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坐標植入成功。
打開你的記憶,錢掌柜。
讓我看看,你眼中的老古究竟是什么模樣。
……
……
寒冬臘月,皚皚白雪。
錢掌柜打開泰豐錢莊大門。
“掌柜的,天兒太冷啦,求你賞口吃的吧。”
錢掌柜有些意外的看向門檐下頭,一個叫花子蜷縮在地上。
“每年冬天餓死的叫花子多了,我救的過來嘛,去去去,別死在我們錢莊門口,晦氣。”
錢掌柜一腳狠狠踢在叫花子身上。
“掌柜的,我會做飯,您留下我吧,我不要工錢,給口吃的就成!”
叫花子死死抱住錢掌柜。
“會做飯?不要錢?”
錢掌柜眼珠咕嚕一轉。
……
……
泰豐錢莊后廚,老古蹲在灶頭前用紙筆寫著什么,灶臺下的火熊熊燒著,灶臺上的鍋里食物糊成一團。
“寫寫寫,就知道寫寫,鍋都糊了知不知道!我擱前院都聞到糊味兒啦,你讓錢莊怎么待客人!”
錢掌柜狠狠咆哮著沖進后廚。
“一個死叫花子還他媽天天寫信,我倒要看看你整天寫些什么。”
錢掌柜一把將老古手中的信奪過來。
“小李,我真想家啊,想老婆,想女兒。我來到這里已經三年了,不知道這里的時間和那里一樣不一樣,按三年算,女兒應該上幼兒園了,不知道老婆過的還好嗎,我真想家啊,咱們還能回去嗎?”
“小李,當年我還曾經瞧不起你,覺得你就是個混飯吃的臭保安,而我是新世紀的廚師長,哪里能想到,如今你成為了我在這個世界唯一能說說心里話的人……”
錢掌柜大聲念著信里的內容。
“回去?回哪去?你個叫花子還有老婆,就你這窮樣,老婆早跟人跑啦!記住,是泰豐錢莊救你一條命,你就老老實實給泰豐錢莊做一輩子飯吧。”
“哎,你這信里咋還都是我不認識的詞兒啊,叫花子就是叫花子,話都講不明白!”
錢掌柜狠狠把手里的信撕碎,老古怒視著錢掌柜,雙目猩紅。
……
……
“哎,老古,快點快點,兩位官差老爺急著要見你。”
錢掌柜拉著老古急匆匆走著,眼看著就要走到雅間門口。
“掌柜的,今天到底來的是啥官差?”
老古一臉疑惑。
“傻不傻,查案的,還不是為了蘇長更那個怪鳥。”
“我瞧這兩位官差老爺都不是善茬,一會你給我老實點。”
“哎,對了,老古,那火鍋真的就你會做嗎?剛才咱一上菜,那大銅鍋往上一放,里頭一位官差老爺立馬就叫出了名字,你說這事怪不怪。”
兩人一邊走著,一邊說著,眼看就到了雅間門口。
老古神色古怪的突然停在了門前,一臉警惕的模樣。
“進去啊,傻愣著干啥,官差老爺又不會吃人。”
老古突然如凝固一般,站在了門口。
而后,突然爆炸。
血與肉像一蓬大大的煙花,炸起,散落。
“炸啦,炸啦,老古他炸啦……”
錢掌柜癱倒在血泊中,恐懼的嚎叫著。
……
……
記憶之門轟然關閉。
常恩有些失神的呆立著,他在錢掌柜的記憶中找到了答案,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老古是一名穿越者。
意料之外,老古穿越前的真實身份是新世紀大酒店的廚師長。
更在意料之外的是,似乎老古還認識一個被稱作小李的穿越者,小李穿越前的身份似乎是新世紀大酒店的保安。
新世紀大酒店。
正是自己穿越前到過的最后一個地方,天河中學一零級二班畢業十周年聚會的酒店。
似乎有什么聯系,可又像理不清的線頭一樣糾扯在一起。
信,都在信里!
“這個老古住哪里,老古住哪里?”
常恩急吼吼的問著,然后回答他的是沉默,他很快意識到,此間小院已被清理,泰豐錢莊的大小伙計負責人全被趕出了院子,只留下一個嚇沒了魂兒的錢掌柜。
“快,去把后廚的人找來。”
張大力最先反應過來,朝著身邊的一個小捕快說著,于是小捕快跑出了院子,又風一樣跑了回來,再回來時身邊帶著一個小伙計。
“大人,我是廚房幫廚的伙計,平日里幫著老古打些下手。”
伙計乖巧的說著,一臉惶恐,不明白院外看熱鬧的一眾人,為何單單自己被單摘了出來。
“你們平時住哪里,快帶我去!”
沒等張大力說話,常恩搶先向伙計問道。
“就住在廚房旁邊的那間屋子里。”
幫廚的伙計依然有些蒙。
“帶路。”
常恩毫不猶豫的起身要走。
“哎,這人還沒治好呢。”
身后有人,回頭,是仵作老陳,一邊喊著一邊指著依然迷迷瞪瞪的錢掌柜。
哦,忘了這個家伙。
于是重新走回錢掌柜身邊,順手拿起一旁香案上的一摞符紙,當空一灑。
“錢掌柜,回魂啦。”
猛然一瞪眼,一巴掌拍在錢掌柜肩膀上。
出人意料的一吼,只是虛張聲勢,趁著院中諸人犯楞的時機,輕輕若無其事的揮動一下手中的白手帕。
“睡一會吧。”
意識坐標啟動,常恩抿嘴輕輕發出命令,于是錢掌柜應聲栽倒,很快鼾聲響起,而后常恩頭也不回的沖出院子。
張大力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睡倒在地的錢掌柜,而后轉頭用犀利的眼神兒盯著常恩的背影,他察覺到常恩在走出院子的同時,做出了一個有意思的動作,將那枚手帕悄悄塞進了自己的長衫中。
白手帕呵……
張大力在心里輕輕念叨著,隨著常恩走出屋子。
似乎后廚離這座院子并不太遠,跟著幫廚伙計拐了兩個彎,轉眼便看到廚房一側的一個小土屋。
“官差老爺,老古平日里就住在這里。”
幫廚伙計乖巧的站在常恩身邊指點著。
于是常恩和張大力何小婷一頭扎進屋內,來回翻找著。
這是一間典型的單身漢住的房間,雜草鋪墊的床上,被子皺巴巴的團成一團,枕頭上一團黑乎乎的油污。
房間布置很簡單,老古似乎并沒有太多的個人物品,床頭一旁挨著墻壁是一個小櫥子,除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堆在一角的筆墨紙硯引起了常恩的興趣。
顯然這便是老古寫信的道具。
依然不死心,還想再找出點什么,于是在這間并不太寬敞的房間里繼續翻找著。
“常參軍,看這里。”
身邊的張大力似乎低頭看著什么,然后呼喚著常恩,于是湊近過去,看到張大力伸出腳尖踩著地下一塊方磚。
咯噔,一聲響動。
方磚微微有些晃動。
這塊磚是活的。
趴下身子,將方磚摳開,方磚之下是一個小小土坑,一只盒子放置在土坑中。
背負著秘密的穿越者們都喜歡搞點小秘密呵。
常恩在心里小小吐槽一把。
于是拿著盒子研究著,一個普普通通的木盒,帶著一把小鎖。
實在等不及研究鎖頭,于是高高舉起木盒準備砸開,而后被張大力伸手攔住。
“試試這個。”
一把鑰匙出現在張大力手中,常恩恍然想起,這是陳仵作從老古的那攤血泊中發現的。
接過鑰匙,將鑰匙插進鎖頭里,扭動,鎖頭應聲而開。
一封書信出現在盒子中。
找的就是你,愛寫信的老古,你這個愛寫信的習慣真是太棒了。
撕開信封,取出信件,一筆并不太養眼的字跡映入眼中,歪歪扭扭的字跡昭示著這位寫信之人似乎依然還不太適應這個世界的書寫工具。
好在字跡足夠清晰,能看。
“小李:
好久不見,我又要給你寫信啦。
我知道你討厭我給你寫信,知道這樣有風險,可這封信我不得不寫。
我想問你,就在昨天,你的腦海中聽到那個聲音了嗎?
大概是類似手機里智能語音的那種聲音,冷冰冰的,不帶感情。
似乎只有一句話。
現在開始播報,穿越者132人,死亡1人,剩余131人,完畢。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就在一瞬間。
這個世界難道不僅僅只有我們兩個穿越者?
這個世界還有其他129個穿越者?
這句話是真實的嗎?
如果你也聽到了這個聲音,請速回信告訴我,告訴我這不是幻覺。
我想我最近真的有些瘋了,我想家想的厲害,我想老婆,我想女兒,我不喜歡這個世界。
真的想回去啊,繼續到新世紀大酒店工作,我當我的廚師長,你當你的保安。
哦,不,我又犯蠢了,你一定不會想回去再做保安了。
那天看到你來錢莊,我簡直認不得你了。
你穿著那么好的衣服,坐著那么大的馬車,在錢莊里存下這么多錢,就連給你打傘的那個女人都這么漂亮。
你在這個世界出人頭地了,怎么會想回去再做一個保安。
哦,對了,你帶來的梨子我已經讓蘇長更吃下了,我不知道你為什么要讓蘇長更吃下那幾顆梨子,你們也認識?這可是個壞脾氣的家伙。
就到這里吧,如果你也聽到了那個聲音,一定記得給我回信。”
這是一個長長的段落,在此段之后,空了幾行,似乎又有一句潦草的話語,比起之前的字跡還要難以辨認許多,筆墨的顏色似乎也鮮亮許多,似乎是昨夜剛剛寫上去。
“蘇長更死了,是不是和那幾個梨子有關???”
潦草到幾乎難以辨認的字跡體現著執筆之人內心的恐懼。
線索終于開始收攏了。
常恩沉默的將信交給張大力,班花湊到張大力身邊跟著一起看著,手中的黑傘背在了身后。
與常恩一樣讀過信件,三人沉默的對視片刻,張大力沉默的將信收進自己囊中,常恩相信張大力很快便會將這封信件銷毀,因為這封信中記錄了太多涉及他們自己的秘密。
“叫幫廚進來。”
張大力沖著門外喊道,于是老實巴交的幫廚伙計再次被蒙蒙的帶進屋子里。
“我問你,老古平日里和誰交好,老古的信平時都怎么寄出去?”
簡單直白的問題,每一個問題都切中要害,這依然是張大力獨有的風格。
“老古……老古這人平時悶悶的,倒也不愛惹事兒,和誰都和和氣氣的,要說和誰交好……”
幫廚伙計皺眉思索著。
“若說交好,便是和咱們青石城賣梨子的巧哥兒交好,老古平時寫的信,都是塞給巧哥兒,讓他帶出去的。”
幫廚伙計露出一個豁然開朗的表情。
“賣梨子的巧哥兒在哪里?”
答案接踵而來,張大力緊追不舍。
“每月初三,十三,二十三,巧哥兒都出來賣梨子,必然來我們泰豐錢莊,老古是他的老主顧,唔,明天就是初三啦。”
幫廚伙計掰著手指頭算著日子。
穿越者老古與蘇長更的命案,兩條線索終于交匯在這位名叫巧哥兒的賣梨小哥身上。
李春夢與張大力對視一眼,相視一笑,彼此眼中倒映著對方陌生的模樣。
這是李春夢與張大力第一次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合作,卻一如在那個世界的天河中學一零級二班上學時一樣順利。
依舊的默契,毫無陌生感。
這樣的感覺似乎不錯。