識啊。
她家之前一窮二白,王興國種了一輩子田,怎么可能認識這種人。
要說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家老大了。
現在家里好起來,就是因為老大莫名其妙的去清河那邊打工,然后打打工…莫名其妙的成了老板……
從那之后,家里的生活就好起來了。
但是現在老大也不在家,人更是還在綠城上學啊……
坐在王家門口的幾個中年婦女,看著李琴臉上的迷茫后,紛紛將目光投向了那輛裝甲車。
車輛挺穩在王家門口,然后在村里幾個人的目光中,副駕駛下來一個穿著嶄新西裝的男人。
看到西裝男人的時候,村里的幾個人對視了一眼。
都不認識啊……
下一秒。
眾人便看到西裝男人走到裝甲車后排,拉開車門。
之后,一個年輕人走下車來,面帶笑意的走到愣神的李琴旁,笑呵呵道。
“媽,中午做毛豆吃呢。”
看到竟然是自己的大兒王辰后,李琴才回過神來,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后,才埋怨似的輕拍在王辰的肩膀上,驚喜道。
“你啥時候回來的,也不跟家里提前說一聲!”
“回來辦點事,呆不了幾天。”王辰摸了摸鼻梁。
隨后跟旁邊幾個村里的嬸嬸打完招呼后,聽到一陣陣夸贊聲后。
王辰讓手下將后備箱準備好的一些禮品拿出來,給她們一人分了一些。
看到這些人嬸嬸滿足的離開后,王辰才對著面前的母親說道。
“爸呢?”
“他跟幾個老頭去魚塘釣魚去了。”
李琴望著幾個人正在往家里搬著東西,其中大部分東西她都不認識,但是一些凍干的魚膠,海參,海馬,這些,她之前可在電視上看過。
還有王興國藏了幾箱的醬香酒,今天老大的人也成箱成箱的往里面搬。
這個酒,李琴知道,王興國天天心疼的跟寶貝一樣,每天必打開儲藏室數一數,甚至還專門買了一個雞毛撣子,用來給那些酒除灰的……
李琴知道這些東西價格都不便宜。
而且王辰剛才給門口的幾個人都送了一些,都是這種東西。
雖然心里有些心疼,但是李琴看了看王辰身后的幾個西裝男人后,只好將嘴里的話壓在心里。
“家里啥東西都有,凈知道花錢!”
聽到這話,王辰露出燦爛的笑容,沒有說話。
傍晚王家大院里。
王辰坐在栽種了一顆柿子樹下,用沁心的井水一邊幫著母親李琴洗著大蔥,一邊聽到母親的嘮嗑。
不過隨著半個小時后,之前還感覺十分溫馨,有些放松的王辰,頓時壓力山大。
“村頭的老王家兒子你還記得嗎?”
“他還比你小一歲,上個月都結婚了,娶的是隔壁村的姑娘,人家還將你爸接去喝喜酒了。”
“今天我跟你王嬸聊天,聽你王嬸說,老王家兒媳婦肚子好像都大了,估計來年開春娃娃就要落地。”
“現在鄉里像你這大的人,都結婚了,就你連個姑娘都沒領來家。”
“我好早就將上門錢包好了,一直放在枕頭下壓著。”
“十一的時候,你老妹去找你玩,回來跟我說你在那邊有對象,你咋不領回來給我見見呢?”
一頭黑線的王辰,無語道。
“你聽王子芯瞎說,我啥時候談對象了。”
不是他不想談,實在是最近事情多的要命,王辰又是那種寧缺毋濫的那種人。
感情這種東西,不到位,再好也沒用。
李琴拔著雞毛,嘀咕道:“你就算不為你想,你也想想你老媽啊。”
“你們男人在外面搞事業,媽也能理解,但是你生個孫子,我在家里給你抱著,也不耽誤你事業,我也能給娃娃帶大。”
“現在家里條件好了,又不缺你媳婦跟你娃娃飯吃的,我天天每次看到鄰居抱著孫子,我心里都羨慕的要死。”
“你別以為就我想抱孫子,你爸也一樣,他只是不說。”
“他前天跟村里的老李頭下象棋,逗老李頭孫子,讓人家孫子叫他爺爺,氣的老李頭胡子都拔掉一撮。”
“你想想,要是你有兒子了,你爸能讓人家孫子叫他爺爺嗎?”
“叫啥爺爺?”
正在李琴說著的時候,王家大門被推開,一道聲音傳來。
然后王辰便看到父親王興國帶著草帽,左手握著魚竿,右手提著漁網,漁網里還有幾尾鯽魚。
李琴撇了撇嘴,小聲對著王辰說道:“他肯定不承認,你爸犟的要死!”
聽到這話,王辰搖頭苦笑。
果不其然,老兩口因為這個事,一直到吃飯的時候,還在爭吵。的72文學網
王興國說李琴放屁,是老李頭孫子想吃他兜里裝的糖,主動叫他爺爺的。
李琴說王興國睜眼說瞎話,老李頭的媳婦跟他告狀,說王興國主動拿糖逗她孫子,讓她孫子叫爺爺……
對于父母的小拌嘴,王辰哭笑不得。
只好飯桌上跟著老爺子喝著酒,消滅著碗里堆積如山的飯菜。
對于父母的說詞,王辰表示不參與。
晚飯吃了將近兩個小時,等李琴收拾碗筷后,王興國跟王辰兩個人坐在小桌子上,靜靜的品酒。
王興國酒量還算可以,但是年紀大了,酒量難免有些下降,自然比不過王辰。
抿了錢白酒后,王興國看著大兒子,詢問道:“你性格野,又是顧事業的年紀,這次突然回來是出了什么事?”
“是有個事情,想跟爸商量一下。”王辰笑呵呵道。
他回來確實不止是看老倆口,還是有一些事情的。
想了想,王辰說道:“我準備在縣里投資一點產業,但是我不經常在家,就想以你的名義投資。”
“啥投資?”
王興國抽了口煙,沒吭聲。
“小生意。”
王辰呵呵笑道:“咋們縣不是交通發達嗎?我想著給縣里建一個中轉站,以后物流生意不錯,縣里建成了也能多一些收入。”
“我在綠城也有生意,注定回家少,而且投資縣里的產業,只是掛個名頭,實際上也不用管什么事情,就是說出去好聽一些。”
聽到這話,王興國兩口將煙抽完,然后沉默的將二兩的酒杯一口喝完。
一旁的王辰看著父親這個樣子,臉上的笑意也淡了淡,有些沉默。
夾了幾粒花生米后,王興國放下筷子,又點上一支煙,吐了口渾濁的煙氣后,語氣沙啞道。
“又得罪誰了?”
“爸,你想多了。”王辰平靜道。
“我是沒上過學,但是不代表我沒文化!”
王興國看著大兒子,沉聲道:“我沒吃過豬肉,我還沒見過豬跑嗎?”
“你剛才說的這些話,歸根結底不還是給縣里捐錢?”
“我一個種一輩子莊稼的人,現在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你說我要這種虛名有什么用?”
“要說需要這種虛名,也是你正在做事業的人需要。你自己不要,反而給我安上,你再敢說你沒惹事?!”
看著父親生氣的樣子,王辰默默無言。
就像父親知道他的性格,王辰自己也知道父親的性格。
他犟,父親也犟。
“你到底攤上什么事了?”
王興國盯著不吭聲的大兒子,沉聲道:“是不是有仇家找到家里來了?”
自己兒子平白無故給縣里捐錢,還要他當這個捐贈人,王興國怎么還不知道是兒子的仇家找到老家來了。
兒子捐錢給縣里。
到時候,于情于理,縣里也不能看著‘他’這個投資人出事!
沉默了許久后,王辰語氣沙啞道。
“是有個人跑到縣里來了,不過事情已經解決了。”
“解決了,你還捐錢?”王興國盯著大兒子。
他有些不信。
看著父親的樣子,王辰嘆氣道:“只是以防萬一罷了。”
隨后簡單說了一下,不過全程,王興國沉默不語。
只有地上的煙把越來越多……
等李琴收拾完了之后,回到客廳,看到王興國跟王辰沉默的樣子后,有些疑惑道。
“你爺倆怎么了這是?”
看到母親進來后,王辰回過神來,笑了一下,“沒事啊媽。”
吐了口煙氣后,王興國看著李琴,問道。
“家里還有紙沒?”
“紙?前幾天不是剛買的嗎?”李琴有些疑惑。
一旁的王辰,也看著父親,有些不解。
“我說的是上墳的紙。”王興國沉聲道。
晚上九點。
站在王辰旁邊的李琴,看著王興國從儲物間里小心翼翼的抱出一箱醬香酒后,才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
王興國可是最寶貴這些酒,今天哪怕是大兒子回來,也就拿了兩瓶這酒出來,此刻突然搬一箱出來,顯然不正常啊!
她語氣有些顫抖道:“老大,怎么了這是,你爸為什么大半夜又是拿酒,又是拿紙啊!”
雖然不知道剛才喝酒這爺倆到底發生啥事,李琴基本道理還懂得。
老家這里,哪有半夜燒紙的啊!
而且除了逢年過節,平時去燒紙肯定是有大事!
看著母親李琴眼中的慌張,王辰捏了捏她手,安慰道:“沒事媽,別多想了,就是我見見老祖宗。”
然后王辰走上前,接過王興國抱出來的酒。
而王興國則提著兩卷黃紙,腰間還纏著一圈鞭炮。
然后兩人也沒有說話,在李琴不安的目光中……
爺倆沉默的走進黑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