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溫泉山谷深處,大伙終于停下腳步,前面就是一片紅豆杉林。
大都是需要兩三個人合抱的大樹,枝葉繁盛,參差錯落,看似雜亂無章,其實卻最符合植物生長的自然狀態。
即便是這些老跑山的,也被深深震撼到了,因為大伙也都知道紅豆杉的價值,這幾年,他們這些村子,也都陸陸續續地栽種不少。
可是小樹苗成材需要時間,紅豆杉又生長得極為緩慢,哪有這一株株千年大樹,帶給人的視覺沖擊大?
現在大伙更加堅信劉青山的話:守護好山林,真就是相當于存錢啊。
劉青山的目光,則更多地落在樹下,因為地面上,生長著不少一兩米高的紅豆杉樹苗。
這些樹苗,也都生長了十年到二十年的時間,但是有大樹遮擋,小樹苗注定無法成材,這就是樹木的法則。
不過要是移栽出去的話,這些樹苗,就是一筆龐大的財富。
“啊啊啊!”
啞巴爺爺的吼聲響起,很快,大伙就看到,林子里面竄出來一頭龐然大物。
只見它人立而起,向著這邊張望一下,然后慢慢騰騰地走開了,赫然是一頭大馬熊。
真有人熊啊!
張桿子也嚇得縮到劉青山身后,他剛才就是順嘴胡咧咧,想不到竟然真的說中了。
雖然再沒有看到別的野獸出沒,但是林子里并不平靜,沙沙沙的聲音響了好一陣,這才重歸寧靜。
啞巴爺爺這才比劃了幾下,示意大家可以開工了。
眾人這才長出一口氣,剛才給大家帶來的壓力實在太大了,那些看不見的危險,才最令人恐懼。
結果導致大伙在爬樹的時候,都胳膊腿兒發酸,好幾個人都差點從樹上掉下來。
一撮毛更是直接在半空悠蕩起來,幸好他嚴格執行操作要求,腰上拴著保險繩,這才沒有發生危險。
“都注意安全,保險繩必須拴好!”劉青山又大吼著提醒大家,這種高空作業,可不是開玩笑的。
大伙都在樹上坐穩,開始采摘紅豆杉的小果子。
身邊的,隨手就能摘下來;距離遠的,長在枝葉末梢的,就用帶著木柄的鉤子,輕輕把樹枝勾彎,拽到跟前采摘。
實在夠不到的地方,也就算了。
爬到樹上,不可能再背著那種半人高的大花簍,都是一尺多高的小背簍,挎在胸前,直接把果子往背簍里面一擼,比較省事,效率也高。
等小背簍差不多滿了,就用繩子吊到樹下,有人倒進大背簍。
看到大伙都進入工作狀態,劉青山也就找了一棵樹爬上去,跟著一起摘果子。
這項工作,不僅危險,而且時間長了,也比較枯燥。
就像張桿子,已經在樹上哼哼起小調:“王二姐獨坐繡樓眼淚汪汪啊……”
能自娛自樂找樂子,估計也就張桿子有這個心態了,劉青山估摸著:桿子叔要是一直保持這種心態,活過一百歲肯定沒問題。
一直忙活到中午,大張羅吆喝一聲收工,大伙這才紛紛從樹上下來。
一上午的收獲還是不錯的,大概采摘了三、四千斤的樣子。
于是背的背,抬的抬,都運回溫泉邊上,那邊已經有人煮好了一大鍋雞蛋湯,正炒蘑菇呢。
帶來的油餅都在鍋里熱了一下,一人一碗湯,拿著大餅,里面卷點菜,都開始狼吞虎咽。
“要是能喝一口兒就更好了。”張桿子還不知足,嘴里嚷嚷著要喝酒。
“晚上回家的,就算喝你老婆的奶都沒人管,桿子你要是喝得五迷三道的,再從樹上栽下來。”
大張羅笑嘻嘻地說著,很快,話題就歪到一些少兒不宜的方面。
吃完飯抽根煙,就抓緊時間干活。
山谷里面黑天比較早,所以不能貪黑。
等到晚上坐車回家,即便是這些壯勞力,一個個也都累得東倒西歪。
用張桿子的話來說,那就是:吃奶的勁兒都沒了。
不過收獲還是挺大的,一天就摘了一萬多斤鮮果,就算是烘干之后,估計也能剩兩千斤。
劉青山預計,最后肯定能采收幾萬斤干果,就是不知道這些材料,能提煉出多少紫杉醇?
采購設備和招聘技術人員的事情,劉青山已經給米國那邊的小李打電話,叫他幫忙給聯系。
不過難度估計不小,老美對這方面把控得比較嚴格,啥好玩意,恨不得都在自個手里攥著。
果然和劉青山預料的差不離,這天晚上,他收到小李的電話,說是聯系了幾家制藥公司,都沒談攏。
倒是輝瑞公司比較有興趣,打算派一個考察組前來進行商談。
而這時候,侯三也從老家來到夾皮溝,沒法子,劉青山留他們兩口子在這住了一宿,然后叫侯三先回黑河。
他怎么也得商談完紅豆杉的事情再出發啊,這件事,交給別人他也不放心。
又等了幾天,沒把考察團等來,倒是維克多興沖沖地再次來到夾皮溝。
一瞧這老小子的禿腦門都直冒光,劉青山就知道有好事。
果然,坐在劉青山家的炕沿上,維克多就眉開眼笑地講起來:“劉,我們按照你的法子,召開了一個品鑒會,結果你猜怎么樣?”
劉青山也只能給他搭梯子:“到底怎么樣?”
“有一多半人,都分不出兩種松露的區別,就連幾位經常品嘗的松露的老紳士,都猜錯啦,哈哈!”
劉青山忍不住嘟囔一聲:“維克多,不會都是你安排的托兒吧?”
維克多把腦袋搖晃得跟撥浪鼓似的:“那里面還有幾位帶著貴族的頭銜,你以為我能收買他們嗎?”
劉青山也笑著搖搖頭,他知道,松露的事情,肯定穩了。
“劉,這次的利潤,我占三分之一如何?”
維克多也沒跟劉青山打埋伏,關系到了他們這種程度,有時候已經不是錢的事兒。
維克多真的沒打算耍什么心眼,否則的話,也不會把實情告訴給劉青山,所以劉青山當然也要表現出足夠的誠意。
“當然可以。”
劉青山也點頭同意,實際上,這個結果已經令他非常滿意。
因為許多商品,其實大半的利潤,都被中間商給拿走。
至于最終的價格,維克多表示:如果是正宗的法蘭西黑松露,那么根據松露個頭的大小,每公斤的價格從幾百美金到上千美金不等。
個頭超大的松露,那就直接上拍賣會了。
不過夾皮溝出產的松露,當然不可能一下子就賣到這么高。
這一點,劉青山倒是清楚,因為后世的時候,彩云之南那邊出產的松露,價格也只是人家的幾分之一,甚至十幾分之一。
維克多解釋完之后,這才報價:谷
“劉,我聯系的一些高檔餐廳,只肯給出一半的價格,大概是每公斤二百美金到五百美金的樣子,你看怎么樣?”
這個價格,劉青山已經比較滿意,至少差距沒有那么大。
而且等到名氣徹底打開之后,價格還有上漲的空間。
目前的夾皮溝聯合體,已經擁有百十里以上的大山,出個幾千公斤松露,還是沒問題的。
雙方都是合作多年的老伙伴,當即簽署協議。
劉青山這邊,當然是以夾皮溝合作社的名義,這樣的生意,他并不想從中漁利。
簽訂完合同,自然就開始挖掘松露,劉青山把這個消息,告訴給聯合體的各個村子,于是都開始行動起來。
前些日子,已經探明一些松露的具體位置,直接挖出來就可以。
另外還有一部分人,牽著豬領著狗,漫山遍野地踅摸。
收購松露,也是個技術活,還得拿著尺子進行一下測量,然后根據個頭的大小,來確定具體的價格。
但是不管怎么說,品級最低的,一公斤也能賣到一百二三十美金。
這是已經扣除維克多所得的傭金之后的價格。
大伙這才意識到,這種外表毫不起眼的黑蛋蛋,原來這么值錢,于是尋找松露的勁頭更足了。
劉青山整天也就跟著在山上轉悠,別人找松露,不是領個狗就是牽頭豬。
他比較特殊,身前有一只大紅狐貍,慢慢悠悠地溜達著。
因為是休息日,老四老五也挎著小筐,跟在后面。
火狐貍就跟在林子里散步似的,不慌不忙,走著走著,就停下來,用小爪子在地上扒拉兩下。
然后就該劉青山上場,拿著撓子,開始在這地方翻找。
刨幾下之后,基本就能翻出來一窩松露。
要知道,狐貍的嗅覺,一點不比獵狗差。
而且比豬老實多了,它也不搶松露吃,有了收獲之后,只是回頭用亮晶晶的眼睛瞧瞧山杏。
山杏就把手里的酒瓶子伸進火狐貍嘴里,稍稍倒一小口酒。
可不敢給多了,喝多了火狐貍就找地方一趴,開不了工了。
一天下來,他們這個組合,收獲往往都是最多的。
維克多還拍攝了幾張狐貍尋松露的照片,準備回去進行宣傳,也算個噱頭吧。
另外就是張桿子牽著大野豬的,也給照上。
找松露這活兒,不用非得年輕力壯的,所以也不耽誤那邊采摘紅豆杉種子,兩項工作齊頭并進。
因為山貨的收益,各村都是按照股份分紅,大家都有份兒,也不用爭搶,干啥都是干。
這天晚上收工,劉青山在家門口看到兩輛車,估計是米國那邊的代表來了。
剛拎著籃子進屋,迎面就有人張著雙臂抱過來,赫然是小李這貨。
劉青山倆手都是土,只能仰著胳膊:“李,不好好在你那個花花世界享福,怎么跑到我們這個窮山溝?”
小李也不管劉青山身上臟不臟,使勁拍拍他的肩膀:“劉,這里只是山溝,但是請你不要裝窮。”
“噢,松露,一天就能挖這么多松露,你還好意思哭窮!”
這貨很快就發現劉青山籃子里裝著的黑蛋蛋,毫不客氣地拿起來一個,放在鼻子下面,深情地嗅著。
“是不是帶著泥土的芬芳?”劉青山讓過小李,然后朝屋子里的客人揮揮手:
“歡迎各位的到來,我剛干完活,不能和大家握手,實在抱歉。”
一個中年老外,滿面春風地朝著劉青山迎上來,也不管他身上的衣服滿是塵土,直接就來了個擁抱:
“噢,芒廷先生,又見面了,您還記得我嗎?”
劉青山打量一下對方的大胡子:“哈哈,原來是凱文先生,好久不見,歡迎你老朋友。”
這個大胡子凱文,曾經來過夾皮溝,就是商談合作提煉紫杉醇的,只不過沒能成功,最后當了一把掮客,從這里高價買走不少紅豆杉的樹苗。
看到他,劉青山才想起來,這貨可不就是輝瑞公司的嘛。
只不過這次見面,又和上次大不相同,凱文也看過劉青山在米國那邊的新聞,知道眼前這位,可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所以姿態放的更低。
凱文現在已經是公司亞洲區的總經理,所以就被委任為這次談判的代表。
他領著兩名助手,還有一位律師以及翻譯,組成了一個團隊。
不過凱文的普通話說得還算湊合,交流的時候完全沒有問題。
劉青山和這幾位都打過招呼,然后就是省里和縣里的陪同人員。
據說是鄭紅旗副廳長帶隊,不過劉青山沒看到人影,估計是去爺爺家里看自己的閨女去了。
劉青山洗洗手臉,又換了一身衣褲,這才進屋陪客,都是老朋友,也不用拘束。
喝著藥茶,凱文笑瞇瞇地說道:“芒廷先生,看樣子你也經常下地勞動,這是很好地一種放松方式。”
“凱文先生,在這里,你還是稱呼我劉吧,勞動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難道不是這樣嗎?”
劉青山可不像那些離開農村之后,就鄙視農活的那些人。
凱文也點點頭:“OK,我休息的時候,也喜歡修剪樹木和草坪,勞動使人快樂。”
小李則擺擺手:“NO,我更喜歡和美女聊天,美女才真正使人快樂。”
屋子里的人都不由得大笑。
不大一會,鄭紅旗抱著小月月回來,小家伙瞧他這個老爸有點眼生,張著小胳膊,要劉青山舅舅抱抱。
劉青山當然不能滿足她的愿望,把柜蓋上放著的撥浪鼓塞給鄭紅旗,叫他上炕哄孩子。
等到吃完飯的時候,維克多和雷歐也來了,正好坐了一大桌子。
至于家里人,則在爺爺那屋擺了兩桌。
如今,王教授也徹底從農學院退休,和老伴兒一起,搬到夾皮溝生活,基本上就在這邊搭伙吃飯。
都是上了年紀的人,能吃到一起去。
雖然王教授退休了,但是依然在夾皮溝這邊帶實習生,吃飯的人可不少。
飯桌上,當然少不了一盤松露,這些老外都喜歡吃。
小李更是邊吃邊贊,嘴里還嘟囔著,回去的時候要帶幾個,給瑪麗亞也嘗嘗。
這就是典型的連吃帶拿,必須批判。
等吃晚飯,一起去了隊部,夾皮溝村委會成員也都在座,這才正式開始進入談判的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