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回家吃午飯,飯桌上,果然有一碗新炸的雞蛋醬,旁邊是一盤涼拌的薺薺菜,綠瑩瑩的,看著十分討喜。
另外還有一盤子綠白相間的婆婆丁,因為剛從地里鉆出來不長時間,所以還微微泛著點紫色。
再加上園子里剛長出來的小羊角蔥,最下飯了。
“來,嘗嘗老四老五的勞動果實。”
劉青山夾了兩根婆婆丁,蘸了點雞蛋醬,塞進嘴里大嚼。
微微泛著點苦澀,清熱去火,最適合開春食用。
滿意地點點頭,他朝兩個小家伙豎豎大拇指,逗得老四咧嘴笑,露出豁牙子。
山杏則抿著嘴,有點不好意思。
楊紅纓現在也吃習慣了蘸醬菜,一邊嚼著婆婆丁一邊說道:“大自然是最無私的,到什么時候,就能長出什么東西來,讓萬物生靈來食用。”
劉青山笑笑:“所以咱們也不能自私,該保護的一定要保護。”
他一邊吃飯,就一邊講了今天上午發生的事。
楊紅纓聽得眼睛一亮:“植樹造林啊,這個好啊,以后只要放假休息,我就領著孩子們去栽樹。”
她是邊說邊吃,結果一個婆婆丁的老根子吃到嘴里,立刻開始咧嘴。
旁邊的高文學就笑:“嚼得菜根香,百事皆可為。”
楊紅纓也聽得高興,顧不得嘴里的苦澀,美滋滋地咽下去。
她覺得這樣的日子很有意義,每一天都很充實。
就連劉金鳳,也眼饞涼拌的薺薺菜和婆婆丁,不過林芝還是沒敢叫她多吃。
畢竟婆婆丁屬性比較涼,哺乳期還是不能多吃。
吃飯的時候,人比較齊,劉青山就順便說了要蓋新房的事。
這里面涉及到農村宅基地,高文學的戶口也在夾皮溝,所以批一塊宅基地,一點問題都沒有。
而且這時候管理松散,就算多占個幾畝地,只要村民沒意見,上邊根本上不管。
既然要蓋,那就蓋磚瓦結構的,劉金鳳和高文學手頭的錢也夠用,去年賣白條雞,還有這段時間賣雞蛋,陸陸續續都有收入。
就是建筑材料不大好搞,紅磚水泥之類,還得劉青山去縣里跑跑。
至于房子的選址,劉金鳳其實也早就有打算:就接著家里,繼續往西蓋新房。
反正劉青山他們家,是村子的最西頭,西邊都是空地。
劉金鳳計劃除了要蓋新房之外,還要蓋幾個雞舍,把禽類飼養場的框架也支撐起來。
計劃是五一開始動工,但是在這之前,就可以先備料了。
吃完飯休息一會兒,二彪子又來找劉青山,旱田改成水田的工作,下午就正式開工。
幾十名村民扛著鍬鎬,已經去了西邊的二洼地,老板叔開著小四輪,開始翻地,后面還跟著一輛耙地機,平整土地。
其他人主要是修建田埂,然后就可以蓄水養曬。
到五月中旬左右,地溫足夠的時候,大棚里面的秧苗,就可以下大田了。
田埂要堆得挺高,適當位置還要還要留有蓄水池,這些東西,二彪子都已經進行詳細的規劃,大伙埋頭干就是了。
一時間鍬鎬齊動,開始修建田埂,劉青山也跟著后面挖土。
一開始,大伙還以為他一直上學,干農活肯定要差點勁兒。
結果倒好,只見劉青山手上的鐵鍬,上下翻飛,身上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氣一般。
這要是以前生產隊的時候,這種勞力,妥妥當打頭的。
打頭的,就是集體勞動的時候,比如鏟地割地等等,能一直在前面領隊的,必須都是最好的莊家把式。
劉青山一使勁,帶動著大伙也都牟足勁,沒有一個磨洋工。
張隊長見狀就納悶了:以前生產隊的時候,咋沒見你們這么賣力呢?
干著干著,張大帥就發現問題:“這地里的土,用來修田埂,是不是有點浪費,要不咱們上甸子那邊挖垡子吧?”
垡子,在他們這邊,指的是草甸子上,挖出來的一塊塊大土塊。
因為土塊里面,有年年生長的草根,厚度將近一尺,所以可以挖成一塊一塊的。
平時村民就拿垡子當天然的土坯用,因為里面草根密集,所以不怕雨淋,比土坯都結實耐用。
在夾皮溝的幾十戶人家中,有好幾家的院墻,不是用柳條夾的柵子,而是用一塊塊的垡子壘成的泥墻。
大伙聽張大帥這么說,也都紛紛點頭,表示同意。
挖垡子的時候,用鋒利的筒鍬,一大塊一大塊的,來回用馬車搬運,非常方便。
可是卻有人唱反調,就在大伙準備回家取筒鍬趕馬車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吆喝一聲:
“不能挖垡子,而且以后也千萬不能再挖!”
村民循聲望去,正是劉青山。
“青山,這個又有什么講究?”
張隊長率先問道,通過上午的經歷,他腦子里面,也多出一些保護意識。
劉青山停下手里的鐵鍬,雙手拄著,順便稍微休息一下,嘴里可沒閑著:“這甸子上的垡子,下面的土可金貴著呢。”
大伙有些不解:不就是土嘛,又不是金的銀的?
別不拿豆包不當干糧啊,劉青山覺得有必要跟大伙好好說說:
“這垡子下面的土,可不簡單,專門有個稱呼,叫草炭土,在全世界范圍內,也只有咱們這邊和西伯利亞那邊的沼澤地帶,才能形成。”
雖然那個草炭土什么的,聽得不明覺厲,但是大伙還是覺得很厲害的樣子。
劉青山繼續說道:“這種草炭土,里面的有機物占了將近一半,是最優質的天然肥料,能夠改良土壤。”
“對,俺想起來了,花盆里摻點垡子土,長得可壯實啦!”
大張羅使勁一拍大腿,想起來這茬。
劉青山也微笑著點點頭:“沒錯,這草炭土,以后肯定能論斤賣錢的。”
噢,原來這么珍貴啊!
村民們這回算是漲見識了,張大帥跟著說道:“俺家的院墻就是用垡子壘的,俺回去就拆了賣錢。”
眾人大笑,張隊長用手點指:“你想賣,可也得有人買才算啊。”
“沒準哪天碰到個冤大頭呢。”
張大帥笑嘻嘻地說著。
劉青山則正色道:“就算有人想買,咱們也不能賣,這草炭土,幾百年才能形成一公分這么厚,珍貴著呢。”
在他的記憶中,這片甸子在承包之后,亂挖亂撅,最后變成臭水溝,就是這么毀掉的。
那時候別說水鳥了,連根鳥毛都沒有。
張隊長也現學現賣:“對對對,咱們都給挖了,子孫后代用啥,到時候還不掀咱們的棺材板啊。”
哈哈……一片大笑聲中,大伙繼續干活。
正干得來勁呢,就看到張桿子慌慌張張跑過來,老遠就喊:
“隊長,不好啦,小鬼子進村啦!”
鬼子進村,這都啥年代了,你還以為地道戰地雷戰呢?
張隊長氣得把鐵鍬往地上一插:“桿子,你小子是不是天天摟媳婦睡覺,睡糊涂啦,大白天說胡話!”
其他人也跟著溜縫:“年輕人要節制啊,桿子桿子,小心別真擼了桿子。”
被大伙編排,張桿子也有點急眼:“真是小鬼子,縣里領導給領來的!”
劉青山心里一動:“桿子叔,來的是外商吧?”
“啥外商啊,島國那邊來的,就是小鬼子。”
張桿子算是認準一門了,不是別的緣故,他的爺爺,當年是東北抗聯,就是被小鬼子給殺害的。
劉青山也知道桿子叔的家世,也就不跟他爭辯,轉向大伙說:
“估計是俺老姐去年介紹的外商,說是要收咱們山貨的那個。”
大伙這才想恍然大悟,剛才差點被張桿子給帶溝里。
大張羅樂呵呵地說:“啥小鬼子來了,應該是送財童子來了才對嘛。”
“啊呸!”
張桿子使勁唾了一口:“老子就算餓死,也不給小鬼子賣力。”
說完又朝大張羅一指:“就你這樣的,放到以前,就是漢奸賣國賊!”
還是張隊長有覺悟,拽住一臉憤然的張桿子:
“桿子啊,時代在發展,現在咱們兩國友好,你消停滴,可不能搞破壞,聽見沒?”
張桿子氣呼呼的,梗著脖子嚷嚷:“敢情你爺爺沒被害死啦。”
對于這種一根筋,張隊長也沒轍,叫大張羅和張大帥先看著這小子,免得惹禍,然后就拉著劉青山回村。
劉青山也不大放心,把張羅叔叫到一邊,叮囑兩句,然后才跟著隊長叔回村。
而張桿子猶自憤憤不平,大張羅就笑嘻嘻地湊上去:“桿子,來根煙,消消氣兒。”
“俺不抽漢奸的煙!”
張桿子還沒消氣呢。
大張羅點了兩根,硬往張桿子嘴里塞了一根:“現在不是喊打喊殺的時候了,得動腦子。”
張桿子抽了口煙,斜眼瞧著他。
大張羅就繼續跟他嘀咕:“你的想點別的招兒來報復,他們不是要收咱們的山貨嘛,那你就不會在山貨里加點作料,嗯嗯?”
“加啥佐料?”
“桿子你是榆木腦袋啊,不知道有一種蘑菇叫狗尿苔啊?”
“你是說往里面撒尿,哈哈,高,實在是高!”
張桿子大樂,想想到時候小鬼子都要吃自己的尿,頓時高興得手舞足蹈,樂顛顛地回豬場去了。
大張羅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這小子太難搞了,到時候得盯緊他,別真給撒尿,賺錢的生意,被他一泡尿給澆黃了,那就壞啦。”
這時候,張大帥湊上來:“嘿嘿,大張羅你小子太壞了,桿子撒完尿的蘑菇,你偏說叫狗尿苔。”
大張羅也一拍大腿:“可不是咋滴,聽你這么一說,俺也才反應過來,不過瞧著桿子剛才的模樣,還挺樂呵的呢。”
“你們就壞吧,天也不早了,收工收工。”
車老板子開著小四輪,突突突跑過來,嘴里吆喝一聲,大伙便踏著夕陽的余暉回村。
他們也都想瞧瞧,來的日商,到底啥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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