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手禮。
這是一項在那個世界最為普通的禮節。
據說起源于那個世界的刀耕火種時代,手持工具的人們在遇到朋友的時候會將手中的工具棄掉,攤開手掌,讓對方摸摸自己的手心,以示友好。
眼前這個熟悉的動作讓常恩的神經燃燒又冷卻,燃燒又冷卻,淡淡的熱淚在眼眶中緩緩的流動著,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自壓抑住讓眼淚流出眼眶的沖動。
對于穿越,常恩并不陌生。
在曾經的那個世界,常恩也曾經是一名重度穿越小說愛好者,高三時期放棄了在題海中奮斗的常恩陷入到穿越小說構筑的虛幻世界中,他曾沉迷于一本名叫慶什么年的穿越小說,書中講述了一位將死之人穿越到一個慶國的國家,那同時是一段與班主任老合斗智斗勇的幸福時光,老合慵懶的慧眼總是能在他課本下課桌洞中找到他的作案工具,在三個手機全軍覆沒之前,常恩順利的看到了故事的結局,那個穿越到慶國的男人終于獲得了不跪不拜的資格,聽起來是一個快樂的結局。
可是現在他并未體會到一個穿越者的快樂,深深的孤獨感自始至終籠罩著他。
他有了一個在這個世界無法訴說的秘密,背負秘密的人并不會快樂。
可是現在,面對紅蓮伸出的右手,常恩再次看見了一束光。
她也是穿越者?
我們來自同一個世界?
我們是同類?
常恩若有所思的重新審視著眼前的女人,依然是那副冷冰冰的絕美面孔,伴著冷冰冰的語調,伸出同樣冷冰冰的手來。
“常恩老師?”
紅蓮的手還在兩人之間停留著,似乎很介意常恩的無理,于是常恩猶豫著同樣伸出右手,手掌與手掌觸碰,五指與五指,兩只手重重的握在一起。
是與那個世界一模一樣的禮節。
不會錯!
于是常恩決定做出一次冒險的嘗試,于是古怪的笑容從這個少年的臉龐上浮現。
“你抽煙嗎?”
常恩微笑著向女人問道,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什么?”
紅蓮有些疑惑的看向常恩,她不明白眼前的少年問出的是什么古怪問題。
“我總喜歡把你的名字寫在煙上,吸進肺里,讓你保持和我心臟最近的距離,再也不用擔心會和你斷了聯系。”
眼前的少年并沒有解答自己的疑惑,而是說出更加古怪的說辭。
煙……
肺……
最近的距離……
不用擔心斷了聯系……
即便不明白少年說出的古怪話語,可紅蓮依然能感覺到這古怪話語里若隱若現的輕浮。
想到就在剛才這個陌生的少年與自己的近距離接觸……
浪蕩子。
紅蓮在心里狠狠罵道,冷冰冰的眼眸里閃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怒火。
“煙……是什么東西?”
勉強令自己壓抑住怒火,女人疑惑的看向常恩,疑惑的問道。
呵呵。
常恩心中閃過一絲冷笑。
真是絕妙的演技,真是絕佳的老戲骨,事已至此還在不忘掩飾。
好在自己曾經背過一萬句土味情話大全,沒有人可以在面對一萬句土味情話轟炸時不漏破綻!
即便是眼前這個演技精湛的女人。
于是古怪的話語繼續從少年嘴里冒出來。
“你知道什么東西總會在游樂場旋轉?”
名叫常恩的少年繼續問出奇怪的問題。
“什么旋轉?”
紅蓮簇起了眉頭,似乎在努力思考著。
“是木馬,嗯,跟我一念,mua~”
常恩撅起清秀的嘴巴發出一聲齷齪的聲音,這樣的表情讓紅蓮打心底感到粗鄙,于是紅蓮眼中的怒火更加旺盛了。
更粗鄙不堪的話語源源不斷的從面前這個少年嘴中講出來。
“你猜我是什么星座?”
星座又是什么?
“雙魚座?錯!我是為你量身定做。”
幾乎是少年的自問自答。
“我在找一匹馬,你猜是什么馬?”
“你的微信號碼。”
微信號碼是什么東西?
紅蓮依然在疑惑。
“你是什么血型?”
“A 型?B型?不,你是我的理想型。
血型又是什么奇怪的東西?
“我最近一直在找一家店?你猜是什么店?”
“你的來電。”
來電又是什么古怪的東西。
面前的少年喋喋不休的說著,嘴里冒出越來越古怪的說辭,雖然完全不明白這樣的說辭究竟是什么意思,可那輕浮的意味愈來愈明顯。
什么煙?
什么是旋轉木馬?
什么是雙魚座?
什么是血型?
一堆奇怪的稱呼。
閉嘴吧,該死的,快點閉嘴吧。
紅蓮的腦海中塞滿了疑惑,原本平靜的內心愈來愈煩躁,怒火閃爍在眼眸中似乎愈來愈旺盛。
“常恩老師,我們沒有時間了。”
紅蓮盡力壓抑著自己的怒火,試圖打斷少年不斷冒出的古怪說辭。
可是名叫常恩的少年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呵呵。
常恩在心中冷笑著。
沒有時間了,當然有。
“我想在你這里買塊地。”
“什么地?”
“死心塌地。”
該死的少年還在叨逼叨逼的說著,上頭的古怪說辭在腦海中不斷浮現,似乎揮之不去一般。
于是怒火愈發旺盛。
終于再也無法忍受。
“你他媽的給我閉嘴!”
女人在一瞬間突然抬起頭,大聲怒吼起來!
猩紅的雙眼怒視著眼前的少年,青石的交通站已經危在旦夕,她不知道組織為何會為自己派來這樣一位看起來毫不靠譜的搭檔。
“不,是請你他媽的給我閉嘴。”
面前的少年依然露出怪兮兮的笑容,露出那口愈發讓人討厭的大白牙。
然后周圍的景物似乎開始逐漸扭曲,意識開始逐漸模糊。
有煙在身周飄散而起。
木馬在眼前旋轉旋轉再旋轉。
雙魚在半空中飄蕩。
而后是血染紅了視界。
記憶坐標植入成功,
這是常恩在前世便已經覺醒的能力,鑄造夢境,窺探、擾亂記憶。
他本就沒有打算能夠在平和的交談中套出女人的秘密,無休無止的土味情話只是為了植入記憶坐標,一如萬老三那樣,只要思考,只要疑惑,只要古怪的詞語能夠在腦海中停留,那么記憶坐標就會深深的扎根在目標的潛意識中。
就像幾只螞蟻在千里之堤上筑下了一個巢穴,然后崩潰只是時間問題。
于是閉上眼睛,輕呼吸,入侵眼前女人的潛意識,讀取潛意識深處的記憶。
似乎已是深冬。
群山環繞的鄉村籠罩在皚皚白雪之中。
一名身穿單衣的少女,一只有些跛腳的黑貓走在村中的小路上,一人一貓的腳印清晰的印在厚厚的雪地上。
少女與貓在一幢土屋前在前停下。
“李二叔,過年啦,俺來給你禮物啦。”
少女隔著籬笆向著小土屋里喊著,聲音軟糯糯的,絲毫沒有山里的口音。
“嘿嘿,乖侄女,您來跟我送什么禮呀。”
被稱為李二叔的男人鬼鬼祟祟的從屋里貓腰鉆出來,色瞇瞇的眼神兒死死落在少女身上。
“早就給你說過,要來你二叔家盡量小點兒聲,來給二叔看看送的啥禮,送啥禮都不如你乖侄女喲……”
男人張開懷抱向著少女擁來。
于是一柄綠瑩瑩的大砍刀從少女的身后拿出,少女高高舉起近乎與自己身高一般的砍刀,狠狠向下劈開而去。
于是血花飛濺,飛濺,再飛濺……
山巔平地,已是黑夜。
狗叫,無盡的狗叫聲。
幾十只長腿狗子圍攏著,將少女與貓困在狗陣中心。
少女抱著與自己身高一般的砍刀,黑貓依然偎倚在腳下。
十幾個手持獵槍的山民發出呼號聲,于是狗子們慢慢縮小了包圍圈。
“咬死她!”
“咬死這狼心狗肺的東西!”
“俺們好心收留你們母女,你們卻殺了李老二。”
“你媽是破鞋,你也是破鞋生養的小破鞋!”
山民們惡毒的咒罵著。
“我媽不是破鞋!”
少女怒吼著持刀試圖沖向山民們,又是此起彼伏的呼號聲,幾十只狗子露出鋒利的牙齒撲向身穿單衣的少女,獵槍一起向少女開火……
血花飛濺,飛濺,再飛濺……
“忘記你的記憶吧,從今以后,你叫紅蓮。”
“我是你的主人。”
名叫紅蓮少女面無表情的躺在大紅棺材中,傷痕累累的軀體汩汩的冒著血,這樣的重傷已經讓她無法開口做出回應,于是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紅色的棺材蓋慢慢閉合。
嘻嘻索索。
嘻嘻索索。
似乎是細小的輕微的聲音。
而后似乎有身體懸浮的感覺。
“幻術師常恩,請不要對我使用幻術。”
冷冰冰的在耳邊清晰的傳來。
于是常恩有些困惑的睜開眼睛。
是幾只八腳蜘蛛在門房墻壁上爬行,細細的絲吐露出來,糾纏成一張大大的網,蛛網黏住了墻壁,困住了自己的身軀,于是此時此刻自己懸浮可在門房的墻壁上,而紅蓮平靜的站在腳下的空地上仰頭望著自己。
“你是誰?”
“我在哪里?”
“你要做什么?”
常恩低頭看著紅蓮,問出一連串的問題,方才的畫面如此真實,他確定那是女人的記憶,他很驚詫于女人清醒的如此之快,她更驚詫于眼前這個過分美麗的女人到底經歷過什么。
“我是你的侍妾紅蓮,同時也是你在青石城的搭檔。”
“此處是我的府邸,名為紅蓮地獄。”
“常恩老師,我們沒有時間了,現在必須就要開始工作,因為你已經暴露了。”
紅蓮平靜的指向常恩的衣衫,衣衫下擺處是一攤醒目的血漬,血漬呈暗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